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29章
大床上, 安喬靜靜睡着,呼吸均勻。
深藍色調的床單,襯得她膚色雪白, 兩頰帶着一抹紅暈。
祁湛言坐在窗臺上, 背靠着牆, 沉默地看着窗外。
手中夾着一根未點燃的香煙,正無聲地把玩着。
安喬睡了多久, 他就維持了這樣的姿勢多久。
他知道自己的那個念頭很瘋狂。
可懷疑的種子一經萌芽,便再也無法從他的腦海中抹去了。
就像一團火,越燒越旺。
他深吸一口氣,偏頭看向她。
不知看了多久,他突然起身,頭也不回地開門。
路過玄關的時候,抓起車鑰匙和手機就往外走。
既然想不通,那就去尋找真相。
如果一時找不到真相, 那就去排除掉所有的可能性。
柯南道爾不是說過嗎?
當排除所有的可能性之後, 剩下的那個結論不管看起來多麽不可思議,那就是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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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虎飛快地行駛着,一路在空曠的馬路越開越快。
在高架上開了将近四十分鐘,終于駛入一片別墅區。
這裏的別墅依山傍水, 有不少都是上了年頭的老房子。
沿着一條平緩的山路一路往上開, 沒多久車子便在一棟三層高的大別墅前停下了。
房子顯然已經有些年頭,一側的牆面上爬滿了爬山虎,爬滿了整片牆面,長得郁郁蔥蔥非常茂盛。
這裏是他父母在住的老房子。
他們出去旅游了, 這裏便空着。
祁湛言鎖了車直接開門進去。
這些年他不經常回來住,以前住過的房間還一直原樣保留着, 祁母有空就打掃一下。
他直接上了二樓,一開房門就直奔書房的書架。
他在整面擺滿了書的書架前站了好一會兒。
目光來回搜尋。
沒找到。
打開書架下面的櫃子,一一翻箱倒櫃地找過,還是沒找到。
祁湛言吐出一口氣,掏出手機打了個電話。
在長久的幾聲“嘟嘟”聲後,電話終于被人接了起來。
“湛言?”
祁湛言靠坐在桌沿,輕喊了聲:“媽。”
祁媽媽有些意外。
兒子工作忙她知道,再說她也了解兒子的性格,很少給他們打電話。基本上都是微信上問候幾句,要麽直接開車回家。
看來是有急事。
“嗯,怎麽啦?兒子。”
祁湛言想了想,問道:“我小時候不是跟陸潇他們拍過不少照片,還讓您做成相冊了嗎?剛才想找,沒找着。您知道放哪裏去了嗎?”
“相冊啊……”祁媽媽想了想,一時沒想起來,“不是一直放在你書房的嗎?就擺在書架上啊。”
祁湛言聞言又掃了書架一眼。
真的沒有。
“嗯……”祁媽媽沉思了一會兒,終于想起來,“我記起來了。以前陸鹿看到相冊說很喜歡,想帶回去看看,就讓她借走了。”
聞言,祁湛言沉默了許久。
“什麽時候的事?”
祁媽媽回憶道:“是你還在讀大學住校的時候,大概快畢業了吧。當時陸鹿休學了一年在家裏休養,就經常來我們家玩。就是那時候的事。”
陸鹿當年被綁架,失蹤了一年多。
回來之後整個人瘦了好幾圈,精神狀态非常不好。
別說上學了,連跟陌生人正常聊天都做不到。
唯一能接受的就是父母哥哥,還有祁家人。
祁湛言放下手機。
他們家的人其實不太愛拍照片,從小到大幾乎沒有什麽照片留下來。
他和陸家兄妹的照片,大部分都是陸媽媽拍下來送給他的。
陸媽媽……
祁湛言想了想,轉而又拿起了手機,給陸潇撥了個電話。
電話一通,祁湛言直接開口:“阿潇,人在家嗎?”
“湛言?”陸潇剛洗完澡出來,身上還披着浴巾,一手拿着手機一手拿着毛巾擦頭發。
“什麽事?”
祁湛言開門見山:“你家還有沒有我們以前的照片?三個人的那種。”
“當然有啊。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媽有多愛拍照。”陸潇放下毛巾,走到自己書房,“你好好的找那個幹什麽?別告訴我是突然想看了。再說你自己那不是也有?”
祁湛言沒打算瞞他,淡淡說:“我家的找不到了,說是七八年前被你妹妹借走了。”
怎麽又是七八年前!
陸潇頓了頓,總覺得自己今天聽“七八年前”這個時間節點聽得都快耳朵長繭了。
他站在自己的書架前,擡手一一拂過所有的書冊,一邊奇怪地問:“我媽以前洗照片都是兩份,你家有的,我家也都有。她找你借幹什麽?”
這也是祁湛言想問的。
他沉默着沒回答。
聽到電話那一頭的陸潇也跟着沉默下來,顯然也明白了祁湛言的意思。
兩個人當了二十八年的兄弟,該有的默契還是有的。
在書架上搜尋的手指一頓,陸潇抽下一本:“找到了……”
說着,他打開相冊翻了幾頁,便擰眉搖搖頭:“哎這本不對,都是我們十歲以前的。”
他們兩個十歲,那陸鹿也才五歲。
“沒有更大一點的嗎?比如……我們十七八歲的時候。”
“十七八歲啊……”陸潇将相冊放回去,又在書架上搜尋了半天。
他不禁擰眉:“奇了怪了,我記得是放在這裏的啊,怎麽沒了?”
結果,陸家也找不到。
陸潇趁着夜色來到陽臺,偏頭看房子另一頭還亮着一點點燈光的窗口。
夜色有點深了,陸鹿這個點已經睡了。
這些年來她還是和當年剛回來的時候一樣,怕黑,晚上睡覺一定要開着燈。
祁湛言說,他妹妹變了。
其實他何嘗不知道呢?
小時候的陸鹿甜美活潑,每天開心得像只小倉鼠,又時不時調皮得像只猴。
但自從經歷了那一年,她的性格就完全變了。
變得沉默,內向,不肯與人交心。
這些陸潇都看在眼裏,可是他能有什麽辦法呢?
有人說時間是最好的療傷藥,他不奢求當年的陸鹿能回來,現在的陸鹿能平平安安開開心心的,也就夠了。
她是他唯一的失而複得的妹妹,他不希望她再受到傷害。
任何人都不行。
陸潇對着手機問道:“別的我不問,但你至少告訴我,為什麽找照片?你想找照片是為了找陸鹿以前的照片是吧?湛言,說實話我有點搞不懂你了。明明說過不喜歡她,為什麽還要去找照片?”
電話另一頭,祁湛言輕吐一口氣。
“找照片不是為了她。”
陸潇望着窗口,對着手機輕聲說:“湛言,我不知道你究竟想要查什麽,但是如果有什麽是我能做的,希望你能讓我幫忙。”
“我會的。”
祁湛言挂掉電話,正要轉身離開。
眼角餘光忽然瞥到書架最角落一個小小的雜物筐。
裏面放着很多七零八碎的舊東西。
他被裏面的一支舊手機吸引了視線。
是他剛考上大學的時候,陸鹿用她的零花錢送他的手機,當年剛推出不久的智能手機。
他用了三四年,換新之後因為覺得有紀念意義,就一直留着。
一分鐘後,桌上的電腦打開,舊手機通過數據線連在了電腦上。
時隔多年,手機屏幕亮起的同時,儲存在舊手機裏的照片像是塵封的記憶,在他眼前一點點鋪展開來。
手機裏照片不多。
祁湛言掃了兩眼,很快就鎖定了兩張照片。
這是陸鹿十一歲的時候。
小學畢業典禮。s
照片裏的小女孩笑容甜美,正捧着一束鮮花,對着鏡頭做了個古靈精怪的鬼臉。
還有一張,也是同一個地方,是她跟同學一起拍的合照,被他悄悄偷拍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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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湛言怔怔地凝望着照片上的笑臉,覺得有點恍惚。
以前的她,原來是長這樣的嗎?
說實話,這些年來,他總覺得越來越記不清她從前長什麽樣子了。
或許……她長大了就該是陸鹿那樣吧。
可是在看到這兩張照片的瞬間,愈發模糊的記憶像是被擺在了放大鏡前,一切模糊的地方都瞬間清晰了起來。
對,他的陸鹿不是長現在那個樣子的。s
他的陸鹿就應該是照片上這樣。
祁湛言打開網頁,在S大的網站上找了找,在教授列表上找到了安喬的照片。
兩張照片并排放在一起。
并不能說相似得如同一個模子刻出來。
但至少,五官是像的,輪廓是像的。特別是那一雙眼睛,笑起來的時候簡直一模一樣。
比現在的陸鹿更像。
握着鼠标的手一點點緊握成拳。
他的女孩,他心中珍而重之的小姑娘。
這些年來,他究竟是怎麽弄丢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