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賞賜
第77章 賞賜
岑青茗練的武其實與她并不适配, 過于霸道剛烈,但當時岑青茗為了能夠盡快挑起聚義寨的擔子,這才狠心換了這個功法, 雖然有些壞處, 卻能夠盡快速成。
她雖有天賦,但天賦也有局限, 只能以這些彌補不足,這樣才能在男子當道的世道破出一條狠路, 這件事, 除了翠翠, 就沒人知道。
而翠翠在知道岑青茗今日運功有異的情況下也是分外憂心:“大當家, 您這樣, 會不會不被反噬啊?”
岑青茗搖了搖頭:“這功法,沒有反噬這一說, 不過确實會損耗身體。”
“那怎麽辦?”翠翠有些着急, 她們被困在此處, 而大當家身體也不容樂觀。
“沒事。”岑青茗安慰翠翠:“我來想辦法。”
她沒有說的是, 這功法的害處就是會減短壽數, 但壽命這個東西,懸之又懸, 夠用就好,她也沒想着要長命百歲, 只要能在這幾年振興聚義寨然後能給母親送終便是。
李元朗是變數也是異端, 事實證明, 她果然不能要的太多。
隔日, 早朝之上,景元帝禦案上的折子果然也俱是繞着岑青茗昨日被劫以及現在京城沸沸揚揚的女匪首劫糧送民的戲文議論個不停, 不過昨日畢竟已在聖上的南書房內有了前情。
更何況,當着文武百官的面,李元朗說等他下午便将人犯證人一同帶進宮面聖,讓那些對此有異議的朝臣以及上折的臣子,了卻此間問題,朝中衆人這才按下不表。
但大家明顯發現,今日說起李元朗之事的時候,何老罕見沒有一絲言語。
等早朝結束,陳秋刈意氣滿滿地走在白玉階上,他昨日剛接到消息,原本自請住到莊子裏的何筠突然一聲不吭的回了府,而李圭跟在身後一臉着急,李圭是何人,那不就是李元朗身邊最忠實的狗嗎?
他特意幾番問詢跟着何筠的下人,這才确認,何筠确實是對李圭極其不耐,如此,便可斷定李元朗必定得罪了何筠,而從何老這兩日的表現來看,他對李元朗也甚是冷淡。
陳秋刈想起昨日場景,原本他都以為從南書房離開後會被何老痛斥一頓了,結果沒想到無事發生。
這說明什麽?這說明在何老手下李元朗的時代已經過去了,就算他現在再得勢又怎樣,還不是養在何老手下的一條狗嗎,再換條不也一樣?
陳秋刈哼着小調跟走在路上的官員們打着招呼,結果等看到李元朗,他冷哼了一聲,轉頭就要往另一邊行去。
只是沒想到,他要從右走,李元朗便從右邊堵他,他從左走,李元朗便從左邊堵他,他怎麽都繞不過他,李元朗擺明了是想和他作對。
陳秋刈氣急敗壞,“李元朗,你不要以為自己還能嚣張多久,好狗都知道不擋道,你不會連狗都不如吧?”
李元朗牽起嘴角,朝他跨了一步,生生拉近了兩人的距離,陳秋刈皺緊了眉,就要往後退,卻沒想到李元朗硬是勾着他的肩,湊在他耳邊輕聲嗤笑道:“我看陳大人對我似乎頗為上心,所以稍稍打聽了陳大人一番,卻沒想到,陳大人的私事倒是頗為精彩,我聽聞,陳大人在外似乎還有個外室,将陳大人照料的甚好,好似她腹中還……”
“李元朗!”陳秋刈一頭冷汗潑将下來,差點滲透了他的後脊,這件事他沒和任何人說過,連家中長輩都不知曉,他現在正是議親的關鍵時期,李元朗可千萬不能将這事捅漏了出去!
陳秋刈壓低聲音怒道:“你說這話是想幹什麽?你想要什麽?”
李元朗沒有回答他的這個問題,只是轉而笑着問他:“所以陳秋刈,你确定想知道她怎麽強迫我的”
陳秋刈偏過頭,滿眼驚恐,但李元朗已經放開了他的肩,拍了拍他的領口,轉身離開了。
不遠處看見這這番畫面的官員都笑着打趣道:“你看,陳大人和李大人關系多好啊。”
——
李元朗也沒讓那些對他有異議的人等太久,等到下午未時三刻的時候就帶着人去面見聖上了。
如前一日般,那些谏言的官員被安排坐在一旁。
李元朗帶着人上了殿。
劉夫子以及從新風縣帶過來的人一道跪在了地上。
木子這輩子就沒見過這麽多官,還各個都是以一等一的大官,除此之外,最頂上還坐着整個大雲最尊貴的人。
他跪在地上瑟瑟發抖,猶疑當日的舉動到底正确與否,卻見李元朗冷冷看了他一眼。
木子縮了縮脖子,破罐破摔,心道,反正事已至此,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只是仍忍不住想起了幾個月前的情景。
當時新風縣不知從哪傳出來岑青茗就要被處死的消息,而這處死的原因竟然是因為将官糧送給了他們,大家夥都義憤填膺,等到人群裏說要不要去京城為她請命時,不少人又退縮了。
畢竟天高路遠,誰知道路上會發生什麽意外,而遠離家鄉那麽久去為一個死生難料的陌生人求情也如天方夜譚一般。
萬一客死他鄉呢?萬一将他們打成山匪一夥呢?萬一……
有那麽多的萬一,還有更多的擔憂,畢竟京城對于他們這些偏居于這些小鎮的人來說實在是太遙不可及了。
但木子站了出來,并且願意陪一同前去的劉夫子作證。
其他鄉親們雖然不敢同去,但在別人的號召下,也寫了血書請願,他們二人就帶着為岑青茗請願的血書上了路。
而直到木子和劉夫子快到京城以後,他們才知曉原來這一路都是被人刻意安排好的。
木子看了眼站在一旁的李元朗,又看向與他一同跪在地上鎮定自若的劉夫子,想起了來時李元朗囑咐的話,努力定了定心神。
劉夫子哪如面上那般冷靜,他雖看不上山匪,但飽讀詩書也當知有恩必報,只是聽說了岑青茗的事情,懷着一腔熱血快趕到京裏時才知道這一切也不過是別人的陰謀。
劉夫子想起那個陪在女山匪旁邊的清俊少年,他居然要求自己為她寫詞揚名,為一個山匪寫詞揚名?
劉夫子雖願意拼着性命為岑青茗趕到了京城,但也覺荒謬至極,當時這個人對他冷嘲熱諷,劉夫子沒忍住被他激起了性子,洋洋灑灑就為岑青茗寫了好長一篇詞曲,等反應過來之際,那篇曲詞已有三頁大紙。
不過為着自己的救命之恩,為着新風縣所有吃不上飯的貧苦百姓,劉夫子也沒說什麽,在李元朗追問他願不願意為岑青茗做證陳情的時候他還是同意了。
此刻他跪在這大殿之上,看着周圍的這些往日難得一見的官身努力平複心中漣漪。
當一個秀才做到他這種際遇的,能遇到這麽多這輩子見不到的高官,也是少之又少了。
劉夫子摸了摸自己灰白的須發,苦中作樂道,也算是另一種形式的得償所願了。
而到了對峙證詞這一步,原本想等着陳秋刈先行發言的官員,哪想到他今日如同鹌鹑般縮着腦袋一言不發。
既然如此,李元朗見衆人沒有一人率先開口,便主動提問道:
“你們誰來說說,京城這出戲文的編曲作詞都是誰想出來的?你們的同夥是誰?你們做這些的目的是什麽?”李元朗這樣說完然後轉身向身後的那群官員詢問道:“李某這麽說,各位大人滿意嗎?還有什麽需要補充的嗎?”
身後那群人臉色鐵青,有幾個甚至垂下了頭,妄圖藏在身後不被李元朗看見。
只有何老應了他的話。
他是對跪在地上的木子和劉夫子問的,雖然眼神一直盯着李元朗。
他說:“我就問一句話,你們和這位李大人是否相識 ? ”
木子已經不知道怎麽說話,但劉夫子還算鎮定,自若答道:“李大人當時就在岑寨主的身旁一道送糧,草民當然也是認識他的。”
何啓簡聽完後便阖目,再不開口了。
衆人心中頓時打起了鼓,既然這兩人相識,李元朗和岑青茗又有舊,那誰知道他們幾人會不會聯合起來為岑青茗做了這出戲?
但看看這一臉肅然的李元朗又覺得不必如此,大好前程呢,為一個女山匪屬實沒有必要。
劉夫子也明顯看見了衆人的臉色。
他也沒什麽要解釋的樣子,只是照舊依着之前的言辭說了原本發生的事情,“聖人明鑒,也請各位大人作證,草民所述一言未從有失,句句為實,我本讀書人,飽讀聖賢書,新風縣之前年年都曾說有官糧救濟于民,但每年分到手中只剩殘餘,而且所剩的都是一些碎米硬粟。”
“我雖然不是勤儉之輩,卻也不是什麽惰懶之徒,概因家中良田被鄭汪垚吞并,而草民讀書至今卻手無縛雞之力,縣中學堂早已形同虛設,私塾更是久未聽聞,草民只有這滿腔學識還算能掙點銀錢,養家糊口,可惜這些都無以為生,我兒都準備去做縣裏富戶的長工了,可那些人的活計真不是人幹的啊!我兒身上現在還留着做工時留下的奴印。”
劉夫子緩了一口氣繼續:“我兒去做長工,卻被以奴役之刑對待,要從那富戶手中脫身,居然還得用白銀三十贖身!上告官府,卻無人問道,甚至還被關押牢中飽受毒打,草民一家極苦之下才還清了債務,可實在是過不下去了……”
“活不下去,沒有糧吃,我的孫兒今年出生,尚未足月,沒有米吃,母親也沒奶水,都是一家子用着血水才将将把他養活……”
說到此處,劉夫子哽了一聲,啞着嗓子舉誓重言道:“我劉鳴栾若有一句虛言,舉家難安,終身不得孔孟之道,下輩子九畜輪回。”
其實劉夫子的話也都能被證實,鄭汪垚和齊豐這兩人所作之惡,皆被記錄在案,只是真當親臨之事的百姓淡淡說着曾經的苦難時,衆人也才正視因那貪官所造成的惡果。
即使再小的官,對于百姓所言都是難以僭越的一道牆,他們心中所起的任何念頭,都可能造成無數民衆生活的坎。
劉夫子年數已高,蒼白着發平靜地述說着過往發生的一切時還是很有說服的,甚至直到最後,他眼眶盈淚說着為了自己的一己私欲想着以死威懾貪官,換社稷清白,而差點讓自己正值壯年的兒子,剛剛出生的孫子,都差點餓死,這樣的沖擊力對這些久居上位的高官不可謂不強。
而那戲苑的主家琅娘以及最先傳播詞曲的花旦也都被拉到了殿上。
這幾位更是在市井之中見慣臉色的,雖是大內皇宮,但她們到底也見過了不少達官貴人,這個場面,照舊捧出一番笑臉,依着之前李大人所言去說便是。
反正中間有什麽差池,李大人肯定會将漏洞圓上的。
就在她們耍着花腔說起這些戲詞被傳的原因之後,這些場面人終于皺起了眉讓她們下去了。
琅娘冷哼,就這些人現在面上一臉不屑,真到了戲苑裏還不是個個滿臉迷醉跟着小曲哼唱,挑着姑娘燦笑。
李大人吩咐的這幾句話,琅娘她們都死死刻在心裏,說完之後,其他的琅娘也不敢多說,只是裝傻充愣佯笑了混過去。
不過好在這些人也沒問什麽太出格的。
琅娘心道幸好,她實在是有些心慌,上一個說出李大人這些端倪的人已經不知去向何處了,現在只是配合大人演出一戲,這算什麽要求。
這一場事了,一定再也不沾事務,慢慢脫手才好。
證人一場場的來,詢問百遍都說是為了報恩,為了還情,新風縣那幾百人的請願血書還在禦案上放着呢。
南書房內鴉雀無聲。
誰人能料到,這一場場審問下來,沒想到當真審出了個一心為民的的山寨匪首,衆人臉上皆都有些變化莫測。
等到最後景元帝要傳喚岑青茗時,坐在一旁的那些高官都未出一詞。
景元帝先例行公事問了幾句岑青茗為什麽要做這些以及和劉夫子他們的關系。
岑青茗對昨日剛聽的戲曲還有印象呢,她直接将裏面的一句戲文說了出來,甚至于在那些戲文裏将她誇的天花亂墜的溢美之詞也全都拿出來用在了自己身上。
景元帝被她大言不慚的自誇愣了半晌,她這般面無表情誇贊着自己,仿似在說別人一般,再聽她說的這幾句話這幾個詞,不知道的還以為她在說什麽絕世英豪呢。
景元帝笑出了聲,他活到如今倒還沒遇到過這般妙人,也真是有趣,只是再有趣,事情還是得問,而且她這般張揚,怕是等會就有不少人要對她群起而攻之了。
不用他說,馬上就有人跳出來質問,最致命的就是那些赈災糧的明細去處。
岑青茗可沒忘記昨日在茶館中那些人嘴裏說的話,她昨日還特意将李元朗當時送糧的記錄簿子翻了出來,此刻別人一問,便鎮定自若地呈了上去。
李元朗沒想到岑青茗竟然備了,他之前還特意憑着記憶寫了一本,現在就藏在他懷中,可這輕薄的本子此時卻如岑青茗一般,硌的他心痛。
景元帝翻開那簿子,細細查看,沒過多久,便看着李元朗惑道:“這字跡是李卿所寫?”
李元朗沒想着說謊,當日他在岑青茗身邊,人人可見,聽見景元帝有此疑問也只能垂着頭輕聲道:“是這山匪謹慎,迫我所寫。”
岑青茗面無表情,只是心中啧啧,這表情這實力,差點都令她懷疑真的是她強迫他寫的了。
這樣想着,岑青茗止不住四下環了一眼,李元朗,他到底在防誰?
那簿子所寫倒是樣樣俱全,時辰,地點,名字,與一般上報朝廷的錄本無甚差別,畢竟是李元朗寫的,也是簡潔清晰,到時與新風縣人口,記錄一對便知,只是這簿子已經如此詳實,又有何差。
但若是這樣,岑青茗現下就是救了幾百人的有功之臣。
景元帝指尖輕敲禦案,瞥了眼李元朗,随即道:“ 岑青茗,你雖有過,但也有功,念在你并不藏私,一心為民,特恕你罪,當然,朕也不是那麽不講理的人,朕甚至還能給你一份賞,你想要什麽,若不是什麽太出格的,朕都可以滿足你。”
此刻在南書房的都沒想到景元帝竟連岑青茗的功過都還未明辨,便直接說賞了。
岑青茗也沒有想到,但此際遇也是機不可失,下一秒岑青茗便振聲道:“我母親,之前一直被李大人私自扣押在外,我沒有什麽其他念想,但求能與母親一同離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