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分食
第40章 分食
李元朗手下一頓, 聽見岑青茗聲音,側頭正準備看向她,帶着淺淺笑意, 剛好露出他那顆調皮的虎牙, 回應道:“本來是想着肚子餓了,到小廚房來蹭點吃的, 沒想到就和椿嬸她們就聊了起來。”
椿嬸和翠花娘也跟着打趣:“小李先生就來這麽一會,大當家都得跟着, 這感情可真是不錯。”
她們這樣一說, 擡頭的時候就觑向岑青茗。
翠花娘當先震驚:“嚯, 大當家今日穿得可真是好看!”
椿嬸也跟着反應過來:“這是大當家啊!我還以為是哪家的仙女下凡了呢!”
岑青茗不算那種骨瘦型, 但她身材勻稱有度, 更因常年練武,身姿矯健, 臂上腿上都覆着一層薄薄的肌肉, 平日裏穿着勁裝, 只道是身高腿長, 雖長了一張精致秀氣美人臉, 但因形态走姿全無儀态,寨子裏的兄弟也少有把她當做女子看待, 今日這條海棠花色齊腰襦裙,剛好将她的腰身勾勒出來, 連帶着那胯那……
李元朗低下頭去, 腦子裏全然忘了剛才要做的事, 随手抓了樣東西在那不知道搗鼓什麽。
翠花娘和椿嬸看這兩口子這幅情态, 還有什麽不了解的,都是過來人, 她倆相視一笑,對着岑青茗做了個離開的手勢,便退下了。
“怎麽,不想見我啊?”岑青茗湊道他身後悄聲道。
“怎麽會?!”李元朗捂着脖子,反應激烈。
岑青茗都被他吓了一跳,頗有些震驚:“你怎麽反應這麽大?”
李元朗擠出一絲笑意,将手從脖子上挪開,只是岑青茗剛才留下的吐息卻仿佛印在上面似的,揮之不去。
“我就是剛被你突然靠近吓住了。”李元朗重又恢複到之前那副面孔,淺笑着将手裏的東西遞給她:“嘗嘗嗎,椿嬸剛熱的玉米棒子,等會就全分光了。”
岑青茗看着他遞過來的東西頗有些無語:“我剛才就想說,你把鏟子都拿倒了,李元朗你在想什麽呢?居然能把玉米棒子當鍋鏟。”
她把李元朗拿給她的鏟子放下,又從旁邊揀了根玉米,這時節哪有什麽玉米棒子,還是去年放在地窖裏曬幹存起來的,本來這山上長成的作物就沒什麽好樣子,這去年呆到今年的玉米棒子就更沒什麽好模樣,幹幹癟憋的一根,去掉那層胞衣,大半是個須苗和空殼。
Advertisement
“怎麽吃這種啊?”岑青茗嫌棄。
李元朗凝視着那玉米,目不斜視道:“說是再不熱了吃就得壞了,椿嬸就打算把這當做配菜。”
“爛渣糙米配幹癟棒子。”岑青茗撇嘴。
李元朗沒有吭聲。
岑青茗瞅了李元朗一會,看他一臉郁郁的模樣好奇道:“你今天怎麽怪怪的,回到寨子不開心嗎,我找你之前還以為你被寨子裏這些人打趣得別不開臉,沒想到你一個人躲在這廚房和椿嬸還有翠花娘說話。”
“沒有的事。”李元朗重新揚起笑,虎牙剛好露出一角,若隐若現,只是嘴角勾起的唇線略低了幾分,帶着一縷憂愁:“我只是聽說你去了夫人房裏一早上,有些……”
“有些什麽?”岑青茗好笑:“有些擔心?”
岑青茗拉着李元朗坐到廚房的小矮凳上,“我娘有什麽好擔心的,反正我們都已經算是過了明路的夫妻了,我娘那邊我都說好了,婚事上那些繁文缛節的能免就免了,我跟我娘還說……咳,我們昨日就拜了天地,不過還是你有明智,這樣說起來拜個月神娘娘也算我們拜天地了,昨日就算是我們成親的時間,你可千萬別說漏嘴了!”
岑青茗說完以後才發現李元朗一直看着她,目光幽深,唇角微張似是要說什麽但到底又閉上了。
岑青茗:“怎麽了?”
拜月神娘娘當然屬于拜天地了,不然我又怎麽會扯着你硬拜。
李元朗:“沒什麽。”
昨日本來就是屬于我們成親的日子,既是事實有何來的說漏嘴。
李元朗內心翻湧,但面上卻仍是一片平靜。
“那我這邊就什麽事了。”岑青茗拍拍李元朗的肩,起身轉了一圈。
李元朗就注視着那懸在裙擺搖曳的一處交頸鴛鴦,不由自主地伸手想去觸碰它,只是還未觸及,卻似驚醒一般,伸回了手。
岑青茗此刻站在竈臺旁定住,看着上面那幹癟又沒多少肉粒的玉米棒子到底有些看不過眼,她從自己的腰後拿出一小袋米糧,交給李元朗,吩咐道:“這小袋米我本來是想給我娘的,我娘的意思是這些也一起交給椿嬸,讓她一起燒給大家吃,你到時候交給她,讓她用糙米和着這大米就行,也讓兄弟們能享享口福。”
李元朗點頭。
岑青茗将要跨出門口之際,李元朗突然出聲道:“大當家,你穿這件衣裳很好看。”
岑青茗勾唇:“那是當然,我穿什麽都很好看。”
待岑青茗走後,李元朗才放松下來将整個身子靠到後牆。
明明不該這樣。
李元朗垂下眼,他攥着拳。
明明不該深陷這麽深。
——
今日的飯堂裏大夥一片喧鬧。
雖說往常也沒怎麽清淨過,但是這次大夥直接鬧瘋了。
“我沒看錯吧,這我們吃的糧怎麽還是白的?這麽亮,這麽軟!”
“這種東西不頂餓吧。”
“管頂不頂餓,不吃怕是這輩子都再吃不上這麽好的米了,嗐,真軟!真糯!”
“還帶甜呢,也沒砂礫,嘿嘿,真香。”
岑青茗今天飯點也跟着大家夥一起過來打飯,看着大家夥喧鬧又樂不可支的模樣,神色自得。
只是沒想到她走到桶邊看到那純然潔白的米粒,瞪大了眼。
等會,她讓李元朗跟椿嬸說的再放把糙米呢,怎麽全是白米!
一桶白米!
就算摻了點水她也能看出來全是那搶來的細糧!
“這怎麽回事?”岑青茗沒忍住聲把前面打飯的人吓了一跳。
“大當家,我都聽話呢,按規矩就只打一勺。”身前的手下看到大當家還是直勾勾盯着桶裏那勺米,忍痛道:“那,那大當家,您先來呗。”
岑青茗根本沒理,她憋着火氣在飯堂裏找到了李元朗。
彼時李元朗正和六安那群人坐在角落一張大長桌上,幾人有說有笑。
“我來問問。”岑青茗揚着脖子抱胸問道:“我讓你把那幾袋細糧一起煮了嗎?”
她統共也沒拿回幾斤細糧,看着桶裏那分量,已經是全煮完了!
李元朗站起身,把岑青茗按到椅子上,将旁邊那份他一直擺在桌子上的大米飯挪到她面前,又将筷子取了擱在她碗上,“你先吃,再不吃,就真冷了。”
岑青茗擺臉:“吃不下。”
李元朗臉色未變,只是眼裏帶着歉意,小心道:“是我沒算好分量。”
岑青茗轉身怒道:“你就這麽多糧袋子都倒下來去了,這還用算分量嗎?!”
這聲音過大,引得其他桌的兄弟都往這邊瞧來。
岑青茗深吸了口氣,又起身鼓起笑臉,招呼道:“沒事沒事,你們吃你們的。”
“多謝大當家,今日這飯當真是不賴!也祝大當家和小李先生和和美美一輩子!”
“多謝大當家!要不是大當家,我們這輩子哪能吃得上這麽好的東西,我大川也祝大當家和小李先生幸福美滿!”
飯堂裏一片贊美溢頌之聲。
岑青茗一邊忙抱拳和大夥客套,一邊面露尴尬笑容。
等她坐下,滿頭霧水看着身旁的男人:“怎麽回事?”
李元朗靠在岑青茗耳邊解釋道:“我去找了夫人,我們既是新婚,卻無儀式也無頌祝,夫人的意思是這細糧來得如此趕巧,就算作老天給我們的成親賀禮了,讓寨子裏的人都沾沾喜氣,一起分了便是。”
岑青茗剜了他一眼,“你上午還在跟我說擔心我娘介意我們呢,結果沒多久就自個兒去找我娘了?”
“既然是要準備永遠在一起的,我自然也得向夫人拿出态度才是。”
做這種事情去找岑青茗她娘最為合适,性情溫和又怕惹事上身,這麽幾袋明晃晃就招人眼熱不可多得的白米,放在寨中也是人心不穩,索性不如清了幹淨,更何況她還一直以他是岑青茗的救命恩人為尊。
李元朗想起他離去前,劉珠對他說的話:“你說的話也有道理,我也是這麽想的,只是這事到底還是得青茗做主,你再和她商量下便是。”
跟她商量的話,李元朗看了眼面前仍在不忿心疼的岑青茗,這糧大概得存個三五年才會被清完,等到那時候,岑青茗這罪狀怕是早已呈在禦案上等候發落了。
李元朗還在向岑青茗解釋:“糙米和這白米放在一起,既是糟蹋了那白米也是浪費了那糙米,它們放在一起,糙米浮于水上,放到鍋裏加熱,也是半天不熟,兩者都不相合,這樣吃下去,也是毫無滋味,還不若給大家夥吃上一次徹底的紮實的白米,這樣不好嗎?”
岑青茗撇嘴,她推開李元朗的頭:“好個頭,陽奉陰違。”
“我錯了。”看她神情,已是不再生氣,李元朗迅速認錯。
“你的飯呢?”岑青茗消了些火才瞅着李元朗空空的飯碗。
“我在廚房吃的那些玉米已經夠撐了。”李元朗示弱。
但岑青茗完全沒有買賬:“哼,活該,你不吃最好,你做的這件事,你确實就不該吃上這頓飯。”
李元朗也沒在意,繼續給她夾了點桌上的野菜讓她下飯。
桌上這群人,衆人瞥向大當家終于息了怒,也終于松了一口氣。
柱子偷偷向李元朗比了個大拇指。
今日的熱鬧之後,衆人都當是為了慶祝大當家成親的好事,心裏歡快,雖未正式辦了儀式,但大家夥也都默認了李元朗和大當家的禮成的事實。
只是今夜,岑青茗卻為李元朗睡哪頭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