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27章
殷蕪局促坐在榻上, 臉紅得能滴血,卻如他所言那般動作。
“如今知道害羞?方才在後殿時怎麽不知收斂?”百裏息垂眼睥她。
殷蕪擡頭正要開口,一塊大棉巾卻兜頭罩下, 她被包裹了個嚴實。
百裏息的動作不算輕柔,似是心中還有氣, 那棉巾也不夠柔軟, 殷蕪被擦得有些痛, 卻不敢出聲。
接着一件衣服扔進她懷中,是百裏息的內袍, 殷蕪穿上,袍子太長, 将她的足都蓋了個嚴實,只是領口微松,鎖骨上被擦紅的皮膚有些刺目。
百裏息垂着眼看着那處紅,鳳目中像是噙着冰, 指腹輕輕撫上那纖細精致的鎖骨,眼神暗了暗。
這樣嬌嫩的皮膚……很容易留下痕跡吧。
殷蕪有些無措, 不知他又要幹什麽, 輕輕喚了一聲:“大祭司?”
百裏息卻松開她, 轉身去了玉石屏風後更衣, 殷蕪用棉巾絞頭, 看向旁邊的銅鏡, 只覺自己的模樣有些陌生,又想起方才的一幕,臉上燙得緊。
再讓她來一次, 她可是做不到了。
丢死人了!她還說了那些不害臊的話!
殷蕪不知一會兒怎麽面對百裏息,現在簡直想逃離臨淵宮, 誰來救救她啊……
可百裏息已從屏風後走出,他換上了雪色寝衣,頭發放了下來,越發像是不可亵渎的仙君。
可殷蕪聽他說“過來”。
于是硬着頭皮走了過去,百裏息此時已找到了金瘡藥,人坐在窗邊小榻上。她走走到榻邊,伸手拿過那藥瓶,柔聲道:“我替你上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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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上來。”
殷蕪茫然擡頭,不知百裏息讓她坐哪裏,還未開口發問,便看百裏息伸出了一條腿。
“過來。”他再次開口。
殷蕪有些躊躇,卻還是聽話輕輕坐在百裏息的腿上,下一刻雙腿懸空,整個人都被抱上了他的膝蓋。
百裏息的一只手扶在她的腰上,将受傷的那只手伸到殷蕪面前,淡淡道:“給我上藥。”
掌心傷口被水泡得發白,皮肉微微翻起,殷蕪心一顫,忙用潔淨的帕子沾了藥粉,輕輕抹在傷口上。
少女的指尖是粉色的,小指不小心擦過他的手腕,帶着微微的癢。
百裏息眸色沉了沉,低頭靠近她的發,嗅了嗅,依舊是好聞的甜香。
殷蕪很快上完了藥,輕輕吹了吹他的掌心,氣息本是無形的,卻似纏住了他的手指。
少女擡眼看他,眼睛紅得像兔子,聲音細弱:“還疼不疼啊?”
紅着眼睛心疼人,真是的……
百裏息再也忍不住,那張絕嗜禁欲的臉壓了下去。
殷蕪的後腦被他按住,絲毫沒有反抗之力。
這一次比方才要溫和許多,卻也更加纏綿,帶着濃重的貪欲。
百裏息垂眼看着懷中少女,手掌伸入衣袍內,摸到了一片如玉溫潤。
他并不是無欲,也不是不重欲望,只是不能有欲。
她已經做到了這個程度,他也不是聖人,便貪圖她這一刻的歡愉罷。
半晌,這個綿長的吻才結束,殷蕪氣喘籲籲,身體像是一灘水,雙手緊握着百裏息的衣襟,她身上的袍子有些松垮,露出瑩白的肩膀。
百裏息垂眼看她,仿佛在欣賞她這副動情的模樣,毫不掩飾眸中的欲念。
殷蕪将臉埋進他的胸前,卻反扯開了自己的袍子,露出一片春光。
然而他未有下一步的動作,伸手将她的衣領拉好,将人抱上了床榻。
床帳放下,百裏息将她摟進懷裏,拉了被子給她蓋好,竟是未再有動作。
殷蕪懸着心等了半晌,見他竟然是要睡了的模樣,終于忍不住開口問道:“大祭司怎麽知道宦淩和蘇乾安今日要謀反?”
百裏息逆着光,眉眼都隐沒在陰影裏,開口卻不是回答殷蕪的問題。
“你很怕宦淩?”
他的手就放在殷蕪的腰上,殷蕪雖然想要掩飾,身體的僵硬卻讓她無法撒謊,只得挑揀些能說的說:“從狄昴抓我開始,我就開始懷疑宦淩。”
腰上那只手緊了緊,殷蕪便趁機将臉靠在他胸前,繼續道:“後來我總是做噩夢,夢見宦淩把我囚禁在一個四面沒窗的小房子裏,把我變成了他的禁|脔,我認為是預兆,所以越發怕他,後來他又在竹林裏對我那樣……”
殷蕪嗓音柔得能掐出水,誰聽了都要生出憐惜的。
百裏息想起之前竹林那一幕,想起宦淩觊觎殷蕪時的癡狂模樣,忽然有些後悔今日讓他死得那樣痛快了,但很快他便将這想法壓了下去,面上更是平靜安寧得很,他伸手摸了摸殷蕪的頭,手感很好,像是一匹上好的綢緞,安撫道:“宦淩死了,以後不必害怕了。”
殷蕪“唔”了一聲,手臂纏上百裏息的腰,“有大祭司在,蟬蟬什麽都不怕。”
殷蕪确實不像之前那樣害怕了,天樞、孟家、烏璧、文漪、宦淩……他們一個一個消失,形勢已經和前世完全不同。
如今只剩下百裏崈。
殷蕪知道百裏息不是百裏崈的親子,吳氏被百裏宏所污生下了他,之前因為百裏芷謀害她,百裏宏一房被牽連,流放的流放,為奴的為奴,百裏息并不留情面。
她會知道百裏息的身世,是因為前世宦淩囚禁她時,對她說百裏息看着光風霁月的,其實是肮髒下賤的奸生子,殷蕪自然跟他争論,宦淩只陰恻恻地笑。
可若殷蕪要将整個百裏家連根拔除,要讓百裏崈死,百裏息依舊會站在她的這一邊嗎?
百裏家原本是殷氏的家臣,殷氏存在了多少年,神教存在了多少年,百裏家就存在了多少年,勢力盤根錯節,她想要做的事實在太難。
“你怎知宦淩埋了火藥?”百裏息忽然開口問。
殷蕪不能将郁宵暴露出來,之前早已想好了說辭,她努力平複自己的呼吸,似有些羞赧,“也是我……夢見的。”
雖這說辭有些不像話,卻因有之前夢見宦淩害她的鋪墊,也不算突兀。
她等着百裏息的反應,等了半天,卻只等到一只撫上她脊背的手。
他的掌心透着絲絲涼意,聲音淡淡:“宦府外雖有人看守,卻看不住宦淩,我讓霍霆尋了個輕功極好的潛龍衛暗中監視,果然見宦淩深夜喬裝去見了蘇乾安。”
他在解釋殷蕪之前的問題。
“大祭司從什麽時候開始懷疑蘇乾安?”
“蛟州你被抓後。”
“那樣早便懷疑他了?”殷蕪真的有些驚訝。
“你說被抓時曾聞到過藥味,後來也确實查到過一個藥鋪,尋到了那幾個新教細作,只不過他們均服毒自盡了,但還是查到了一些和陵城有關的信息。”百裏息聲音恢複了原本的清冷矜貴,“後來花朝節那日,新教刺客在明池苑放火刺殺,蘇乾安又出現,更加确定了我的想法。”
明池苑那日,殷蕪雖覺得蘇乾安有些奇怪,卻并未深想,如今卻有些後怕,“他那日是為了殺我?”
屋內的燈光透過床帳映進裏面,百裏息清淡的目光凝視着她,一字一句道:“或許是想借機和蟬蟬春風一度,若你能傾心于他,便借你的身份将新教勢力滲透進來。”
殷蕪背脊發涼,之前以為那屋內的暖情香是巧合,沒想竟是被特意安排的。
“轉過去。”百裏息忽然輕聲命令。
殷蕪不知百裏息要幹什麽,有些無措轉過身背對他。
很快,殷蕪就知道他要幹什麽——一只手輕輕扯開了她的衣帶……
“蟬蟬真乖。”
*
監牢裏,蘇乾安雙手被綁縛住,人挂在牆上,他臉色蒼白,不停咳嗽着,像是要将自己的肺咳出來似的。
霍霆手中握着短鞭,眉眼微冷,“我這鞭子若落下,教主只怕要吃苦,此時大勢已去,不如主動将教衆名單交出來。”
蘇乾安咳嗽終于停下,他擡眼看向霍霆,面上并無懼色,聲音沙啞:“所有能對神教造成威脅的人,祭典那日均已被俘,剩下的不過是些婦孺,霍統領何必非要趕盡殺絕?”
“不是我趕盡殺絕,而是蘇教主實在太能蠱惑人心,誰知假以時日,那些婦孺會不會成為旻國的禍患。”霍霆活動了一下手腕,有些不耐煩。
神教的教義是修今生而得來世榮華,獻出自己的所有給神明,便能給來世的榮華增加籌碼,新教的教義卻更加實用和涼薄——世上的榮華是有限的,只有去争奪,才有可能是自己的,人亦是沒有來世的。
若旻國百姓皆做如此想,那将亂成什麽樣子?
“如何了?”一道冷聲響起,随即百裏息步入牢內,他神色神一般無喜無悲。
霍霆一凜,回禀道:“京城中的新教反賊已盡數剪除,但應尚有餘孽。”
百裏息轉頭看向蘇乾安,沉默了片刻,開口:“你是蘇家收養的孩子。”
蘇乾安倒是沒有太驚訝,只淡淡回道:“大祭司明察秋毫之末。”
“蘇家是陵城首富,蘇老爺為了綿延子嗣,曾到處尋醫問藥,卻一直沒有子嗣,十六年前收養了你,不久蘇老爺和蘇夫人病逝,你便繼承了蘇家。”
“是。”
“只是你被收養前的信息我一直沒有查到,不如你我做一個交易。”
蘇乾安皺了皺眉,卻又劇烈咳嗽起來,半晌止住,擡頭看着百裏息,問:“什麽交易?”
……
霍霆在牢外等了半個時辰,百裏息出來對他道:“派潛龍衛去蛟州,将江州太守、陵城一衆官員抓回來。”
百裏息答應放過那些新教婦孺,作為交換,蘇乾安告訴他與新教勾連的官員,很公平的交易。
留下的那些教徒,沒有了蘇家的銀錢支持,沒有了教主,已經折騰不起風浪,但那些官員卻是禍患。
*
寝殿內燃着香,除了香,還混着冷竹氣息,殷蕪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卻又快速移開眼。
上面有一處青紫的痕跡,雖只有一處,卻因皮膚過于白皙,而顯得格外突兀。
她抿唇,想起昨夜的事,臉“騰”地紅了。
大祭司那樣清冷矜貴的人,怎麽忽然就換了一張面目,好……吓人。
兩人的關系更進一步,她本應該很高興,可心裏卻空蕩蕩的,腦袋裏也亂糟糟的。
床邊放着茜霜送進來的衣服,件件紗衣依舊躺在地上,百裏息沒說話,無人敢進來收拾。
殷蕪将紗衣和玉帶拾起,轉眼看見那件亵衣挂在椅背上,帶着旖旎和放縱的意味。
殷蕪“唉”了一聲,扯過被子蓋在頭上,平複許久才起床穿衣,一切收拾妥當走出竹林,茜霜和厲晴迎了上來,厲晴給她披上披風,恭敬垂着眼,茜霜有些擔憂,不知殷蕪昨夜發生了什麽事。
其實昨夜也沒發生什麽,不過是摸摸之類的……但殷蕪還是覺得羞極,一路板着臉往靈鶴宮走。
快到靈鶴宮時,殷蕪看見個人影站在門外,竟是孫泓貞。
他見殷蕪從外面回來,上前行禮恭敬道:“家父新尋了一棵百年靈芝,聽說有安神之效,特來送給聖女。”
從烏華山回來之後,孫泓貞再沒私下見過她,全靠郁宵在中間傳遞消息,此時他來肯定有事。
“孫公子請在前殿稍後,容我更衣梳妝。”
殷蕪回到寝殿,重新梳了發髻,讓前殿殿門開着,又讓茜霜守在門口。
孫泓貞将錦盒呈上,低聲道:“如今一切如聖女所願,還請聖女保重玉體,家父說近日潛龍衛活動頻繁,為防大祭司察覺異常,暫時不要對百裏家動手。”
“我在宮中不方便,還請天玑長老多留意。”
兩人見面的時間不宜太長,簡要商量了幾件事,孫泓貞起身告退,臨出門前又回身,猶豫道:“大祭司雖和百裏家不親近,卻始終是姓百裏,聖女若要對付百裏家,需格外小心謹慎。”
孫泓貞離開後,殷蕪回了寝殿,不久厲晴便送了魚片粥進來,她見殷蕪神色有些疲憊,便道:“姑娘用過早膳便睡一會兒吧,大祭司今日出宮了,神教內應該也沒什麽事。”
魚片粥很鮮,殷蕪胃口大開,吃罷也确實覺得疲累,便換了寝衣,重新散了頭發。
這一覺睡得極沉,醒時已經到了下午,外面陰沉沉的下了雨,雨點落在芭蕉葉上,發出噼啪的聲響。
茜霜聽見聲響掀開了床帳,見榻上的少女嬌憨迷茫,手臂撐在褥子上,秀發披散,美得攝人心魄。
她雖不知昨夜發生了什麽,但聖女留宿臨淵宮卻是事實,大祭司他應該也是動心了吧……
“什麽時辰了?”殷蕪聲音有些沙啞。
“申時了,聖女緩緩,別起急了。”茜霜拿了外袍給她披在肩上。
“大祭司他回來了嗎?”
“應該是尚未回來。”
殷蕪緩了緩,下榻梳了個簡單發髻,靠在窗邊小榻上看了一會兒雜書,厲晴便端了晚膳進來,是精致的藥膳。
臨榻的窗子開着,外面雨下得又大又急,殷蕪心中有些焦躁,卻并不顯露,只安靜用着晚膳。
那廂百裏息處理完事已近子時,雨還是淅淅瀝瀝的下,将馬車的帷幔都澆濕了,雨滴落在車頂,砸出一聲聲的亂響。
“大祭司,到了。”車夫在外面回禀。
他下車,辰風撐傘,他接過那傘,淡淡道:“我無事了,回去吧。”
随即一人緩步進入竹林,雨聲越發的雜亂,他又路過那棵被砍的竹子,留下的竹莖雖已萎黃,根部卻新冒出幾個新筍。
原來即便砍了竹子,也沒用。
殿內點着燈,燈光從窗子透出來,落在院內,添了幾分煙火氣。
屋裏沒有人,因百裏息的吩咐,天黑便有人進來掌燈。
他進了殿內,鼻間還能聞到一抹似有似無的甜香,殿內已經收拾過,雖沒有一件殷蕪的東西,卻還是莫名帶了一絲旖旎纏綿之意。
新教的勢力基本已經拔除,接下來便是将冠州黎族解決掉。冠州的問題由來已久,自神教建立旻國以來,便不斷開疆擴土,冠州原來是黎國,小國弱民,輕易被旻國所吞滅。
然而民雖弱,也有骨氣,無論神教派了多少傳教神官過去,黎國的子民都不肯信仰神教,終于被神教罰為奴隸,算算時間應該已有一百多年了。
可世上又真的有神嗎?百裏息身為神教祭司,卻知那不過是神教控制黎民的手段。
若想解決黎族的問題,勢必要下猛藥,也必會動搖神教根基,旻國或許因此而亂。
百裏息揉了揉額角,覺得有些煩躁,轉眼看見書案上的玉蟬,眸色微沉,伸手拿了過來。
玉蟬周身圓潤,栩栩如生,被他兩根手指捏着,緩緩靠近唇邊,下一刻被含|進嘴裏。
他的唇削薄,唇色很淡,舌尖輕輕描摹玉蟬的輪廓,帶起一股酥麻之感。
過了一會兒,百裏息起身去了後殿,一個時辰後才回來。
他看了一會兒星宿命理,才起身上榻,被子展開,一個秋香色的東西掉了出來。
絲綢質地、秋香色、纏枝海棠繡紋,軟塌塌地躺在錦褥上。
百裏息支着一條腿,忽然嗤笑了一聲,伸手将那東西勾在指尖。
絲綢輕薄滑膩,卻遠不及穿它之人的肌膚。
“啧。”
*
雨下了一夜還未停,殷蕪起身時天色還暗沉沉的,茜霜進來服侍她梳洗。
“外面還下雨嗎?”殷蕪問。
“雨勢小了許多,不過還未停,看樣子要還要下一陣。”茜霜拿起梳子,輕輕理順殷蕪的長發。
她的發柔軟順滑,一縷青絲搭在脖頸處,顯得整個人柔柔弱弱,透着一股媚意,真是天生的尤物禍殃。
用過膳,殷蕪無事,便寫起了字,倒不是她有興致,而是寫字時凝神屏氣,便不會胡思亂想。
過了一個時辰,她停下筆,揉着手腕擡眼望,支摘窗透進了方寸風光,外面的雨終于停了。
院中傳來細碎的對話聲,殷蕪沒聽清,厲晴卻進了門內,垂眼恭敬道:“大祭司讓人來傳話,說有事要同聖女商量,請聖女現在過去。”
殷蕪本就在等,如今終于松了一口氣——不管今日百裏息是什麽态度,她都要知曉了,不必自己瞎猜。
百裏息的心思她實在有些猜不透,不知今日是不是又後了悔,是不是又要拿出之前那些說辭來搪塞她。
殷蕪想了一上午,各種可能面對的情況都做了預想,看了看身上的素裙也沒換,只在外面加了件雪色披風,便出了門。
因下了一夜雨,臨淵宮外的竹林也像是被水浸透了,雖她加倍小心,鞋面還是被打濕了。
進了寝殿,見百裏息坐在書案前,便低低喚了一聲“大祭司”。
百裏息頭發未束,身姿颀長,芝蘭玉樹,恍若仙人,擡頭望過來一眼,清淡冷寂的眸子裏含着一點光。
殷蕪此時站在門內,身上罩着件披風,渾身仿佛都濕漉漉的,她皮膚瓷白,一雙杏目含着嬌怯。
“過來。”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