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五章
樓下人聲嘈雜,一波又一波的賓客将二房的兩個主事人圍得寸步難行。
周晏川把自己收拾得人模人樣的,沒想到一出門就撞上了他哥,他哥身旁還站着一個道士。
他扭頭就想往房裏鑽,鑽到一半,他又覺得自個這舉動太慫了。他今天可是正兒八經的,一點不精神小夥,必須把腰杆直起來。
他二五八萬地走出來,也靠到了圍欄邊,順着周惟深的視線往下看,“喲”一聲道:“這一大早來這麽多人啊。”
周惟深收回目光,站直身,看向一副痞相的周晏川,對方花裏胡哨的衣着審美看得他血壓上升,今天不想挑他刺。他忍了忍,皺眉問:“最近在忙什麽?母親說你家也不回。”
得,皇後娘娘又和太子告狀了。
面對他大哥一貫的嚴肅,周晏川随意道:“還能做什麽,當然做生意。”
“什麽生意?”
“和幾個朋友合資開了家會所。”
“會所?”周惟深反問。
“哦,你沒去過國內的,就是小洋人的Club,唱唱歌打打臺球,還有茶餐廳和酒場。”
“營業了嗎?”
“沒,裝修剛弄好,下周三開業,諸事皆宜的黃道吉日,大哥,你來捧捧場嗎?”
“再說。你去給海雲拜壽了嗎?”
提起這個,周晏川“嘿嘿”一笑,“哥,你絕對想不到,我給海雲備了一份什麽大禮。”
Advertisement
“什麽?”
“說出來就沒意思了,今天我肯定讓你們都刮目相看。”
究竟是刮目相看還是大跌眼鏡,對他的話,周惟深很難信半個字。
“你又給海雲買了跑車?”
“不是。我已經吸取了上回的教訓,超跑送的确實不合适,這回雖然還是車,但我保證,這次送的,絕對是懂事了。”
見他信誓旦旦,周惟深便也不再潑他冷水,只淡淡道:“你最好是。”
“哥,你送的什麽?”
“等會你就知道了。”
好吧,等會就等會。
周晏川篤定,他哥送的再好絕對也沒有他的禮物貼心。
化妝間內,海雲還在做造型,長長的梳妝臺上,成百上千萬的珠寶随意打開高低錯落地擺放着,如同玩具般鋪了一桌子。
化妝師已經收尾,和助理在收拾自己的化妝箱。造型師拿着一瓶定型啫喱站在一旁,看着穿着雍容華貴的中年女人給老人将頸後的長發挽上。
她是海雲的弟妹,近六十歲的年紀,看着也就四十出頭,保養得很是精致。
吳钰琴對着鏡子誇道:“海雲今天好靓哦。”
海雲笑得合不攏嘴,“你也好看的嘛。”
“你瞧我這臉上,昨天還特地打了針,不像姑姐,這叫天生麗質。”
“就你嘴甜。”海雲被誇高興了,從旁邊随手拿起一個珠寶盒遞給她,“拿去試試。”
吳钰琴喜笑顏開,半真半假地抱着盒子道:“試試我可就不還了。”
“什麽時候叫你還過?這小氣吧啦的勁兒。”
吳钰琴給身邊人使了個眼色,将珠寶遞給了自己人,又看着鏡子裏的海雲,溫柔地話家常地問:“姑姐,剛剛就看見了明嘉和莊怡,惟深和晏川呢?”
說起這,海雲有些挂不住臉子,“我那大兒媳和我鬧呢,她那倆兒子自然是哄她去了。”
“什麽她那倆兒子,不都是你孫子?我看晏川和惟深都更聽你的話呢。”
“我又沒老糊塗,晏川從小就在我眼皮子下長大,是個誰的話都不聽的搗蛋鬼。惟深就不一樣了,他是他冬蟬姑姑在海外帶大的,這孩子心思重,和家裏人也隔得遠,我是看不透他了。”說着說着她還來了氣,“你說這木苒芬怎麽就這麽狠心,她把惟深一個人留在國外,自己倒回了國,哪有這樣做媽的?現在兒子都大了,她倒是當着我面賣起母子情深來了!”
自古婆媳難相處,在周家也不例外。海雲待誰都和藹可親,偏偏和自己兒媳過不去,她這人又嘴硬心軟,心底裏是關心的,挖酸話卻也一點沒少說,倆人鬥氣鬥了許多年了。
吳钰琴道:“惟深比晏川成熟,海外的生意他都打理得井井有條,您對他就放一百個心,我要有這麽個孫子,睡着都要笑醒!”
“要說貼心,還是孫女貼心,只是我的寶貝明嘉就要去國外上大學了,她還學醫,不知道要猴年馬月才能見着了。”
“那不還有莊怡陪着你。”
“莊怡你還不知道?她這孩子被老二家教得沒一點意思,唯唯諾諾的,說話和蚊子叫一樣,我是最不喜歡她了!”
“你這話可不能讓莊怡聽去了,孩子要傷心的。”
“怎麽嘛,我又沒當着她面說!”
周晏川同周惟深走到了海雲房門口,發現周莊怡呆呆站在門外沒有進去。
周晏川道:“周莊怡,你站外邊罰站呢?怎麽不進去?”
她被吓得後背一哆嗦,匆匆回頭看,看見了不常見面的兄長周惟深和最親近的兄長周晏川,她低聲道:“大哥,二哥。”
周惟深沖她點點頭,溫和說:“長高了。”
她擠出一個笑容,“嗯,是比去年高了一點點了。”
“光豎着長,瘦得和豆芽菜一樣,周莊怡,二叔和嬸嬸是虐待你了嗎?”周晏川說話和海雲一脈相承,帶着些刻薄。
她讷讷,“沒有......大哥,二哥,我先下去了。”
沒有多談,她低着頭匆匆走了。
“這丫頭,天天和偷了什麽一樣,都不敢擡頭看人,怪怪的。”周晏川說。
對家裏這些堂妹們,周惟深都不熟,每年至多見兩面,稱得上是最熟悉的陌生人。
他不多評價,只推了一把周晏川道:“進去打招呼。”
“知道!你別攮我,我長了腿會走,大哥!”
房間裏,吳钰琴和海雲正說到顧家上,她問:“姑姐,你真要把那顧家女兒帶在身邊啊?”
“你是沒見過,她那孩子,有幾分像秋荷,特別是她還愛笑,她一笑起來啊,我就想秋荷了。”
“姑姐,小荷都走了多久了,過去一提起她你就傷心,這幾年才好些了,你還放個像的在身邊,越見越想,你這不是睹物思人,飲鸩止渴嗎?”
見身邊人都有些微詞,海雲面子也不太挂的住,抿了抿微皺的唇,道:“還是要讓方道士算上一卦,要是八字合得上,那也就多一張嘴的事,也算是熱鬧。”
“要我說啊,與其讓大房收個義女,倒不如收個兒媳婦來得妥當。惟深都二十七了,他是大哥,該給弟弟妹妹們做個表率。況且你想,他要是結了婚,不得回國常住了?惟深能多陪陪你,不比一個外人來得妥帖?”
周晏川正和大哥走過房間第一進,還沒到化妝間,就聽了一耳朵八卦。他向周惟深投去同情的目光,幸災樂禍道:“大哥,咱們這舅奶奶可是唯恐天下不亂的角兒,專給海雲出馊主意,你被她盯上了,你最近可沒好日子過了。”
化妝室裏,海雲嘆口氣,“你當是我沒想過啊?我是想過給晏川安排的,但顧家那孩子剛剛好年初訂了婚,就是沒這緣分。”
“原來是這樣——訂的哪家啊?”
“季家的。”
“季家?搞物流的那個季家?”
“是吧。”
“這顧家還挺會高攀。”吳钰琴一嘴快說出了心裏話,好在海雲正想着事,沒有在意她這一時的尖酸。
海雲尋思道:“我記得顧家還有個小女兒,今天她要是來了,我也見見她。”
“姑姐,你別光盯着酒廠顧家的姑娘,要是真想物色孫媳婦,你看看做餐飲的那個鄭家,做酒店的那個陳家,哪家不比那小門小戶的強?”
海雲不快地一擺手,“我周家用得着跟誰家攀親?我最是瞧不上那些趨炎附勢,攀龍附鳳的!”
她這一動,弄亂了發絲。吳钰琴給造型師遞個眼色,造型師走過來,小心翼翼地将海雲的頭發重新整理,又給她配了一對醒目的綠寶石耳環。
海雲照着鏡子瞧了瞧,道:“我都這麽大年紀了,用不着這麽招搖的。”
“我瞧着姑姐戴着倒是恰恰好。”
海雲搖頭,吩咐道:“再換一對。”
化妝間的門被敲了敲,還不待裏面招呼,就被推開來,闖進一個穿着藍色綢質雕白印花襯衫的青年。
所有人都回頭看去。
海雲從鏡子裏一看就笑了,“我聽着這冒冒失失的就知道是晏川這潑猴來了,你哥呢?”
“在這呢。”他指指旁邊。
周惟深從旁邊走出一步,“海雲,舅奶。”
“海雲,你看誰來了。”
他讓開一步,從他身後走出一身着藍色道袍,頭戴混元巾的老者,他胡須泛白,但精神奕奕。
海雲一驚,撐着木椅起身,“老仙長,您怎麽親自來了?”
方道長躬身行了一拱手禮,說了句吉祥話:“您福壽康寧。”
吳钰琴不懂這些禮,只合掌拜了拜。
海雲道:“老仙長這邊坐。”
周晏川正堵在門口,被人撇到了一邊。
“還杵這當門神?”
“我看看,我真搞不懂海雲怎麽信這些神神叨叨的......”
茶臺旁,海雲親自給方道士斟了一杯茶,道:“老仙長,這次你親自來,我府上蓬荜生輝。我有一件事相求,想讓你幫我算算一個八字,幫我看看這八字與我們周家人合不合。”
“但說無妨。”
海雲朝身邊人招了招手,有人遞上了一個本子。
她展開,遞到了方道長面前。
老道士不語,沉思片刻道:“你要算的人可是個姑娘?”
“正是。”海雲微喜。
“戊寅戊午……庚辰。此人土旺,水正缺。”
海雲大喜,“是不是合我?”
“合,卻也不合。”老道士搖了搖頭,在海雲失落的眼神裏,他指尖沾了沾水,在桌上改了兩字,道,“若有這個八字,是大旺之相,若能娶進門,家宅安寧。”
周晏川杵了杵他哥,幾不可聞地道:“聽着和廟門口看手相一樣,這能信?”
“信不信不重要,有用就夠了。”
“?”周晏川莫名其妙,“大哥,你什麽時候也這麽神神叨叨了?”
(adsbygoogle = window.adsbygoogle || []).pus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