第35章
第35章
她垂下淚來。
與她手心相貼的大大掌心裏傳來溫熱與柔軟, 一點一點,熨進她的心裏。
本該亂成一團麻的腦子裏,此刻卻奇異地冷靜又清晰。
像是被祁湛言的這只大手, 悄然梳理得幹幹淨淨。
原來他一直愛的女孩叫陸鹿。
原來, 她才是陸鹿。s
他是什麽時候發現的?
他為什麽不告訴她呢?
安喬有很多很多問題想問他, 可是,實在不知道該從何問起。
只能擡起雙眼, 認認真真、仔仔細細地打量他的眉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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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眉眼比十七歲的時候更深邃了,氣質上多出了幾分漫不經心和隐藏其間的銳利。
一別十年,少年的他已經長大了。
成長得更穩重,更俊美,也更可靠了。
眼淚止不住地流下來,一顆接着一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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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佛天空下起了雨,不知道什麽時候才會停。
祁湛言忍不住伸出拇指輕拭她臉上的淚水。
她的眼淚流得他心都痛了。
為什麽?
我心愛的小姑娘,為什麽要哭得這麽傷心?
安喬聽見了他的聲音。
但她什麽都沒有說, 而是伸出雙臂, 輕輕地、緊緊地抱住了他。
她伏在他肩膀上,擡頭努力将眼淚留在眼眶裏,然後更努力地用微笑着的語氣說:“我覺得自己很幸運。”
聞言,祁湛言仿佛頓住了, 良久沒能說出話來。
只是低頭比她更加用力地回抱她。用力得仿佛想要彌補這十年來的缺失。
仿佛有一種感情在這個擁抱中漸漸蘇醒了。
這世上有那麽一些事物, 就算曾經缺失,曾經迷路,曾經沉睡,只要屬于它們的陽光再次降臨, 再次照耀,它們就會像冬眠後的植物一樣, 重新發芽。
安喬幾乎忍不住再次掉下眼淚來。
很心疼他。
但是沒關系,就算他的小姑娘曾經走失,就算他曾經失去她多年,沒關系,她已經回來了。
她來讓他幸福。
……
S市的秋日清晨。
微涼的晨風拂過整個城市。
突如其來的幾天炎熱天氣掃蕩過後,溫度終于如願以償地降了下來。
有人說這是S市最舒服溫柔的季節,因為它不似夏季炎熱多雨,不似冬季嚴寒多雪,也不似春季幹旱多風沙。
安喬醒來的時候,眼前的白紗飄飄蕩蕩,将天光梳理得柔和又溫暖。
她下意識地伸手捉住了白紗一角,明晃晃的陽光便從縫隙外落到房間裏,落在她的臉上。
她下意識地撇過頭躲開陽光,視線落在窗外。
已經是日上三竿了。
“糟糕,要遲到了。”她輕喃了一聲,正要起身,卻發現自己腰間傳來一股力道,陡然将她的細腰圈緊了。
另一只修長的線條優美的手臂從她身後伸出來,擡手擋住了從外頭照射進來的陽光。
安喬一扭頭,便看到依然睡意朦胧的男人一手按着窗簾,另一手環着她,朝她露出淡淡的笑。
經過一個晚上,他的下巴冒出了一圈淡淡的胡茬,卻并不顯得憔悴邋遢,反而令祁湛言多了一分屬于成熟男人的味道。
這一幕使得昨晚發生的一切終于後知後覺地回到安喬的腦子裏,令她的臉頰“騰”地熱了起來。
他們居然就在這裏睡着了。
一個晚上的時間,令他們之間的關系進展迅猛。
要知道,二十四小時之前,他們的關系甚至只能算是半個同事,外加房東和租客而已。
誰知道二十四小時之後,她不僅住到了他家,甚至還……還……
祁湛言剛醒來,睡意未褪盡的眼睛裏比平時多了幾分迷離。
像是一汪秋水,如墨的烏黑中透着水紋般的慵懶。
還有那藏不住愛意的笑容。
他的眼神看得安喬心都酥了,忍不住紅着臉小聲說:“你這麽看着我幹什麽?”
祁湛言笑起來,嗓音低沉而纏綿:“親一個?”
安喬被他的笑容電得背脊麻了一下,撇開臉故意皺了皺鼻子:“為什麽?不要。”
說着還推了他一把,想要從他懷裏爬起來。
結果被他單只手臂一撈,她又不得不趴回他的懷裏去。
他不顧她的抗議,直接在她發頂印下一個吻。
用着同樣輕慢慵懶的聲音說:“昨晚你都對我這樣又那樣了,現在想翻臉不認賬嗎?”
安喬聞言頓時漲紅了臉,結結巴巴地反駁說:“什麽、什麽這樣那樣?你、你胡說什麽呢?”
“是胡說嗎?”他捏捏她的鼻尖,“昨晚不是你先來拉我的手,還主動撲到我懷裏。忘了嗎?”
撲、撲到他懷裏?
安喬聽得傻眼,可是小腦袋想了半天,也沒能想出這裏面有什麽邏輯問題。
好像……的确是她主動的诶。
“……好吧。”她坐直身體,無奈地瞥他一眼。
總覺得那種熟悉的、總是令她無可奈何的痞氣又出現了。
真是的,這男人是不是給點陽光就能燦爛,稍微讓他占了上風,他就能在口頭上占盡她的便宜?
可是……
可是就算這樣,她還是喜歡他。
她輕嘆一聲,心中早就舉手投降了。
安喬垂下眼睛,心中有點忐忑地問:“所以……我們現在?”
祁湛言看着她,嗓音低沉而輕慢地道:“嗯,在一起了。”
淡淡的五個字,就這麽将他們的關系蓋了個章。
安喬深吸了一口氣,低頭俯身靠進他懷裏。
她的心頭發酸。
他們終于在一起了。
他可否知道,她肯定已經從很小很小的時候起,就在期待這麽一天了。
就在這時,大門外忽然傳來“喀拉”一聲輕響,指紋鎖被打開的清脆聲音響起的同時,安喬身體一僵,下意識看向祁湛言。
“是誰?”
祁湛言臉上也是瞬間露出了驚訝:“能打開這門的只有我和我爸……媽!”
話說到最後一個字,大門也被完全打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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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外,保養得宜的中年女人聞聲看向他們。
頓時,四目相對。
不,咳咳,是六目相對。
……
就算聰明睿智如祁湛言,就算擁有讀心能力的安喬,也絕對想不到。
他們才剛剛越過層層坎坷談起了談愛的第一刻第一秒,就讓進度被迫飛速推進到見家長的步驟。
對于如此神奇的體驗,祁媽媽的反應倒是比這對小年輕要淡定許多。
她只不過愣了一秒,随即慢慢轉身關上了門。
這下安喬真的是面紅耳赤了。
她飛快地從祁湛言懷裏爬起來,像是個做了錯事的孩子,趕緊打招呼:“阿姨好。”
祁媽媽面帶微笑地打量她。
慢慢走到廚房将東西放下,忍不住笑着說:“湛言這孩子這麽多年了,從來不往家裏帶女孩子給我和他爸爸見見,也總不回去住非要一個人住這裏,原來,是打着金屋藏嬌的主意啊。”
祁湛言坐在地板上沒動。
不是他不想動,實在是維持着這個姿勢一晚上了,有點麻得沒知覺了。
他懶洋洋地靠着牆壁,漫不經心地調侃回去:“少來,我不回去住那不是為了不打擾你們的二人世界麽?”
然後不着痕跡地轉移話題:“您怎麽這麽早過來?有事?”
祁媽媽可不打算放過他們,回答說:“我本來是打算直接去醫院的,後來打你電話打不通,就想着先過來看看,等會兒我們一起過去。不過嘛……似乎我來的不是時候?”
說着還朝安喬悄悄眨眨眼:“不好意思打斷你們啦,下次阿姨一定先敲門。”
安喬局促得不行。
萬萬沒想到祁湛言的媽媽居然會來,更沒想到祁媽媽會這麽調侃她。
好吧,她忍不住分神地想:至少她現在知道祁湛言那種玩世不恭的痞氣是遺傳自誰了。
她紅着臉低着頭飛快地說:“那個……阿姨不好意思啊,我上班要遲到了,我先去換衣服。”
說完扭頭就跑,結果“叭叽”一頭就撞玻璃上了。
幸好撞得不重,她後退半步一邊摸着腦門,一邊再次拔腿就跑。
跑進客房裏,“啪”的一聲就輕輕關上了門。
祁媽媽掃了一眼,“啧”了一聲,露出頗恨鐵不成鋼的表情來:“原來還住客房。看來我兒子追女孩子的水平也不過如此嘛。”
此時祁湛言的雙腿終于慢慢恢複了點知覺。
他扶着牆站起來,一邊挪到沙發上,一邊輕捏雙腿,漫不經心地嘲諷回去:“沒辦法,還不是遺傳您的?聽爸說,您當年不是追了他七八年才成功?”
“你爸是女孩子嗎?那就是個老頑固,年輕的時候也是個小頑固。”祁媽媽嘟嘴抱怨,“再說了,我追女孩子的實力可比你強多了。有空讓老媽教你幾招。”
祁湛言笑笑沒答。
用得着她教嗎?反正小姑娘已經被他拐到手了。
“對了,她叫什麽名字?做什麽的?幾歲了?”祁媽媽好奇地問道。
祁湛言頓了一下。
第一個問題就讓他有些難以開口。
如何向母親介紹她呢?
是半個月前才剛認識的安喬?還是他從小便決心守護的陸鹿?
這個問題的答案,太長太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