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35章
馬車內光線昏暗, 殷蕪仿佛置身于浮沉潮水之中,頭腦昏沉得過分,可她知道百裏息在用她的手做什麽。
自娛, 渎神。
“蟬蟬乖。”他的聲音染上了情欲,殷蕪忍着羞恥擡眸看過去, 只看見一雙清醒又嗜欲的鳳目。
只一瞥, 殷蕪移開眼不敢再看, 她将臉埋在他的胸前,後脊生出一層薄汗……
回去的路仿佛沒有盡頭, 殷蕪從未感覺時間這樣漫長,她的感官變得異常靈敏, 能聽見馬車駛過驚起路邊樹上停憩的雀鳥,能聽清遠處小販的叫賣聲,這些聲音一齊向她襲來,卻依舊讓她無法忽視掌心的滾燙。
不知過了多久, 百裏息似低低嘆了一聲,垂頭親了親殷蕪的耳廓, 聲音微微沙啞:“蟬蟬……乖。”
殷蕪仰頭抿唇看他, 眼底像是蓄了水汽, 水汽之下是難掩的委屈。
百裏息用帕子給她擦手, 殷蕪唇瓣顫了顫, 低頭去看自己的手心, 半晌将手從百裏息掌中抽走,然後将手心在自己的裙子上使勁蹭了蹭。
只是那觸感依舊揮之不去。
她今日飲酒不少,這樣一折騰, 頭便越來越昏沉,最後實在支撐不住睡着了。
車內光線忽明忽暗, 百裏息握住她那只手,用指腹在她掌心輕輕蹭了蹭,眸光微沉。
他鮮少飲酒,今日為了套話飲了不少,上車又被殷蕪一碰,竟一時情起,忍不住拉着她做了那事,他并不覺于晃動車廂之中行事有何羞恥,事後他甚至覺得體驗奇妙。
讓人……上瘾。
馬車到了院門口,百裏息用披風将殷蕪兜頭罩住,抱着她回了內院,将她安置好後,便去院內聽厲晴回禀。
“今日在陸家都發生了什麽?”百裏息立于階上,眉目舒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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厲晴垂着眼,如實将今日發生之事說了,後又道:“當時聖女讓屬下去取果酒,所以只得離開一陣,但暗衛一直都在聖女身邊,屬下離開後陸夫人說過什麽需問暗衛。”
百裏息做了個手勢,一直跟着殷蕪的暗衛現身。
暗衛單膝跪地,如實将今日陸夫人的話轉述,等說完卻沒聽見百裏息言語,他跪着不敢擡頭,院內一時有些壓抑。
半晌,百裏息道:“都出去吧。”
他折返回屋內,見榻上的殷蕪嬌顏微紅,呼吸有些重,已然睡熟。
百裏息伸手摩挲着她醺紅的頰側,眼神卻冷了下去。
殷蕪不是真想入神廟,那同陸夫人虛與委蛇便只能是為了套話,而且都是關于何貴的問題。
殷蕪似乎對這個何貴頗感興趣,只是派回京查何貴的探子尚未回來,她如今又是鋸了嘴的葫蘆,什麽都不肯說。
殷蕪從出生開始便生活在靈鶴宮中,按理說是接觸不到何貴的。
無論百裏息怎麽想,依舊想不出殷蕪與何貴能有什麽關系。
他不喜歡殷蕪有事欺他瞞他,越在意這事便越不悅,心中似有業火在燒,讓他煩躁。
明明只要她說出口,他就會幫,為什麽不告訴他。
他手指微微用力,将嬌顏捏得微微變形,水潤的唇微張,一副任君為惡的模樣。
半晌,百裏息才松了手,他将殷蕪扒得只餘亵衣亵褲,随手丢進了被褥裏,放下帳子便不管了。
這兩日忙着冠州的事,公文都堆積起來,今日時間尚早,他要去看公文。
看了一會兒,窗外忽然下起了雨,淅淅瀝瀝的雨聲從支摘窗傳進來,伴着床帳內殷蕪的呼吸聲,天地遼闊,他心寂寥。
百裏息看不下去了。
放下公文,他起身去洗架前淨手,脫了衣衫熄燈上榻。
借着帳內的熹微光亮,他将埋在錦被中的殷蕪挖了出來,手指劃過細膩瓷白的背,便聽見殷蕪唔哝了一聲,頭又往他這邊湊了湊。
她的氣息帶着淡淡的果酒甜膩氣息,摻雜着梨花的香甜,有些醉人。
百裏息以臂支頸側卧,另一只手緩緩下移,在她腰上輕輕捏了捏,惹得殷蕪氣惱起來。
她本睡熟了,又被作弄醒,自然委屈又生氣,雙手握住百裏息那只作亂的手,氣呼呼地瞪着他,聲音卻綿軟得不像話:“幹什麽呀!”
睡了許久,那點酒勁兒散得七七八八,她瞪着百裏息,見他姿态慵懶,神色雖然也是放松的,眼神卻比往日更要疏冷。
殷蕪瞬間清醒過來,她想起今日在陸府發生的事,雖然當時她支走了厲晴,難保她身邊沒有別的耳目,而且她方才睡得熟,是不是說了夢話?
胸中那點怨氣立刻散了個精光,她低頭看着被自己抓住的手,想了想松開了。
“過來些。”他聲音低沉,身體卻沒動。
殷蕪心中忐忑,膝行兩步來到他身前,想了想,低低喚了一聲“息表哥”。
“誰是你息表哥?”他淡嗤了一聲,擡手撫了撫殷蕪的臉,鳳目輕挑。
少女跪坐着,身上只着一件純白的小衣,酥山高挺,身姿妖嬈卻又透着清純,滿頭青絲披散在潔白的肩頭,好看得很。
他正要收回手,殷蕪的手卻覆上來,用自己嬌嫩的臉去蹭他的掌心,眼中帶着些委屈,“你是……”
“哦?我是?”百裏息的手落在殷蕪的頸上,指腹輕輕摩挲着她頸間的細帶,“我怎麽不知?”
他的手依舊很涼,讓殷蕪忍不住身子微顫。叫他表哥的緣故,她早同百裏息說過,此時他也不是真的要緣由,只怕還是因前幾日的事,心中不快,所以特意奚落她。
殷蕪側頭抿唇,也有些氣惱起來,堂堂神教大祭司,怎麽偏偏心眼這樣小,和她生了好幾日的氣還不算完。
“過來。”他輕聲。
殷蕪又不是小貓小狗,此時心中也有些不悅,聽了百裏息那句“過來”,也僵硬着身子未動。
百裏息的手緩緩下移,修長的手指勾住那根細細的帶子,忽然用力扯下了那抹純白。
“呀!”殷蕪氣惱得滿臉羞紅,鑽進旁邊的被子裏,水盈盈的眸子瞪着百裏息。
百裏息依舊懶散靠在軟墊上,眼中亦無半點情欲,只是看着殷蕪,驀地,他将那件的素白心衣放在鼻尖嗅聞着,便聞到一股濃郁的梨花暖香。
“你!你!你……”殷蕪本在生氣,看見百裏息這樣的舉動,一張臉“騰”地紅了,你了半天也沒你出個所以然來,便羞憤得伸手想要奪回自己的貼身之物,手腕卻被他抓住一拉,整個人都栽倒在他身前的軟褥上。
雪白的背脊像是一尾白魚,陷落在藕色的被褥上,欺霜賽雪的。她的手腕被百裏息壓住,正掙紮着想起身,卻有一只微涼的手緩緩摸上她的背脊,沿着她背上凹陷的弧度緩緩上移,最後停在她的後頸上,輕輕捏了捏。
百裏息想起今日暗衛聽到的話,雖知殷蕪不會入神廟,卻還是心中不爽快,怎麽人人都垂涎她。
不……爽快。
殷蕪動彈不得,聲音悶悶的:“你放開我。”
百裏息竟真的放開了,殷蕪一得自由便立刻鑽回被裏,什麽心衣不心衣,他願意要就留着吧!反正她不要了!
窗外雨聲更大,百裏息心中寂寥悵然之情更盛。
他仰面躺在床上,于滿室雨聲雷聲中開口:“殷蕪,這次之後,我不許你再有事瞞我欺我,否則……”
連着幾道雷聲掩住了他後面所言。
殷蕪抓緊了身前的錦被,一動也不敢動。
*
兩日後,陸夫人派車來接殷蕪,說是要請她去賞花,因早同百裏息說過,倒也沒人攔着。
馬車出了城,來到城外一處別院,她才下車,陸夫人身邊的嬷嬷便迎上來,熱情道:“夫人在裏面等着,快随老奴進去吧。”
殷蕪随着那老嬷嬷入了別院,一邊走,一邊聽那嬷嬷道:“這別院裏種滿了錦葵和蜀葵,如今正是觀賞的好時節,夫人和另外幾位夫人正在園內賞花,都在等您呢。”
入了園,果見幾個年輕的夫人簇擁着陸夫人在賞花,陸夫人見殷蕪來,上來熱情拉她的手,道:“妹妹你可算來了,那邊的花開得正好,我們一同去瞧瞧。”
衆夫人在園中走了一會兒,陸夫人開言:“我新得了些好茶,妹妹們同我入內吃些茶果,歇一歇。”
衆人自然說好。
幾位夫人入了屋內,立刻有婢女奉上茶水果子,歇了片刻,陸夫人親親熱熱拉着殷蕪的手往內室走,道:“你們稍坐,我從汐州新得了一件東西,妹妹是汐州來的,正好幫我掌掌眼。”
在場的幾位夫人都知殷蕪來自汐州,只笑笑讓她們慢慢看。
厲晴和茜霜正要跟進去,卻被陸夫人的嬷嬷攔住,嬷嬷笑道:“兩位夫人就在裏面說話,若有需要自會喚你們入內。”
內室寬敞,殷蕪入內卻沒看見何貴,正奇怪就見陸夫人推開了一扇暗門,示意殷蕪随她進去,兩人穿過一段甬道,出口竟是對向的另一間廳堂,何貴正侯在廊下。
他見殷蕪出來,眼前一亮,上前賠笑道:“我去求見幾次,皆未能見到夫人,聽聞夫人有話要問我?”
眼前這張臉和記憶中那張可怖的臉終于重合在一起,殷蕪腦中閃過他淩|辱母親的畫面,心揪成了一團,袖中的手忍不住握成了拳。
陸夫人想着殷蕪或是要問些私隐的問題,便找個借口先離開了。
殷蕪看着何貴,開口問:“聽陸夫人說,先生來自京城?”
何貴正愁怎麽自報家門,殷蕪就給他抛了一塊磚,是故也不隐瞞,面上帶笑,道:“我祖籍确在京城,十年前來到冠州,在京城略認識幾位大人。”
十年前,也就是殷臻死後不久。
“我在京城有件事想辦,不知先生在京中的熟人可能辦?”
聽殷蕪這樣說,何貴心中一喜,忙說能辦,誰知殷蕪卻露出懷疑的神色。
“先生不問我是何事,就答應得這樣痛快,倒讓我有些不敢相信了。”殷蕪退了退,似是要走。
何貴忙上前攔住,眼見到嘴的鴨子又要飛了,哪裏還顧得上其他,急道:“夫人可知道天權長老?”
殷蕪停住腳步,面露驚訝之色,何貴心中不免得意起來——他身後是百裏家,別管她有什麽事,都能辦成,只要這小娘子有事相求,還怕她不肯入神廟?
“神教的天權長老?”她似有些吃驚。
何貴越發的得意,冠州買賣背後的主子便是百裏家,這樣滔天的權勢誰能不敬畏,他故作謙遜地笑了笑,道:“正是,不知夫人想要辦何事?”
殷蕪抿了抿唇,欲言又止,猶豫了半晌才道:“那事事關生死,此處确實不方便與先生說,想請先生今夜去找我。”
與何貴這邊約好了時間地點,殷蕪便同陸夫人回到內室,衆人說說笑笑,一直到傍晚才散。
出門上了馬車,陸夫人又送了殷蕪一些自己釀的花蜜,端的是十分熱情。
馬車走了一會兒忽然停下,厲晴的聲音從外面傳進來:“前面的路被沖毀了,奴婢去看看。”
殷蕪想着何貴的事正心中煩亂,卻忽然聽見外面傳來幾聲滿是譏诮的笑聲。
“大哥,那小娘子可同意了?”
“那小娘子夫家雖不缺錢,可心中也崇拜大神官,加上她有事相求,只怕入神廟祈福,她自己也歡喜得緊。”是何貴的聲音。
殷蕪皺了皺眉,掀開車簾見并排停着一輛馬車,裏面的交談聲并未刻意壓低。
“我才在門口瞧了一眼,那小娘子的确長得美,難怪大神官惦記着,我活了這麽多年,還是第一次見到這麽美的小娘子呢!”
何貴沉默了片刻,随即道:“那小娘子确實美,不過稍顯稚嫩,哥哥我可見過更美的,身份又高貴,睡起來那才叫銷|魂。”
他有意在自己的小弟們面前炫耀顯擺一番,故意賣個關子等人問。
果然有人搭腔,紛紛詢問他究竟睡了哪位又高貴又美貌的女人。
何貴被恭維得有些暈暈乎乎,壓低聲音道:“我說我睡了聖女你們信不信?”
“睡了當今聖女?大哥你快講講!”小弟們不知何貴的話有幾分可信,但這事實在香豔,就當是聽故事也覺刺激。
“不是如今的聖女,是前任聖女,”何貴聲音中滿是輕蔑,随即又在小弟們的催促聲中開口道,“你們不知,前任聖女又嬌又美,在榻上承歡時才叫銷|魂。”
小弟們驚呼不已。
殷蕪隔着車簾,聽着何貴如此不堪的言語,只覺得渾身發冷,心底那股怨氣殺意再也壓制不住。
“那段日子我想怎麽睡她就怎麽睡她,睡妓女還要給銀子,睡聖女可不用!”何貴被捧得得意忘形,笑得越發放肆輕浮。
那些小弟将信将疑,覺得可能只是何貴随口瞎編,但還是忍不住想聽更多的細節。
殷蕪聽着他們用“淫|蕩”、“下|賤”去形容殷臻,這些詞混合着那些畫面,讓殷蕪渾身的血液都沖到了頭頂,她恨不得現在就去殺了何貴,卻知道此時必須要忍住。
可她實在難受得厲害,只覺天地旋轉想要吐,好在厲晴很快回來,馬車繼續上路。
半個時辰後,馬車終于停住,厲晴掀開車簾,見殷蕪慘白着一張臉,心中吓了一跳,正要詢問,百裏息已從另一輛馬車上下來,他視線落在殷蕪蒼白的臉上,伸手扶住她的肩膀,“怎麽了?”
殷蕪覺得惡心難忍,卻不想讓百裏息看出來,強壓下腹內的翻絞,扯唇笑了笑,輕聲道:“可能坐車時間有些久,我緩一會兒就好了。”
努力将何貴說的那些話驅散,許久腹內才稍稍好些,她握住百裏息遞過來的手,下車進了院內。
進了屋,百裏息讓她坐軟榻上,自己淨手後洗了個帕子來到榻前,擦去她額上的冷汗,鳳目微垂,“到底怎麽了?”
殷蕪唇角輕抿,整個人都緊繃着,卻依舊搖了搖頭,“沒事。”
百裏息擡起她的臉,指尖摩挲着她的臉頰,“還是不說?”
殷蕪心如擂鼓,還是忍住沒說。
殷臻雖過世多年,可殷蕪不想讓任何人知道她被侮辱、被蹂|躏的過往,那是她的娘親,她不希望任何人看輕她。
她強忍着不适,抓住百裏息的手,牽唇笑了笑,道:“真的沒事,只是今日坐車有些累了,歇一歇便好了。”
百裏息抽出手,也不再看殷蕪,轉身去書案後看起公文來。
殷蕪今日實在身心俱疲,委頓在軟榻上,本想等好一些再去緩和兩人的關系,誰知卻又想起今日何貴在馬車上說的那些話。
腹內那股難受惡心勁兒又上來了,她越是想彈壓,便惡心得越厲害,終是忍不住吐了出來。
百裏息聞聲過來,見殷蕪扶着榻,以手掩唇不停幹嘔,眼角都沁出了淚。
方才那點不悅此時也散了,只覺得她又倔又讓人生氣,拍着她的背脊幫她順氣,半晌她才稍稍停住,百裏息便倒水給她漱口,其實她一日都沒怎麽進食,只最初吐了些酸水,後面只是幹嘔惡心。
殷蕪渾身虛脫,整個人都在發顫,越想要冷靜下來,就越冷靜不下來,試了幾次,結果反而更加惡心,就這樣又吐了幾次,她的情緒終于崩潰,捂着臉哭了起來。
她哭得很傷心,卻什麽也不說,只是在宣洩情緒,她想起殷臻離世時的樣子,越發傷心難過。
半晌殷蕪才平靜下來,她似被抽走了魂魄,萎頓在軟墊上,臉上淚痕點點。
百裏息冷着臉,一時也不知心中的氣悶多一些,還是心疼多一些,他以前只覺得殷蕪纏人的功夫了得,如今才知她主意也這樣大,哭成這樣依舊什麽都不肯說。
等殷蕪擦洗睡下後,百裏息尋了厲晴和暗衛問話,知道明日夜裏殷蕪要見何貴。
她既有謀劃,百裏息自然要主動給她些方便,免得她還得費心思支走旁人。
他倒要看看,殷蕪到底瞞了什麽事,又是為了什麽哭得這樣可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