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相擁
第74章 相擁
“她今日穿的什麽, 去了何處,你一五一十将這些全部道來。”李元朗一面問着一面疾步去往那些殺手将人沉水的位置。
“岑姑娘今日穿的是一身藕色簪青襖裙,也未去過別處, 除了……”這奴仆原先也是在何家山莊裏伺候久了的, 後來因利跟了李元朗,但到底對着何筠還算有點主仆之情, 只将她們二人的事情淺帶了一句:“除了小姐找她時說了幾句話,然後姑娘再去找小姐時發現她不在了, 岑青可能就覺得無聊想要出山莊散散心, 但門房裏的人沒讓姑娘出去, 姑娘說了兩句也沒再糾纏就離開了, 哪知道……”
李元朗心中惱火, 岑青茗那個性子,不讓她做的, 她必定要去試試, 這般阻撓于她定然會讓她決心出去。
可恨在何家山莊裏安插的人手還是不夠多。
李元朗這樣想着腳下的步子走得就更急了。
等到了當時那些殺手沉人的地方, 李元朗叫了幾個人下湖搜尋, 自己則在附近四下尋找那女子留下的痕跡。
月牙亭中和岸上距離隔得并不算近, 李元朗遠遠望去也只能見到那個女子的側臉輪廓,确實很像岑青茗, 但是他找來假扮岑青茗的女子若是以這個距離來看同樣也可以以假亂真,汪全盛擄來的應當只是他放在囚車中的替身, 但他此刻慌亂之下實在無法分析剛才所沉之人是真是假。
衛風見狀, 也跟着在地上翻找, 他雖不待見李元朗, 但他既已立誓便會将他作為自己主子,衆人見他倆如此, 雖不知在找什麽,一時都彎着身子在地上摸索查看有無異樣。
但不過都是一些石子枯枝而已。
茂慶見這行人如此行事,從涼亭處戰戰兢兢走了出來。
他不知他們在做甚麽,但是心裏隐約覺得是跟剛才沉入水中的女子有關,雖然那男子對他似乎沒有什麽想要滅口的意思,但他為了活命還是想要讨好于他。
茂慶将手心的汗在自己的衣擺上擦了好幾遍,然後才從自己的懷中取出一塊木牌,他小心翼翼湊近離他最近的護衛,小聲道:“大人,你們是不是在找這個啊?”
這塊木牌是他先前在那些殺手附近撿到的,雖是塊木牌,但上面還刻了大字,看着很像是有身份的人才能使用的。
他當時覺得還算有趣的,見沒人發現,就想偷偷藏了起來。
那護衛還蹲在地上跟着扒拉枯葉的,見茂慶靠近還以為這個小孩是來搗亂的,撇開他說了句讓他走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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茂慶只能憋着氣把東西收回懷裏,反正他該說的也說了,真有事也找不上他,茂慶這麽想着見沒什麽人注意到他便要悄悄離開。
只是沒想到茂慶剛剛擡步,最後來亭中的男人就朝着他走了過來。
“把你剛才手中的東西拿出來我看看。”
茂慶被他這面無表情的面容和聲音吓了一跳,忙從懷中又掏出了那木牌。
衛風仔細端詳兩眼,就又回到了李元朗身邊。
他将手中的東西交給他,李元朗接過一看卻沒想到是岑青茗從不離身的寨主令牌。
聚義寨人人都認識岑青茗,自然不需要什麽寨主令牌,但岑青茗生性好玩,覺得有點身份的人都有東西作為身份象征這才央著陳道然刻的,她從來帶在身邊,不該遺落在外。
李元朗走到茂慶面前彎下腰急切道:“你從哪裏得來的?”
茂慶被他鉗制的雙手吓得都快哭了,忙指着方向道:“是,是當時我在那邊撿的。”
茂慶指的方向,離那群殺手将人倒挂的槐樹邊不遠。
李元朗倉皇起身,卻向後倒退了一步,差點摔倒在地,衛風忙扶住他。
李元朗沒有想到,當時挂在樹上的人竟然真是岑青茗,他也沒想到汪全盛說的話居然會一語成谶。
白費苦心,當真是白費苦心。
湖邊那群侍衛仍在水裏尋找岑青茗的下落,李元朗心痛難言,往事幕幕回旋,明明他已經可以把一切障礙都全部掃除了,明明他們馬上就可以開始新的生活了,明明她都尚未見過自己親人一面,明明——
為什麽她要走?為什麽不能等等自己!
李元朗一步步走到了湖邊。
衛風見他神情異常,一直緊跟着他。
結果下一秒,李元朗便要踏進湖裏,衛風忙勒住他身子勸道:“大人,水裏大家都在找,你也不會游泳,就別下水了。”
李元朗哪能聽得進他的話,他眼裏不斷浮現的就是剛才岑青茗挂在樹上的身影,他好像還記得,她側過頭看過自己一眼。
她當時在想什麽?是在想自己果然所信非人,還是覺得自己幸好沒有接受他?
李元朗一直以來算得上是謀算有度,邏輯清晰的腦子此刻瞬間崩了。
為何一切變得如此?
為何每每于情之事上他的所求總是無法圓滿。
汪全勝和岑青茗說他沒有心,而李圭和荀玮說他失了性。
李元朗呵笑。
那他到底是什麽,他是什麽冷血無情的怪物嗎?
他明明也會痛的,也會難受的啊。
衛風見勸他不住仍要踏足,也沒辦法,他現在根本聽不進去任何意見,而就在此刻一旁湖邊尋找的侍衛卻高喊找到了。
李元朗忙不顧形象跑了過去。
此湖是個環形,那侍衛叫喊的就在另外一面。
李元朗等跑了過去才看到岑青茗的身影,心慌之下他甚至沒有注意到岑青茗手中的另一人。
——
岑青茗也沒想到她出個一趟府,遭遇的事情就如此坎坷。
她本來只是聽到茶館裏面那兩個年輕男子的話,才去了戲苑看了自己的戲。
如他們所言,這出戲是當時她送糧時那個夫子寫的,她統共就遇到過一個夫子,就是那姓劉的,當時他還指天罵地的說自己不要她山匪劫來的東西,後續雖然也拿了糧,但會為她千裏迢迢來到京城請命?
還搞得如此聲勢浩大?
岑青茗心裏十足的懷疑。
戲雖還算寫實,但差距也挺大的,她可沒有這般好脾氣地将他們這些人一個個如此笑容滿面的送出去,也沒有戲文裏說的那般正義凜然的崇高抱負。
這寫戲之人将她誇得天上有地上無一般,岑青茗屬實是有些老臉通紅,她想着如她這般在山裏長大沒讀過幾本書的山匪也不會信這種事情。
那這些在京裏遍地走的讀書人更是不會看上這些毫無頭尾邏輯可言的戲碼。
不過她剛這麽想完,就被這滿桌戲苑的叫好聲震了一下。
很明顯,他們并沒有覺得這戲有什麽不對,而且仿似個個熱血沸騰,正義凜然,且都在說着下午即将開始的游行。
而這囚犯游行也被他們說成了一次大型的追看“岑青茗”以及宣揚她過往的樂事。
他們雖叫喊的都是自己的名字,但岑青茗卻如旁觀者般,冷眼瞧着就是有人在推波助瀾,這些人居然沒有一個覺得有異樣的。
等到了游行開始的時辰,她跟着衆人一道去了游行的那條街,看到了囚車上的“岑青茗”,她才知道為什麽李元朗有膽子讓人假扮她。
這人遠遠望去,側臉居然與她一般無二。
岑青茗心裏驚疑,原本只是想湊下熱鬧的心,也不知不覺跟她的囚車一路行進,直到汪全盛找來的那幫殺手擄走了假冒的岑青茗。
她自然不會袖手旁觀,一路跟着那群殺手而來,直到了這裏。
只是她偷偷跟在那幫人身後蹲了半天,她才發現“岑青茗”根本就是拿來吸引別人的魚餌,她眼見着代替她的人掙紮無果,被挂在了樹上。
岑青茗也不敢現身,主要她還不知道主事之人是何身份,想用她來做什麽,其次,這麽多殺手她沖出去一打多也實在有些吃力,更別說她的一把長刀到現在還被李元朗扣着。
啊,想到此處,岑青茗就更氣了,送個破簪子還不如将她的長刀給換回來再說。
岑青茗如此想着,就看到李元朗走到了他們埋伏好的涼亭中。
岑青茗愣了一會,不過片刻,她又覺得果然如此,所以她被人害被人囚此時被倒挂在樹上都是因為他?
他可真夠克自己的。
岑青茗如此腹诽着,就一直注意着他們之間的舉動,那坐在輪椅上的人岑青茗沒見過,但是明顯這人和李元朗有仇,他才想利用自己來克制李元朗。
也不知有這想法的人腦子是怎麽長的。
很好,李元朗看着自己沉水居然還在鼓掌。
岑青茗冷笑,就這人,她是腦子抽了才會和他在一起。
她眼看着被沉水女子的水圈渦旋越來越小,直到沒有。
岑青茗深深嘆了口氣,雖然是李元朗做的孽,但到底是因為她才連累了那個女子。
岑青茗偷偷繞到一旁,準備潛水去救人,也幸好那些殺手只是一味盯着亭子裏的動靜。
她潛到水下時很是折騰了一番,那個女子腳上綁着石塊,她給她在水下解石頭就花了好一番力氣,更氣人的是,岑青茗去救她,她居然還想将自己當成她的踏板自個兒游上岸,不過這女子畢竟先前在水下折騰了不少時間,見脫了力無法獨自上岸,又只得回來靠着自己。
岑青茗也是被她整無語了,若不是她落水是因為她,就看她之前要把自己當做踏板時的狠勁,岑青茗早就将她抛下了。
這樣沒過多久,岑青茗再冒水出頭,就看見湖邊擠滿了侍衛,她怕萬一又是什麽想要害她的人,就又在水下等了好一會,關鍵是她身邊的這女的,一點好歹都不知,還一個勁地在撲騰,這才惹了侍衛的眼神。
岑青茗生了氣沒忍住一個掌風,将她劈暈了,而那些侍衛也跟着找到了岑青茗的落腳之處。
原本她看到這麽多人還在擔心又得一番惡戰,不過好在,岑青茗看到李元朗安然地走過來後,就知道這些都是他的人了。
岑青茗一時放下了心,只是她在這邊藏了太久,腿都快麻了,将将站起來之際就被李元朗給擁住了。
冬日湖水多刺骨,岑青茗帶着一身寒氣被裹進李元朗懷裏,一身都被沾染得泥濘不堪的李元朗卻不發一言,将頭更緊地埋在了岑青茗懷裏。
岑青茗卻蹙緊了眉,看着周邊人或尴尬或湊趣的神情,當場就要推開他。
李元朗卻将岑青茗越擁越緊,在她印象中,李元朗力氣不大,可此刻,他卻如同鐵鑄般将她锢在他的懷中,岑青茗一時竟也掙不開他。
岑青茗不耐,正要加大手勁,卻忽然停了動作。
一滴熱淚落在了自己的脖間。
他說:“還好不是你。”
很啞,很輕。
岑青茗一時只覺脖間那滴熱淚,黏膩又刺燙。
失而複得的滋味讓李元朗心中不斷翻騰,等他回過神來,他也知道自己失态了,還好周圍人都算識相,全都側過了身子。
不過更讓李元朗舒心的是,岑青茗,後來并沒有推開他。
他松了口氣,正要開口,卻突然瞥到了暈倒在岑青茗一旁,側臉與她有八分相似的女子,慢慢沉下了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