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神

第45章

第四十七章

少女的唇間發出一聲驚呼，随即，洞穴外的天空發生巨變，雖然仍是一片濃到化不開的漆黑夜色，但是滿天星辰和月亮都消失了，好像幻境在褪去，這裏重新歸于一片茫茫混沌。

羌無收回扇子，撐着冰冷的塔壁直起身子，慢慢把唇角的血擦幹淨，朝她伸手， “爹爹帶你出去。”

蘇葉看了眼頭頂的黑暗，她想過去扶住他，但是她的腳挪不動步子。

羌無看着她道: “怎麽了”

她的表情像做錯了一件天大的事情，眼底蓄滿淚珠，有點不知所措， “天道已經下界來追殺我了，那爹爹應該已經知道，我已經，已經——”

羌無沉默了下，道: “果然，是昭歲星嗎。”頓了頓，仿佛這并不是多麽大的事情，語調平緩道: “難怪他要你修行群皇道。”

蘇葉依舊艱難的站着，沒有動，她想了好半天不知道這一切該如何解釋，只是蒼白的張了張嘴， “……我不能走。”

羌無摸了摸她的頭道: “沒關系，爹爹想辦法救你。”

他說得這樣雲淡風輕，蘇葉的表情更加難過，她四下掃了眼漆黑的塔內空間，意識到剛剛匡玉傷到的必然只是一個幻影，若他此時再追過來，恐怕局勢會不太妙。

然而還沒開口催促羌無快些走，前方的黑暗裏已經出現一道颀長身影，那道身影漸行漸近，遠遠就在冷笑， “帶她走你真以為憑你救得了她”

少女臉色一變，皺眉朝他道: “你還嫌傷的不夠重”

“這話有意思。”匡玉皮笑肉不笑道: “不過被抹殺掉一個幻影而已，你如今該擔心的，是他。”

羌無也笑， “是嗎”

少女眼看這氛圍又同之前一樣劍拔弩張，心驚肉跳的張了張嘴， “求你們別打——”

話音未落，她連殘影都沒看清，這兩人便一同消失了。

等到眼前再度有亮光的時候，是匡玉重開幻境，他們一齊出現在深夜的九重天上——他瞥了她一眼，道: “我今天教你，群皇道怎麽用。”

她睜大眼睛，正想說這個可以先不學，她只要修成識海金身便可以。但還來不及張嘴，她餘光便瞥見他身前猝不及防多出來五道巨大虛影，這幾道虛影身姿靈動，如墨汁滴在水中，帶着極純淨的靈力波動，雖是人形，但神态冷峻，面無表情，比起傀儡多出一絲殺氣，比起活人又少一些生氣。

它們身形各異掠向羌無，期間變幻陣法之餘，互相觸碰之下，似乎又多出幾道虛影。

羌無揚手揮出數道金色符文，霎時便形成一個金色光牢，幾道虛影在光牢內身形凝滞了片刻，其中兩道身影似乎屬性特殊，專克金色符文，身形很快迎風暴漲，不出片刻便将金色符文凝成的光牢沖破。

少女心下一緊，接着便瞧見羌無揮出滄溟合虛扇。

天色深黑看不清星月，她一時也分不清這究竟是幻境裏的黑夜，還是看不清五指的塔內世界。

随後的交鋒，她再沒看清過他們的招式，只能窺見一星半點森寒的殘影伴随扇子割裂長空，又似乎看到了匡玉手中的劍還有那只沖向羌無的龍影。她想飛過去阻攔，竟也觸不到他們的半角衣袍。

天上有細若牛毛的雨絲落下來，時間應該過去了很久，因為她的雙手已經攥到發麻，身上的衣服更是已經濕透。

直到羌無的扇子率先從空中落下，恍惚中，她摸到額間的雨絲，是血。

匡玉的劍繼而也從空中落下。

心神巨震的空檔，識海裏忽然升起一個熠熠生輝，泛着血紅色光芒的三棱錐水晶封印，只是那血色符文的光芒正逐漸變弱，之後徹底消退。

正在封印裏的少女好像睜開了眼睛，沖她微微一笑。蘇葉臉色一白，噴出一口血後退一步跌倒在地。

三棱錐的懸浮水晶好似開始融化，裏面的少女面帶嘲諷道: “你們以為，修成識海金身就可以擺脫我嗎”

蘇葉瞳眸微震，不可置信的望着她， “難道不行嗎”

“之前恐怕可以，但現下，匡玉重傷，他的封印已然奈何不了我，而你與我已經開始神念融合，即便你修成識海金身，最多也只能保你元神不滅，但終究再也無法擺脫我的操控。”頓了頓，她唇角爆發出一陣銀鈴般的笑聲， “沒想到啊沒想到，之前他設計令我的力量被消耗，轉眼，我便等來了他與羌無兩敗俱傷。”

蘇葉緊緊抿唇，臉上全無血色。

“怎麽一副我欺負你的表情。”水晶中端坐的少女身姿翩然落在她身前，擡起她下巴笑眯眯道: “這不是你自己選的路嗎”

她想起身邊的人為救她所做的一切，忍不住落下淚來，忽然覺得一陣疲憊，好像再也支撐不下去時，耳邊忽然傳來一道淩厲的聲音， “別聽它的!”

但是這種蔓延至四肢百骸的疲憊感覺已經如同密網般将她縛住，她嘗試着破開這層密網，但是全無作用。之後那道清淩淩的笑聲傳進她的腦海，輕快道: “來不及了，現在開始，才是我們真正的神念融合。”

“鐘靈。”

好像有人在喊她，但是這聲音很遠，遠到她不管如何努力，都無法接近。

之後那道聲音好像低下來，平靜的敘述着什麽，她只隐約聽到一句， “如果有比她更好的新容器，你願意放棄她嗎”

一個少女的聲音回答了他的話， “你是說你們兩人之一麽的确是比她還要好的容器，可惜你們二人狡猾多端，我既然已勝券在握，便沒有必要冒這個險。”

“只可惜你用這具身軀來對抗天道，實在費力。”是另一道聲音，冷漠但是親切，是羌無。

少女的聲音沉寂了很久才道: “既然你們這麽疼愛她，那到底誰來做這個替死鬼呢”

“除了我，難道他會願意為她死嗎”羌無的冷笑裏透着極重的嘲諷，似乎覺得她的提問有些可笑。

匡玉聞言也笑了，好似風動玉碎一般好聽悅耳， “我欠她的，你也欠她的，既然我殺不了你，你也殺不了我，不如今日，就借此機會做一個斷。”他雲淡風輕的提議道: “我們來做一個賭局，贏的人帶她離開這裏，輸的人，代替她成為昭歲星新的容器。”頓了頓，笑得愈加豔麗， “很公平吧”

昭歲星的聲音此刻聽起來頗愉悅， “以命魂為賭注麽，倒是有趣。”不過對此她有些不解， “送死也有人搶，我實在不懂，即便你不提出這什麽鬼賭局，羌無也是當仁不讓的，如此一來，你既救了自己在意的人，又鏟除了宿敵，不是兩全其美”說到這裏，她表情不由警惕起來， “還是說，你們果然是有什麽陰謀吧”

“你倒也不必因為我算計你一次就怕成這樣。”

“哦，是了，你不過是怕她更恨你罷了。”少女微微擡頭，輕笑。

匡玉臉上笑容變冷，并沒說話。

少女并不在意，只是頗有興致的道: “那你們賭什麽我不妨來做回裁判，這可是我來人間以來，遇到的最有趣的事情了。”

後面說了什麽，蘇葉已經聽不太清，好像她的神思已漸漸陷入混沌。

這感覺有點像在看一個感興趣的話本子，即便是打着瞌睡也想看完，但最終還是沒有看完便睡過去了。

恍惚睡着之後，她接着便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

夢裏是紛紛揚揚的大雪天，她又變回了那個六七歲的小女孩，一個人在極為熱鬧的陌生長街上行走，周圍熙熙攘攘全是行人，她被人群擠來擠去，萬幸沒有摔倒，根本難以窺見行人之外的物景。

忽然，一雙雪白的狐絨長靴出現在她眼底，她不由順着那雙靴子目光上移，視線最終定格在一張陌生的臉上——真奇怪，明明覺得應該在哪裏見過，但就是想不起來。

極為蒼白豔麗的一張臉，雖然蒼白與豔麗完全是互斥的兩個詞組，但卻真真切切的出現在了同一張臉上。膚色蒼白，笑容卻明豔妖孽的男人在她身前微微站定，她緊緊皺起眉，總覺得自己下一秒就要被拐走，果然，還不等她挪動步子，他已經俯下身來将她抱起。

她在他懷裏掙紮了一下，蹬了蹬自己一雙小短腿，發現抗議無效，只好作罷，轉過頭來惶惶不安的盯着他， “壞人，你要幹嘛”

男人輕輕彎唇， “壞人”頓了頓，逗弄似的玩味口吻道: “再說我是壞人，我立刻就賣了你。”

她馬上閉嘴，換上一副可憐兮兮的表情， “你送我回家，我爹爹會給你很多錢……”

“哦”他的聲音略為停頓，似乎真的在思考，唇角微彎道: “可惜，我并不缺錢。”

“那你缺什麽”她稚氣未脫的同他談判， “你缺什麽我爹爹都有。”

“你爹爹是誰”他問。

她想了想，好像也記不起他是誰了，只是幹巴巴的說: “他是個很厲害的人，你想要什麽他都能辦到。”

“是嗎”他微微諷笑， “我想要的東西，恐怕他無法割愛。”

她沒聽懂，又問了一句， “你能送我回家嗎”

他溫柔的笑了笑，她也跟着笑，但他張嘴吐出的卻是兩個冰冷的字， “不能。”

不知道為什麽，她馬上就哭給他看，好像知道這樣他一定會心軟一樣，果然，他臉上漫不經心的笑意消失了，很快板起臉來， “不許哭。”

她不聽，繼續趴在他肩上一抽一抽的哭。

他好像嘆了口氣，輕輕拍了拍她的背，對她柔聲道: “別哭了，我送你回家。”

她一下子止住哭聲，裝模作樣的抽嗒了兩聲，在他懷裏耀武揚威的指着遠處的小攤子道: “我還要買糖葫蘆。”

“做小孩子，不要太得寸進尺。”

她想了想，反駁道: “我娘親說了，小孩子長身體，要多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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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卡卡卡……對不起這章字數太少了，月底前再補一章吧……嗯。昨天同事過生日，嗨到半夜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