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26章
“安喬!”
門口忽然冒出小王同志的一顆腦袋, 他探頭進來喊了一聲。
順勢伸出自己手裏拿的A4紙朝她晃了晃。
陸潇擡擡下巴攔下他:“哎哎,你小子鬼鬼祟祟的幹什麽呢?”
“陸哥。”小王“嘿嘿”傻笑兩聲,搔搔後腦勺說, “沒什麽啊, 就是那啥……這不是安喬是我老師嘛, 正好我有題不懂,我們約好了她來給我講題的。”
“真的?”陸潇狐疑地盯着他, “有問題直接進來問呗,咱這辦公室門口有結界啊?”
小王悄悄向安喬打眼色。
一直沒吭聲的安喬這時候站起來:“不打擾師兄查資料了,我跟他出去談就行。”
安喬都這麽說了,陸潇也不好說什麽。
抱過一副很想跟着安喬出去的小祖宗,陸潇坐回自己位置上,繼續看文件。
小王和安喬走出辦公室。
安喬伸手說:“給我吧。”
結果小王一副緊張兮兮的樣子,轉頭看看四周有沒有人,還是不太放心, 朝她招招手說:“我們去樓梯間談。”
安喬聳聳肩, 從善如流地跟着他走。
兩人走到樓梯間,小王剛要開口,就看到安喬忽然擰眉,伸出食指貼在唇邊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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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有人在說話。
樓梯間上下貫通, 他們是在二樓, 上下樓梯上如果有人說話,其實他們也都能聽到。
辦公室裏人多,有些警員如果有私人電話,一般都會選擇到沒人的地方接。樓梯間就是個不錯的選擇。
下一秒, 就聽到一道略顯激動的女聲有點崩潰地問道:“為什麽?為什麽你不能喜歡我?”
緊接着就聽到低沉的男聲淡漠地說:“抱歉,不可能。”
糟糕。
安喬與小王對視一眼, 這是讓他們撞上求愛被拒的現場了啊!
最糟糕的是,樓下的男女主角貌似他們都認識。
安喬有點不舒服,伸出兩根手指拉拉小王的袖子,示意他們先離開這裏。
結果小王同志全身的八卦熱血因為兩句對話瞬間就沸騰了,一副很想往下聽的樣子。
他回過頭拼命朝安喬“噓”地比手勢做口型:就一會兒,我就聽一會兒!
安喬沒辦法,只好站在原地,看小王鬼鬼祟祟地努力貼在樓梯欄杆邊上,一邊保證樓下的人不會發現他,一邊盡可能地近距離偷聽八卦。
他伸長脖子彎着腰,撅起屁股叉着腿,拗出了一個相當詭異的姿勢。
不、不能笑……
她默默撇開眼,假裝什麽都沒看到。
樓下的兩人似乎沒有注意到樓上多了兩個聽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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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鹿語氣愈發的激動,她聲調微揚地質問道:“那她就可以嗎?”
她???
哪個“她”?
偷聽的小王同志虎軀一震,滿腦子八卦細胞告訴他,這戲好像精彩了!
安喬聞言,微微擡眼。
樓梯間窗外是滿眼郁郁蔥蔥的綠植,和碧藍如洗的天空。
外面的陽光有點耀眼燦爛過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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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似乎……明白陸鹿口中的“她”指的是誰。
然後,她聽到祁湛言淡淡說:“跟你沒關系。”
“怎麽沒關系!?明明我才是最喜歡你的人!”陸鹿忍不住低語了一聲,話語間已經溢出了一絲哭腔。
約莫是哭了。
小王一邊搖頭一邊暗暗感慨。
能冷酷無情地拒絕這麽個大美女,這事兒估計也就只有祁隊能幹得出來。
這要換了是陸情聖,沒準早就心軟抱住人家妹子了。
結果,祁湛言沉默了一會兒。
最喜歡他又怎麽樣?他早就對她明确表過态了。
他沒答,而是忽然盯住她,慢慢地問:“過去幾年出現在我身邊的女人也不少,你對她們從來不當回事。為什麽這次會突然無法接受了?”
太精彩了,太精彩了!
小王興奮得直搓手,巴不得他們趕緊将那個“她”的身份趕緊吐露出來。
又生怕自己聽漏了關鍵詞,他忍不住巴在欄杆上小心翼翼地低頭悄悄往下望。
剛好看到陸鹿滿臉蒼白地盯着祁湛言半晌,半天說不出話來。
最後只能倉皇退了兩步,轉身推開樓梯間的門就往外跑。
啊,怎麽這樣!
不帶演戲演一半的啊!
小王張着嘴,眼睜睜看着祁湛言慢悠悠上前兩步,彎腰提起門邊包裝精致的袋子,也跟着拉開了門。
他托着後腰直起身來,小聲比比:“哎喲媽呀,腰好痛!”
安喬無奈地看他:“你為了偷聽作出那麽高難度的動作,能不痛嗎?”
“太好奇了嘛!”小王摸摸下巴,“沒想到啊,陸鹿妹子跟祁隊拉鋸了這麽多年,終究還是忍不住攤牌了。啧啧,果然撞上了祁隊這座大冰山,一下就給撞沉了。不過話又說回來,祁隊身邊又出現什麽妹子了嗎?我怎麽不知道?”
安喬沒應聲,朝他攤開手掌:“我對八卦不感興趣,趕緊的,結果出來了沒有?”
“出來了出來了。”小王趕緊遞出自己手裏快被捏皺的A4紙。
單薄的紙張上羅列着兩個圖表和幾行文字。
這是一份化驗報告。
安喬低頭,仔仔細細地看過每一行。
小王怕她看不懂,畢竟她是心理學教授,可不是化學教授,于是講解說:“你之前給我的樣本,我已經找化學系的同學去實驗室化驗過了,這個是他給我的報告。別的成分倒還好,但是其中有一個叫做‘東莨菪堿’的成分,他說根本不應該出現在蛋糕裏。我是不懂了,安喬你知道這個東莨菪堿是什麽嗎?”
安喬臉色有點白,怔怔地盯着圖表看了好一會兒,才慢慢開口:“Scopolamine,一種莨菪烷生物堿藥物。”
小王聽得有點暈。
什麽烷什麽生物堿的,反正他高中化學早就還給老師了。
于是他搔搔後腦勺:“反正你要我幫的忙我已經搞定了。沒別的事了吧?沒事那我先去忙了啊!”
更重要的是,他要趕緊将剛才聽到的八卦跟熊樂交流交流去!
“好,謝謝。”安喬努力笑笑,跟小王揮揮手。
等門合上,她慢慢靠在窗沿,低頭再次看化驗報告。
東莨菪堿,與安定藥一樣,具有鎮靜催眠的功效,可以導致人的記憶部分喪失。是致幻劑的主要成分,據說一克“東莨菪堿”的致幻效果相當于一克海|洛|因,其毒性甚至比炭疽更強,一旦服用過量頃刻即可致命。(注)
毒枭橫行的哥倫比亞曾有一段時間非常流行使用東莨菪堿。
他們給它起了一個神秘而危險的名字:魔鬼的呼吸。
它還有一個更為簡單粗暴的名字。
吐真劑。
其實東莨菪堿并不罕見,它是洋金花的提取物,像是類似暈車藥、麻沸散都是以它為成分。
所謂洋金花,就是俗稱的曼陀羅花。
這東西,是從陸鹿帶來的那塊抹茶蛋糕裏檢驗出來的。
安喬垂下捏着紙的手,在大腿邊一點一點地緊握成拳。
普通心理咨詢師和心理治療師最大的區別是,心理治療師能被稱為心理醫生,可以對患者使用藥物,而心理咨詢師不行。
安喬的養父從帶她接觸催眠心理學這一專業起,就曾經帶她細致地介紹、甚至極小劑量地體驗過幾種催眠心理學上可能會用到的藥物。
因此她知道服用東莨菪堿之後是什麽樣的感覺。s
當時吃下蛋糕後,安喬發現自己開始幾乎控制不住地想要将心中的想法吐露出來,她就隐隐覺得不對勁。
然後,她注意到陸鹿似乎有意識地、不着痕跡地引導她回答那些關于隐私的話題。
安喬自身已經是頂尖的催眠師,她熟悉催眠究竟是如何利用人的潛意識來達成治療、修複等的目的。
昨天要不是祁湛言的電話打進來,令她努力從藥物的控制中擺脫出來,或許早就任她宰割,問什麽答什麽了。
這兩天來,她就一直在想:陸鹿為什麽要對她這麽做?
她和陸鹿從來沒有過任何交集,她來中國之前,也根本不認識彼此。
那麽,她為什麽要在蛋糕裏放入東莨菪堿,她想要從她身上知道什麽?
安喬記得,當時陸鹿的最後一個問題是:為什麽從美國到S市來?
莫非……是因為祁湛言?
因為陸鹿一直喜歡祁湛言,才将她當做假想敵,才挖空了心思想要讓她離開嗎?
如果真是這樣……
那她的嫉妒心還真是可怕啊。
正這麽想着,一旁忽然傳來一道輕微的聲響。
她下意識地轉頭望去,發現祁湛言不知什麽時候起,竟然一直站在那裏。站在一樓和二樓的轉角處,沉默地看着自己。
安喬忽然下意識地想:不知道他究竟聽到了多少?
隔着一段樓梯的距離,他盯着她半晌,慢慢問道:“誰給你的蛋糕?”
……很好,看來他從頭到尾全聽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