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28章
百裏息此時慵懶坐在圈椅裏, 殷蕪穩住神志走過去,壯着膽子坐上他的腿,弱弱叫了一聲“大祭司”。
他目光如水, 已沒了昨日的瘋狂之色,只是淡淡看着她, 伸手解了她的披風抛在紫檀木架上, 低聲問:“今日可後悔了?”
殷蕪心中早有準備, 微微收緊了手臂,身體有些發顫, 卻是搖了搖頭,“沒後悔。”
她這樣的反應, 落在百裏息眼中,像是怕他後悔似的。
他并未後悔,且即便殷蕪此時悔了,也晚了。
“昨日可有東西落下了?”他問, 聲音低沉幹淨。
即便沒照鏡子,殷蕪也知道自己的臉紅得厲害, 她嗫嚅道:“不太清楚。”
“呵。”百裏息輕笑一聲, 手指撫上殷蕪的臉頰, 将她的臉扭到床榻那邊, 輕聲問, “現在可想起來了?”
床榻外面的穗子上, 赫然挂着個東西,秋香色的、纏枝海棠紋的……
殷蕪渾身的血都湧了上來!
為什麽要将她的心衣挂在床帳上!這種東西怎麽可以挂在那裏展示!不應該好好收起來嗎!畫本裏不都是這樣寫的嗎!
這和她想的不一樣!
若是人能被羞死,那殷蕪一定已經死了。
頰上的那只手微涼, 讓殷蕪無法忽略,她有些委屈, 悶聲道:“想起來了。”
頰上的手終于松開,卻是下滑去解她衣服上的排扣,殷蕪心中一慌,下意識握住他的手,顫聲求饒:“還是白天呢。”
Advertisement
下一刻人便被百裏息抱了起來,一步一步走近床榻,她看着自己那明晃晃挂着的心衣,羞愧難當地閉上了眼。
百裏息繼續解她的衣扣,一件件将她的衣裳脫了下來,最後只留一件小衣。
他的動作毫不避諱,指尖時不時碰到她的身體,也不知是故意還是無意。
殷蕪雖有些局促,卻能推斷百裏息并未後悔昨日之事,應是不會再将她推開了,心中總算放松了些。
她忍着羞,雙臂纏上百裏息的脖子,手卻被他拉下來,肩膀被按住。
“趴下。”他聲音散漫。
殷蕪不知他要幹什麽,乖順地趴好,接着便聽到遠離床榻的腳步聲,她轉頭去看,見百裏息立在架子前洗手。
他濕了手,沾了些皂粉,雙手緩慢揉搓着,細密的泡沫包裹住他修長的手指。
外面才放晴,光自明紙窗上透進來,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長,一直延伸到榻邊。
殷蕪不禁又想起昨夜的事,身體忍不住顫了顫,将臉埋進軟枕內,不敢再想了。
很快水聲停下,殷蕪聽見百裏息往榻邊走,身子越發僵硬。
他的手才洗過,淋漓滴着水,正用一塊素帕子仔細擦拭,帶着一種野獸要享用籠中獵物的散漫。
殷蕪就是籠中那只獵物。
他垂着眼,面上神色極平靜,忽然伸手搭上了殷蕪的脊背,“放松些。”
她實在放松不下來啊!
殷蕪只能努力不那麽僵硬,又聽他道:“不過是給你施針,緊張什麽。”
只是施針?殷蕪把臉埋進軟枕裏,因自己想多了而羞臊不已,但随即又覺得他分明是故意的,動作和話都在故意暗示她,如今反過來問她緊張什麽。
色胚!
一根根銀針送入背上穴位,殷蕪能感覺到後心逐漸熱了起來。
“會有點疼和癢,忍着。”百裏息微涼的手掌按住她的肩胛,淡淡出聲。
接着殷蕪便感覺到了一股麻癢,從針刺入的那個點,一點一點地彌散開,襲向四肢百骸。
“唔……”她忍不住哼出聲音,白皙嬌軟的手指揪住身下被褥,呼吸也急促起來。
她背上生了一層汗,玉體生香。
百裏息将她的手按住,俯身嘗了嘗。
嗯,甜的。
殷蕪察覺到異常,轉頭就見百裏息那張俊美異常的臉近在咫尺,此時眼中染了明明白白的情|欲,似是堕落的仙人。
他剛才幹什麽了……是她的錯覺嗎?
“甜的。”他說。
殷蕪的腦袋“轟”地一聲炸開,又聽他淡聲道:“背上有針,別亂動。”
殷蕪自然知道施針時不能亂動,他這話說的好沒道理。
接着她知道了百裏息為什麽要這樣叮囑……
她實在忍得辛苦。
半個時辰後,百裏息取了針,殷蕪身上已經汗津津的,嬌顏如血,鬓發微亂,她羞憤地将臉埋進錦被裏。
分明就是作弄人,他幹的那些事實在無法啓齒,光想想就面紅耳赤,偏她一動不能動,難熬極了。
她身上都是青竹的氣息,雖不濃烈,卻又無處不在。
百裏息扯了被子給她蓋上,神色并無任何異常,依舊是那張仙人面,仿佛剛才什麽都未發生,殷蕪心中正羞極罵他,便聽他道:“你先天不足,這段時間我會施針給你調理身體,方才針灸讓你耗費了不少精神,閉目睡一會兒。”
說完,他放下床帳,外面又下起雨來,淅淅瀝瀝砸在竹林裏,殷蕪竟真的昏沉起來。
再醒時,屋內已經掌了燈,她睡得久,嗓子有些啞,人還恍惚着,問了一句:“什麽時辰了?”
床帳被掀開,她才想起自己還在臨淵宮中。
“酉時了。”百裏息将她的衣服遞過來,因兩人離得近,便聞到了青竹和梨花混合在一起的氣味,旖旎非常。
殷蕪“嗯”了一聲,穿上衣服,心中不免又想起之前的事,便有些不自然,垂着眼不看百裏息。
她這細微的情緒自然沒有逃脫百裏息的眼,他伸手擡起她的下颌,見少女面色微紅,眼中還有茫然之色,開口輕聲叮囑道:“以後每日上午過來,給你施針。”
殷蕪聽了他的話,卻不看他,只是抿着唇,一副受了屈辱的模樣。
“啧。”真招人喜歡。
“大祭司就會作弄人。”殷蕪水眸瞪了他一眼。
他的手指輕輕摩挲着白皙嬌嫩的臉頰,在上面留下一片紅,眸子沉了沉,忽松了手,“用膳吧。”
桌上已經擺好了飯菜,有藥膳,還有素食,百裏息是食素的,用得也不多,兩人用過晚膳,宮婢收拾了盤盞,殷蕪恹恹縮在窗邊小榻上發飯昏。
百裏息和她隔了一張矮桌,擡頭便看見殷蕪這副傻乎乎的模樣,心中不免覺好笑。
“想去冠州嗎?”他忽然開口問。
冠州?殷蕪瞬間清醒過來。
“去冠州做什麽?”她頓了頓,又道,“大祭司要去冠州嗎?”
“嗯。”百裏息放下手中的書卷,“黎族為奴日久,反叛之心日重,馮南音雖想解決此事,卻又怕惹旻國動亂,投鼠忌器,但如今冠州黎族之事已不能再拖延,所以欲暗中去一趟冠州。”
“要暗中偷偷去?”殷蕪傾身往前靠近。
“這些年,冠州的形勢複雜,暗中去才好辦事。”他目光落在殷蕪一縷垂下的情絲上。
冠州之行不會輕松,只是觊觎殷蕪的人和勢力頗多,幾次她都差點丢掉性命,百裏息不想将她留在京中。
殷蕪自然想去,畢竟還有郁宵那一層,若能不動兵戈将黎族變成自由之民,也是她給郁宵的誠意,于是央着百裏息帶她同去。
晚間百裏息有事要處理,殷蕪便回了靈鶴宮。
她将要去冠州的事同郁宵和茜霜說了,茜霜是黎族人的卧底,但并不聽命于郁宵,殷蕪也曾逼問過她,但她只說能告訴殷蕪的時候定會告訴,于是殷蕪也沒将茜霜的事同郁宵說明,郁宵只當她是被送入靈鶴宮的黎族奴隸。
第二日,京城百姓便知,大祭司和聖女将閉門齋戒一月,祈求國運昌隆,國事暫且交給天玑和天權長老代理。
殷蕪同百裏息乘坐馬車離開京城,一路未停,殷蕪揉着酸疼的脖頸,問道:“到了冠州,大祭司準備怎樣處置黎族?”
“尚未想好。”百裏息握着殷蕪的手腕,将她拉進自己懷中,伸手揉捏着她的肩頸。
他手上的力道拿捏得正好,既舒緩了殷蕪的酸痛,又沒弄疼她。
殷蕪想過,如果是為了旻國安穩,處理黎族無外乎兩條路,第一條路便是放棄冠州,讓黎族重新建國,第二條則是加倍打壓,讓黎族再無還手之力。
百裏息雖對她很好,卻并不心慈手軟,該下手時也從不留情,殷蕪自然擔心他選第二條路。
她正憂心忡忡,卻有一只手擎住她的後頸,強迫她擡頭。
車廂內昏暗,殷蕪只能看見那雙清冷卻嗜欲的眼,唇上微涼,人随着馬車浮浮沉沉,終是無力再思考什麽了。
天黑時,他們在一處客棧落腳,殷蕪同百裏息一間。
雖然是要了上等房,條件依舊差強人意,床上的被褥換了茜霜帶來的,殷蕪也沒要求沐浴,只用濕帕子簡單擦了擦身,便上了榻。
百裏息外出辦事尚未回來,殷蕪累得撐不住,歪在軟枕上沉沉睡去。
再醒時屋裏黑漆漆的,原先留着的那盞油燈也不知何時滅了。
門響了一聲,殷蕪輕喚了一聲:“大祭司?”
她這聲音軟綿綿的,有掩飾不住的惶恐,桌上的燈重新被點亮,殷蕪終于平複下來。
百裏息走到榻前,摸了摸她汗濕的頭發,眸光如水,“還這樣怕黑?”
他的手指冰涼,殷蕪貪戀這溫度,捧着他的手按在額頭上,輕輕點了點頭,“一點點。”
她雖想極力忘卻被封在牆中的經歷,可一想起依舊覺得窒息。
百裏息上榻,将殷蕪拉進懷中,拍了拍她的背,輕聲哄道:“蟬蟬不怕。”
“蘇乾安想推翻神教,是為了自己做旻國之主?”
“他五歲時被父母送進神廟,在那神廟中遇到了些事,所以怨恨神教。”
“在神廟中……遇到了什麽事?”殷蕪好奇。
“不好的事,蟬蟬聽了髒耳朵。”
旻國之內,大小神廟有三百多處,每一處裏都有神官,當地百姓要盡其所有去侍奉神官和神廟,因為他們同殷蕪一樣,是神明的象征。
神官的權利極大,他們随口說出的話便是神谕,權利沒了約束便成為食人的猛獸,一些神官為惡是自然而然的,這隐患由來已久,有的神官和京中的官員聯合在一起,更是無法無天。
百裏息成為神教大祭司之後,雖曾想将這隐患拔除,可處置了一個神官,新的神官依舊忍不住誘惑,若是将所有犯錯的神官都處置了,旻國必會大亂,所以只能徐徐圖之。
殷蕪沉默半晌,才開口道:“旻國以神教立國,禦民以神教教義,如今延續百年,神教內部只怕早已爛透了……如果廢神教立律法呢?”
廢神教立律法?只怕那三百多神官立刻就會揭竿而起。
“時候還未到。”他道。
殷蕪雖還想再說點什麽,卻害怕百裏息懷疑,便閉了嘴。
之後幾日他們一直走官道,路上又有通關文書,第七日順利抵達冠州地界。
“老爺們看看這些奴隸,都是頂好的貨色,買回去養幾年就能幹活了!”城門處,一個尖嘴猴腮的男子賣力叫喊着。
殷蕪掀開車簾,見茜霜和郁宵面色如常,才稍稍放心,她轉眼看向叫賣處,見那男人身前跪着五六個少年少女,他們的腳都被鐵鏈鎖住,衣不蔽體,如同貨物等待人們的挑選。
街上還有人販子正用鞭子抽打教訓不聽話的黎族奴隸。
殷蕪放下簾子,聽着外面的叫賣聲、求饒聲,只覺憋悶得很。
馬車穿過鬧騰的街市,在一個僻靜巷子賃下一處民居,院子不大,卻極雅致。
殷蕪覺得乏累,恹恹躺在床上。
她內心郁結,不知黎族的事要怎麽做才能完美,忽聽見門響,擡頭見百裏息進了門。
“不舒服?”他邊問邊在門邊淨手,不疾不徐,姿态散漫優雅。
殷蕪小聲道:“只是有些累。”
百裏息擦淨手走過來,低低笑了一聲:“撒謊。”
殷蕪坐起身,垂着眼,悶悶不樂,“我看那些奴隸也不過是十多歲,有些甚至還是孩童,卻被當成貨物買賣,心中确實有些難受。”
“黎族為奴近百年,不是今日才開始的。”
殷蕪皺眉擡頭,“可知道和看到是不同的,以前只是聽說他們活得艱難,如今看到,心裏便不舒服,大祭司便盡量幫幫他們好不好?”
“好。”他很輕松應下。
“真的?”殷蕪有些驚喜。
“真的。”說着他伸手過來解殷蕪的衣服。
“還是白日呢!”殷蕪氣急。
“施針。”他神色淡淡,淡漠疏離的眼睛裏略帶了一點笑意。
施針!又是施針!
這一路哪次他是單純施針了!分明是借着施針不能動,專門欺負她!
若說他真的做了什麽,倒也不是,兩人之間始終未曾突破那道界限,不過就是摸一摸,親一親,偏偏他做得慢條斯理,像是專門在磨人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