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十四章
司機是海雲的人,周春景伸手抵住了木苒芬的唇,讓她慎言。
對自己兒子的為人,周春景是清楚的,只覺得她胡思亂想太多,越說越離譜,他道:“惟深不是這麽亂來的人。”
木苒芬靠在丈夫肩上,牢騷着:“我倒希望是我多想了,我還不想現在就當奶奶呢。”
周春景哼笑一聲,“你兒子都二十七了,你也不小了。”
木苒芬斜橫他一眼,“誰說我不小?我十八。”
“你十七,你比兒子還小十歲。”他搖頭哂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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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在公證處,顧宥缦和周惟深簽下了婚前協議。
平時交流不覺得,看了他字才覺出他中文确實不太好。
俊朗清逸的男人寫下的中文卻是一筆一劃,筆形周圓,渾然質拙。
見她盯着自己寫的字看,周惟深放下筆,問:“怎麽了?”
“沒什麽,挺……可愛的。”她拉着嘴角,以免看起來笑得太明顯。
工作人員叩了叩桌面,“兩位,文件簽好了就給我吧。”
“不好意思。”
顧宥缦趕忙把周惟深的手拉開,将他手肘下的協議交到工作人員手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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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惟深喜歡她這樣的直接,自然而然地過界,說明在她心裏,他們已經是自己人了。
而等這一天,他等了六年了。
對上他的笑容,顧宥缦不明所以,“怎麽了?”
他将掌心放在她手前,意圖明顯。
從一開始躲閃不及的抵觸到現在習慣地握住他的手,顧宥缦感覺自己好像被他溫水煮青蛙,一點一點泡熟了。
工作人員檢查了下各個簽名處是否有遺漏,又翻頁蓋上章,在“啪啪啪”的按章聲中随意道:“你們是我見過為數不多來公證處還能有說有笑的小夫妻。”
嗯,我們沒感情的假夫妻是這樣的呢。
顧宥缦心裏想着,臉上卻發燥,想收回手,又被他攥得緊緊的,無處可逃。她轉頭看向周惟深,他薄唇微抿,筆直端正,面上端得是一派正經,眉眼卻又□□似的抛向她一個眼神。
……這個人怎麽總這麽自來熟啊。
在簽了無數個字後,公證流程結束了。
周惟深拉着顧宥缦的手走出了公證中心,他邊走邊道:“我母親想聯系你父母,今天晚上去我家吃飯,可以嗎?”
顧宥缦對各種飯局已經敬謝不敏了,更別說還要成為飯局的中心焦點,她猶豫道:“晚上必須得去嗎?”
“那明天晚上?正好領完證回去。”
她說的是時間的事嗎,她說的是吃飯的事!
想到以後總會和他家親戚打交道,顧宥缦放棄了掙紮,低低地“嗯”了一聲。
“香榭路的房子我沒去看過,你既然想住那邊,就安排設計師重新裝修一遍。”
“先去看看吧。”
她也不一定會住很久。
房子就在離工作室不遠的商圈附近,樓層在45樓。從寬敞明亮的地下車庫上樓,地上一層就是入戶大堂。
大理石岩板的背景牆前站着穿着白西裝的管家已經等候多時了。
見到二人的到來,管家立刻迎了上來,躬身道:“周先生,太太,歡迎回家。”
聽到這個稱呼,顧宥缦一愣。
管家遞過兩張卡,“這是系統新升級的門禁卡,可以讀入手機NFC功能,先生和太太,需要我為你們設置一下嗎?”
顧宥缦接過卡,眉頭微蹙說:“不用了。還有……叫我顧女士就好。”
管家看了下周惟深臉色,見他颔首,這才順着改口道:“好的,顧女士。”
“周先生,顧女士,房子已經清潔打掃過了,設備檢修更新了,有任何需要幫助的,随時可以聯系我。”
“嗯,你去忙吧。”周惟深淡淡道。
管家自覺退回了原地繼續站崗,目送他們進了電梯間。
豪宅電梯都不同尋常,幹淨清亮,帶着絲絲高級香薰的芬芳。
顧宥缦習慣性往電梯邊緣站,抓住扶手。
男人走到她身邊,低頭看着她。
對視上他的目光,她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怎麽了?”
“你想常住在這還是老宅?”
這還用選嗎?
“當然這裏。”
她的選擇正合他心意,周惟深道:“嗯,以後我們就住在這邊了。”
我們……?
“你也要住在這?”她脫口而出。
周惟深玩味地盯着她:“丈夫和妻子住在一起,不對嗎?”
不會還要跟她睡一張床吧?
顧宥缦腦子裏霎時起了很多借口。
我精神衰弱,睡相很差,會夢游,晚上睡覺還會打人。
“......知道了。”
反正她也要出去了,最多湊合一天,見招拆招。
雖然這樣想着,她的手指卻還是攥緊了電梯把手。
從一樓到四十五樓的高度只用了不到三十秒的時間,速度太快,不免有些失重感,她往後靠了靠,卻壓到了一只手臂,在電梯停穩時他順勢攬住了她的腰。
一陣通電似的麻感,從尾椎骨蹿到後腦勺,顧宥缦嘴唇都麻了。
她側頭去看他神情,電梯門開了,他低頭微笑道:“到家了。”
他的手指貼住了她的腰,感受到了她小腹的緊張。不僅不退,他還有意地握了握她的腰。
顧宥缦渾身僵硬,腳都不知道該先邁哪一只了,同手同腳地走出了電梯間。
“周……周先生。”
“叫惟深。”
“惟先生。”
周惟深:“?”
顧宥缦反應過來,窘得想把舌頭咬了。
周惟深眼裏的笑意藏都藏不住了,他問她:“你這麽緊張幹什麽?”
呼吸愈發靠近,她耳根子發燙,想往後躲,卻又被他寬大的掌心一把攬回身前。
胸口一撞,撞得她一顆心七零八落。
那幽蘭的冷松香徐徐鑽進她的鼻腔,她屈起手肘倉皇想隔開距離,他放置在她腰間的掌心卻緩緩上移,握住了她的後脖頸,迫使她不得不擡頭看他。
“從認識我開始,你就一直在躲,靠近,又推開,推開,又靠近,就算是餌,也總要給魚吃一口……”
他的漆黑的目光從她眼睫看向微幹的唇,她逃無可逃,不得不踮着腳跟以拉開些微的距離。
眼皮在顫,手也在抖,她不由慌亂得低聲道:“周先生,不行。”
“什麽不行?”
他的另一只手撫過她的腰,被他困在雙臂之間,她側頭閉上了眼睛。
“滴啦啦”一聲響,原子鎖彈開,“噠”一聲,門也開了。
她小心翼翼地睜開眼睛,往回一看,發覺周惟深伸手只是為了開指紋鎖。
“不要什麽?”
他還在逗弄地問她。
顧宥缦想從45樓縱身一躍算了。
丢臉丢死了。
白皙的臉頰上已經由一層緋紅覆蓋,她額角冒出了細細密密的汗,羞惱成怒,她用力推他,在他刻意松手後,推門逃似的鑽了進去。
他哂笑,負手而進。
眼前一亮。
入目是隔斷的栅欄屏風玄關。
整個大平層幹淨到不帶一絲煙火氣,大理石地面光潔,所有櫃面臺面都空無一物。
顧宥缦刻意忽略周惟深的存在,将注意力轉到房子內,繞過玄關往客廳走去。
周惟深也是第一次來,走在她身後看了看房子布局。
一個客廳都大得能有回聲了,掃視了一圈,顧宥缦說:“這房子會不會太大了?”
“你已經選了最小的。”
顧宥缦每個房間都看了一下,“這有五個房間呢,哪用得着這麽多地方?”
“一間做書房,一間給你做工作室,一間主卧,一個客卧,還有一間做酒藏室。”
聽他這麽說,倒好像五個房間還少了。
顧宥缦在每個房間轉轉出出,心裏規劃着每間房的屬性。
主卧帶大衣帽間和浴缸,次卧有獨立洗手間,書房在主卧對面,工作室和次卧比鄰,還有一間背光的房間正好能給周惟深做藏酒室。
手機響了,周惟深看了一眼手機,去了客廳接電話。
男人說德語的聲音低低沉沉,在空曠的平層內回響。
顧宥缦用蹩腳的德語水平聽了聽,大致聽到他說“酒莊”“摩澤爾”,可能又是在聊生意。
不知道他語言怎麽學的,英法德三種語言他都說得和母語者無差。
顧宥缦忽然又好奇起來了,他到底是在哪個國家長大的?
規劃好了所有房間用途,顧宥缦出了卧室找周惟深。他正坐在沙發上展開一只手臂背靠着,長腿搭起,和電話那邊道:“Ja,Gebongt.”(定好了)
見她出來了,周惟深伸手向她勾了勾手指,示意她坐過去。
“怎麽了?”她走過去問。
周惟深拍了下沙發,示意她落座。
等顧宥缦坐下後,他才和電話那邊繼續用德語交流道:“她在我身邊,你們打個招呼。”
我?
顧宥缦指了下自己。
周惟深将電話開了免提,又在她耳邊輕聲道:“說英語也可以。”
瞧不起誰呢?
她斜睨他一眼。
電話那邊的男人朗聲道:“Servus!”(你好)
顧宥缦溫聲回答:“Guten en.”(早上好)
“Vinson,你太太真夠可愛的!”
顧宥缦看周惟深一眼。
他翻譯道:“他說你可愛。”
她忍不住錘了他一拳,壓聲道:“我是想問你他是誰。”
周惟深忍俊不禁:“老朋友,認識很多年了。”
聽到了他的輕笑聲,對面長長地“Ach——”了一聲,悠悠調侃道:“太難得,多少年沒見他這麽高興過了。”
顧宥缦聽懂了,她眨了眨眼,問周惟深:“你這個朋友難道是醫生嗎?”
“嗯?怎麽看出來的?”
她吐槽:“霸總文裏都是這個設定。”
“他的确是牙醫。霸總,是什麽?”
“霸總就是……”
顧宥缦轉念一想,不對……
他是霸總,那我不成嬌妻了?
聽到他們在竊竊私語,對面的人很有風度地道:“Vinson,那我就不打擾你們二人世界了,別忘了帶她來奧地利看看你的童年。”
電話挂了。
周惟深拿起手機,點開浏覽器道:“我查查,霸總是什麽意思。”
“別查,不許查!”
顧宥缦臉皮熱得發燙,直想搶他手機。周惟深換了只手拿手機,顧宥缦急急去攔,手想撐沙發,撐到了邊緣,落空了,一失重,跌在了他身上。
他好像時刻分神注意着她,一只手牢牢攬住了她,将她抱在了懷裏。
顧宥缦松開了揪緊他衣擺的手,伸手抵住了他心口。
手心下的心跳怦怦作響。
她其實沒有分清,那是他的心跳聲,還是她的。
他喉結微滾,朝她低了低頭。
她緩緩閉上了眼睛,卻只感覺額頭被輕輕吹了兩下。
他低啞帶笑的聲音說:“呼嚕呼嚕毛,吓不着。”
她睜開了眼,嘴角彎了彎,凝視着他溫和的目光,突然突然,很想親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