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放糧
第34章 放糧
新風縣, 不少挨餓的百姓都聚集在衙門口。
“糧食呢!不是說赈災糧來了嗎,每年都如此,齊縣令每年拿着我們的幌子向朝廷要糧!往年好歹還能得粒湯口, 怎麽今年竟連這湯水都不置辦了嗎?!齊豐!你當真能做出這等不忠不義之行徑, 你就真的不怕報應嗎?!”
“好了,別說了, 你這是做甚麽,還要不要命了?!”
“不要了。”那高喊的老翁帶頭叫了起來:“不要了, 不活了!活都活不下去了, 我還留着幹什麽……”
“劉夫子, 你小聲些吧, 就算你不要活命, 你家裏人呢?”
“若得狗官當道,人人都茍蠅營狗, 奴顏卑膝, 全網最,新完結紋都在蔲裙四爾咡珥午舊幺亖齊那還不如不活着, 就當我兒, 從未來過!就當我、我孫從未……”那被叫劉夫子的說到後來已滿是哭噎, 字字泣血。
他身後的那一家子人也跟在其身後,落淚不止。
身旁的人看着, 誰不是唏噓嘆息。
誰能想到,士農工商, 但新風縣連個教書夫子都已活不下去, 又何談什麽讀書人的士氣抱負, 在這裏只有齊豐大力發展的黑、莊和黑色産業鏈, 他在這裏從百姓手裏挖走血和汗,再連着這些毫無下限的利益鏈, 不知喂飽了自己多少胃口,即使這樣還不稱心,還要再扒下他們的最後一層皮去哭窮。
有衙門口的差役于心不忍想去勸說,卻又被訓斥回去。
人群混亂中卻有人渾水摸魚,偷偷悄聲說道着什麽。
“真的假的?豐榮縣城外真的有人在送糧?”
“僅限一天,趕過去來不及吧,別騙人啊。”
“絕不騙人,就限一天,過時不候。”
六安他們蹦跶着在人群裏穿梭,将消息帶到每一家穿着爛破補丁,忍饑受餓的貧苦人家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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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青茗遠遠望着,擔憂道:“這樣做他們會來嗎?”
“會,既是挨餓,已是難尋活路,既有一線生機,必然全力把握,我們現在手裏帶的那些,足可以現在散給那些身無氣力,無法行動之人,等明天混亂一過,全部分完,就再沒什麽事了。”
岑青茗還是擔心,她雖是同意了他的建議,但仍是憂慮:“如果真有這麽大動靜,鄭汪垚那必然會發現,到時候我們……”
“你放心,沒事的,到時候那麽多百姓,那處地方,兩邊不靠,他就算想抓,就靠他縣衙裏的那幾個兵也抓不了多少人,更別說餓上頭的人手裏有了糧,衙門裏的人想再搶回去談何容易,我們完全可以全身而退。”
岑青茗笑了,晃着身子輕撞在李元朗身上,取笑道:“看不出你小子還蔫壞蔫壞的。”
李元朗垂頭羞澀:“既是為大當家出謀劃策,定是只能全力以赴,我腦子不好,想不出什麽良策,只能将覺得有用的法子都用上了。”
岑青茗擺手:“我可沒有怪你的意思,我是說你,有我幾分真傳了。”
李元朗轉頭望着她,那眼裏的脈脈情義,讓人有些難以抵抗,岑青茗沖他咧嘴一笑,就在這一刻,她覺得即使現在情況并不樂觀,即使官府仍對他們虎視眈眈,可是岑青茗卻仿佛看到了幸福的摸樣。
她想,她和李元朗,定然不會像她爹和她娘的感情那樣不可言說。
——
“木子,你別去,那肯定是個騙子。”一個破落的小草屋外,一個老妪扯着一個青年人哭喊:“那人說的地方荒涼偏僻,哪來的糧啊?何況官府都不管我們,哪會有什麽好心人送我們糧呢,我怕你去了連命都丢了啊。”
像這老妪一樣的人可不少,新風縣的貧苦人多多少少都聽到了六安說的話,有人懷疑,有人激動……
“娘,再沒糧吃,我們都要活不不下去了,就算是騙子又能如何,能給我個飽飯吃我也認了。”
那青年人身邊還有人幫腔道:“去,都去,我們大家夥都一起去,他們就算騙我們一個兩個,但騙不了我們這麽許多人。”
在這身後,還有一個嬸子插嘴道:“那人說的是真的肯定是真的!我都看到了,昨天那些人來的時候,除了傳話的,還有人給送糧的!真的送糧!西街口那個麻臉婆子躺在床上都快餓的說不出話了,他們送了一袋糧食給她呢!足足這麽一袋。”
那嬸子用手比劃了一下,衆人眼睛都亮了起來。
大家都是貧苦出身的,平時能幫就幫扶一下,這下聽到真的有人能拿到糧,心裏都是振奮不已,沒過多久,不少人家都拖家帶口的去了那人說的約定地方。
等那木子一家到時,他們原本還餘存的那點子疑慮早已被打消,眼前這明明應該荒無人煙的地塊現在到處站滿了人。
望眼過去的一條長龍,都是帶着老小,面孔枯瘦,但眼含希望。
在那長龍的盡頭,木子隐隐看到有人虔誠道謝,也有人跪地叩頭,他想着等他排到了也一定要向救命恩人行個大禮。
那昨日在衙門口指天痛呼的劉夫子也在人群之中,就在木子一家身後。
木子不太能會和讀書人打交道,兩人寒暄了幾句也沒了下文,只是對于長隊盡頭都是滿眼熾熱的等待。
等過了好一會,他們才終于到了前列。
這時他們才看清這大善人的摸樣,出乎意料的倒并非是什麽善心商戶或者熱血義士。
看着也是一群蓬頭垢臉,不修邊幅的落魄摸樣,只是動作衣着之間帶着些許莽氣,而在這群人中,其中就屬一個高個清雅的男人以及長相清麗的女人最為矚目。
木子猜想可能是對新婚夫妻為結善緣才想廣開救濟的,心裏已是在為他們祈福了。
等到排到隊時,木子更是嘴甜,拉着他娘向這兩人說了一堆新婚吉祥話。
李元朗抖開布袋子裏的米灑進木子帶來的麻袋裏,解釋道:“我們暫未成親,不過先謝過你們二位的祝詞了。”
木子盯着倒過來的米,熱血翻湧,連連點頭,嘴裏自己都不知道在胡說些什麽了。
李元朗倒完以後,看着眼前這個小夥子強調道:“這送糧一事是我們聚義寨做的,也是我們寨主岑青茗提出來的,如果你們想謝的話,就謝謝她吧。”
木子都已經被這米袋子裏的糧給驚得愣怔住了,還是木子娘跪地朝天合掌謝道:“多謝恩人,多謝聚義寨,老天一定會保佑你們好人有好報的。”
木子也跟在其後一起跪拜下來,連聲道謝。
只是正準備拿着袋子上來取糧的劉夫子聽了卻難以接受:“匪寨的糧,那不都是些贓物嗎?這怎麽能收?!”
聽聞此聲,在前面拆袋放糧的聚義寨衆人臉都落了下來。
李元朗臉色未變,連笑容都仍和剛才一樣,只是聲音微冷:“那就煩請這位老伯先出去吧,後面的人已經等不及了。”
跟在他身後的一位嬸子連忙擠了上來:“就是,劉夫子,你若不要,那就讓我過去吧。”
劉夫子的兒子兒急忙攔住那嬸子,連聲道:“要要,我們要!”
随後轉頭扯着劉夫子那破舊的衣衫哀求道:“爹,您就可憐可憐我們吧,源兒已經很久沒進一口水米了,你昨日在那衙門口那樣,我們都沒說過一句,但是現在能不能聽聽我們,您就給我們條活路吧,您就是想要朝廷的糧食,衙門肯給嗎,齊豐肯給嗎?!您就當為了源兒,可以嗎?他才這麽小啊!”
他們懷裏的娃娃不知大人的糾葛争吵,扯着嗓子哭喊起來,卻因為饑餓過久,連聲音都似貓叫一般,綿軟無力,聽着讓人心裏發酸。
那劉夫子看着家人這幅摸樣,原本還嘴硬的意氣早已不剩,連饑餓都未打垮過的身軀,現下卻頃刻間縮了起來,整個人活似凋敗了一般,求到李元朗身上,顫聲道:“麻煩給點糧食吧,實在是活不下去,剛才的話是我說錯了,我給你們叩頭。”
劉夫子實實在在的兩個跪禮,也是讓新風縣的其他人唏噓不已,這劉夫子誰不知道是個硬骨頭,他倘若能活泛一些也不至于連累家人到這個地步,說是世代清白,不受嗟來之食,現在為了活命也只得低下頭顱。
岑青茗嘆了口氣,上前一步将滿滿的一袋糧塞到他的手中:“我們不是為了你的感謝才做這種事的,這糧本來也應當屬于你們的,沒必要這樣,你要看不慣我們做匪的,你就照樣看不慣就是了,但也請你想下你現在的摸樣,我們跟你們沒什麽不同,也都是活不下來才走上這條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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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新風縣守城的兵士在遇到接連出城的百姓後終于意識到了異常。
守城的侍衛等了一天,快到傍晚時才見到校尉,将其禀報上去,校尉也怕茲事體大,忙趕去縣衙找齊豐。
而此刻齊豐卻在鄭汪垚的屋子裏團團轉,他已經慌得口不擇言了,連面前人是誰也顧不上,拍着手質問坐在上首還在安之若素的鄭汪垚道:“你說現在怎麽辦啊!我早說這樣行不通的,你偏不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