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掣肘(修)
第76章 掣肘(修)
李元朗身為正三品, 他的府院怎麽能算得上小呢,三進三出的院落,外加亭臺水榭, 十幾間的屋子, 也能算得上是京裏排名前幾十的大院了。
只不過李元朗幾乎已與親族斷絕關系,除了個李圭, 自己就算是孤身一人,其他左不過是些丫鬟小厮, 李府便顯得凋零了些。
岑青茗看向李元朗, 見他仍一臉笑意地站在門口, 蹙緊了眉:“你不進來?”
李元朗笑笑沒說話, 走進了中堂。
“你這政事解決好了, 也該回答我的問題了吧?”岑青茗就是因着不想牽連無辜之人這才一直留在李府:“那個女子到底是誰?你為什麽要拿她來當做我的替身?”
問題太多,李元朗先坐了下來, 他又喝起了茶。
又來這套, 慢慢悠悠, 聲東擊西, 看的人着急, 岑青茗之前用了他的套路,雖覺得不錯, 但那是用在別人身上,可若是套用在自己身上岑青茗便滿腔的不耐。
她将李元朗剛要舉起的茶盞傾倒了個幹淨。
“這麽急做甚麽?”李元朗笑道:“我剛從外面回來, 連一杯熱茶都不讓我喝?”
“先說, 你再喝。”岑青茗将身旁丫鬟手裏的水壺都搶了過來:“你說完, 我給你倒。”
那丫鬟看着李元朗一臉着急, 李元朗只揮了揮手讓她下去。
“那個人,只是側臉和你有些相似而已。”李元朗緩聲:“你不必對她如此上心。”
“我不是因為她長得與我有些相似, 我才上心,我是因為她,只是個無辜之人,卻被卷入這場是非中,我心難安。”岑青茗深吸一口氣:“她難道不是替我受了這份罪?”
“她應得的,即使不是因為你,她也得死。”李元朗沉着臉,岑青茗因着寨中親屬對他生氣也就罷了,但只是一面之緣的陌生人,岑青茗竟也因此對他厲聲問責,李元朗有些上火。
“她就是個為突厥刺探的探子,本就不算什麽好人,賣國之罪,她死個幾次都不為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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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青茗聽此解釋愣了一下,這才消了聲,但看着他一臉不忿的模樣又有些莫名其妙,怎麽難道讓無辜之人為自己頂罪是什麽好事?她良心能安?
他還是個得為民做主的高官呢,這般憤慨又是在發哪門子瘋。
“既然如此。”岑青茗深吸了口氣:“是我想岔了,是我的錯,但你不說,我怎麽會知道那人有問題。”
她跟他可不一樣,她錯了會認,有事說事,才不會像他那般整日悶在心上,整日不知道在瞎想些什麽。
“行,是我之過。”李元朗對着岑青茗這番強詞奪理的模樣也是笑着無奈搖頭。
在他離去之前他可說了數次那女子就是個死囚,這等機關要事,他原也不想多說的,但岑青茗卻偏要刨根究底。
“既然話已說清,那你将我送回莊裏?”岑青茗看着李元朗又道:“對了,我再多說一句,既然你用親人來要挾我,我也應了,你就別再讓人困住我,這也挺沒意思的。”
“你不用回去了。”李元朗捏着手中的空杯,扭頭直視她道:“今日你就先在這裏住下,明日随我去面見聖上。”
李元朗這番話,讓她有些措手不及,但她看着李元朗此時一臉成竹在胸,事事盡在掌握的樣子,恍然想起下午的那滴淚,仿若從未出現過在他臉上。
“為什麽?”她在心裏問道,這個人,她實在是看不透他,他可以為了一個并未證實的罪證指刀相向,卻也能為她的死悄然落淚。
等看到李元朗不解的神情,岑青茗才發現自己不知何時已問出了聲,她掩飾地清了清嗓,想起今日她看到的那出處戲,轉了話題問道:“京裏這些戲都是你搞的?”
“是。”
岑青茗蹙眉:“你做這些是想要什麽,我也不會感激你。”
“我不需要你的感激。”
“那你想要什麽?”
“岑青茗,你應當知道的。”李元朗這般說着,起身朝她靠近了一分:“我們重新開始不行嗎?”
岑青茗撇頭:“這句話,我已經說了好幾次,可你好似聽不懂,那我再多說一次,前塵過往全部兩清,我們兩人就這般散了,你可以再去找你的美嬌娘,不必一直盯着我身上,而我現在困你手中,再無一絲可用之處,我一個山裏野生野長的野丫頭實在配不上您。”
“可我偏愛你這野性。”
岑青茗啞言,轉頭一臉不解地看着他:“是不是你從未将我的話放在心上過,當初我說我願意和你共此一生,攜手興寨,你滿口謊言不以為意,後來我說你我兩家仇怨之事怕是誤會,你置之不理滿不在乎,現在我說我們恩怨兩清,兩不相欠,你又對我如此糾纏。”
“李元朗,到底是我說的不夠清楚還是你只願意聽你想聽的?重複的話再多說幾次實在是很沒有意思。”
李元朗抿唇,雖然他們上一輩确實沒什麽恩怨,可他二人卻仍舊困在舊日紛争中難以出來:“這些事我們之後再談,今日就先到這裏吧,明日我們見了聖上再說。”
“你說見聖上我就會陪你去見?”岑青茗氣道:“那我要見翠翠,你到底什麽時候能讓我見?!”
李元朗保證:“明日,明日我也會讓你見到她的。”
“等不了明日,我現在就要見翠翠!”岑青茗道:“你之前說過此間事了要讓我見翠翠的,既然我不用回莊子裏,你今日必須得讓我見到翠翠!”
“今日夜已深——”
“我不管這夜不夜深,你若不讓我見她,就別怪我不客氣了。”岑青茗憋着氣:“我已經被你不知用了多少個理由給糊弄過去了,但我今天一定要見到她!”
衛風本就一直站在中堂的天井處,此刻聽到岑青茗這番話微微向前走了幾步。
岑青茗立時将眼神放在了衛風身上,只有這個人,她一直沒有真正地和他打過一場。
岑青茗腳下起勢,手中蘊着勁力,心內思考着這人前幾次的出招。
氣氛頓時劍拔弩張,李元朗嘆了口氣,适時開口,及時制止了這場互鬥。
他朝後喚來一人,吩咐道:“你讓人将黃翠翠帶過來。”
那人應了諾,既聞此聲,岑青茗也放下了心,她慢慢放下了手,将掌藏于身後,心內有些躁郁,明明年前已經發作過,怎麽今日她的功法又有些異樣。
過了近大半個時辰,黃翠翠終于來了。
她是冷着臉進門的,以為李元朗大半夜發什麽瘋,想要來聽聽自己的怒罵,卻沒想到一進門就看到了岑青茗。
兩人許久未見,都是分為激動。
“你沒事吧?大當家?!”黃翠翠幾步走到岑青茗面前,握着她的手急道:“大當家,你怎麽也落到了這賊人手中?”
“我沒事。”終于見到了黃翠翠,岑青茗兩眼不錯地看着她,見她身上沒有一絲傷痕,這才放下了心,她捏着黃翠翠的手,示意她放松,随後才看着李元朗道:“我要和翠翠單獨談談。”
見李元朗一臉莫測,并不怎麽點頭的模樣,岑青茗道:“明天你讓我去哪就去哪,你說做什麽就做什麽,只要你先讓我和翠翠單獨聊聊。”
李元朗見她連這話都說了出來,這才點了點頭,給了一間屋子讓她們細談。
岑青茗進屋之前,仔細看了眼周圍。
李元朗尚未走遠,回頭時正好看見岑青茗這般謹慎模樣,好笑道:“我既然讓你們單獨聊了,就沒打算再派人盯着你們。”
岑青茗也沒什麽表示,只是涼涼道:“行,還望李大人說到做到,可別像之前那樣讓我失望。”
黃翠翠在一旁看不過眼,這人滿口謊言騙了寨子裏的人那麽久也就罷了,卻深負了大當家的真心。
此刻她忍不住開口質問:“李元朗,我們大當家對你那般好,你就不曾放在過心上嗎?你到底對我們寨主有否一絲真情?”
眼看着李元朗拉下了臉,岑青茗将黃翠翠拉回了屋,将門一閉,嘆氣道:“好了,別說了。”
岑青茗抿唇:“說這些還有什麽意思呢,他那些事都已經做下了,回不了頭的事情就別再多問。”
“我就是氣不過。”黃翠翠氣道:“我也是在夫人口中才知曉這些事情,原來李元朗是為着這些才要清剿了我們,可是我們未曾虧待他過一分,他卻因着那些不知真假的過往全盤否定了我們。”
“更何況。”黃翠翠有些心傷:“大當家您對他的情又摻不得假。”
“算了,沒有必要。”岑青茗又回了這一句,是對翠翠說的,也是對她自己說的。
真的很沒有必要,岑青茗這段時日以來一直反複追問着自己。
她當然知道李元朗對她尚還有情,他這些時日以來的言行舉止,每每都在透露着想與她重新開始,但這情到底有幾分?
曾經的耳鬓厮磨轉眼便可變成刀戈相向,她不敢再信了。
更何況李元朗心思太深,太沉,他實在不适合自己。
翠翠見大當家臉色不對也收了聲。
“不說這些了。”岑青茗轉了話題,關切道:“你和我娘怎麽樣,你們現在到底被困在何處?”
這個問題,黃翠翠一臉為難:“大當家,我也不太清楚,京城我是第一次來,更何況,我們每次出入那個宅子都是帶着眼罩,實是分辨不出。”
岑青茗有些心憂:“那你們有沒有機會逃出來?”
黃翠翠搖頭,氣餒道:“這怕是也有幾分困難。”
岑青茗也知道自己有些異想天開了,若是只有翠翠一人可能還好說,但加上她娘,她們兩個如何脫困?
可今日她提氣準備比試的時候,她分明感受到自己丹田的一股沖撞之氣。
若再不能及時脫身,她的掣肘怕是越來越多了。
而在此刻寂靜無人的中堂之內,李元朗向李圭問道:“今日你送何筠回去,她是回了何處?”
李圭看着李元朗臉色,輕聲道:“大人,何小姐回了李府。”
李元朗擡頭看着夜空深思,半晌未語。
李圭有些着急:“大人,何小姐離開的時候,怒氣沖沖,硬沒讓我跟着,自己走着回去的,小的從來沒見過何小姐這番模樣,她畢竟是何老的女兒,會不會對大人有什麽影響?”
“影響?”李元朗仍是看着夜空不語,半晌才道:“一個女子也影響不了我什麽。”
李圭讷讷稱是,心內卻腹诽,那岑青茗不還是一個女子,卻都快影響大人忘了自己的心性言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