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神

第44章

第四十二章

雖然匡玉對這件事情很有信心，但她并不覺得自己會做的比父親還要好， “可是這麽短的時間，我……”

“時間你以為我把你帶到這時間凝滞的域場之下是為了什麽”

她思考了一下，認真答道: “我以為你是想拖延昭歲星吞噬我元神的時間……”

匡玉幾不可察的輕笑，好像她又說了什麽令人發笑的話， “如果只是這樣的話，我倒不用費這番功夫。反正早死晚死都是要死，不如讓你死得痛快點，你說是嗎”

少女無話可說，認命似的點頭， “那來吧。”她毫不抗拒的道: “你怎麽說，我怎麽做。”

非常熟悉的相處模式，匡玉擡起她的臉，打量了下她柔順平和的眉眼，忽然揚手揮出一道金色咒印——咒印浮在她顱頂上空，呈奇異的六芒星圖案，光輝刺眼，靠近她顱頂的剎那，咒印驀地變成一片血海般的紅色。

鑽心的疼痛在腦子裏炸開，她感覺眼前閃過無數道白光，接着就站不太穩。匡玉單手撐着她，她在一片模糊的白光中看到他另只手的掌心閃爍着兩道和之前一樣的金色咒印，然後那兩道咒印便疊加着擊中了她的眉心。

極為痛苦的過程，但她沒有反抗，若要比喻的話，有點像是元神被生生割裂，然後被罩進了一個密不透風的三棱錐形水晶裏。

她不知自己究竟是以什麽樣的詭異視角看到的，總之，那是在一片黑暗不見光的死寂水面上，她看到了另一個自己被封在了一個漂亮的透明空間裏，空間外部水晶般的壁面上游動着血紅色的梵文咒語，閃耀着詭異的紅色光輝，以一種極為規律的速度交錯游動。

“這是什麽地方”她忍不住問。

“你在內觀。”耳邊傳來一道清透熟悉的聲音， “這是你的識海。”

她以為在這樣痛苦的過程中至少可以休息片刻，但是匡玉已經将群皇道的心法以秘文的形式傳進她識海裏，接着，他的身影也仿佛沐有神光般出現在漆黑的水面上。不及她反應，一個五色卷軸便從他手中甩了過來， “這套功法要先鍛體，再鍛神，到後三重的時候，幾乎就能觸碰到六合間最精純的五行之力，如果你能突破最後一重，移山填海不過是揮手而就，五行神皇亦任你驅遣。”

少女表情微詫， “五行神皇，在善見城諸神之列嗎為什麽我從來沒有聽說過。”

匡玉耐着性子同她解釋， “他們無所不在，雖然被稱作神皇，但沒有自我意識，有形無神，是一種極純粹的力量所凝結的偏神性形态。想駕馭它們，很困難。”

她語調微微一揚， “照這樣說，這世間一切能看見的東西，都由五行元素組成，若練成了這套功法，豈不是能讓善見城都在頃刻間土崩瓦解。”

眼前的人微微嗤笑， “善見城有成千上萬神靈的念力加持，更有神光結界，你以為單憑你的五行之力就能令它毀于一旦，未免不自量力。”

少女哦了聲，徐徐展開卷軸，眼前竟瞬間躍出無數道閃着細碎光芒的重影，她目不斜視的盯着那些斑駁虛影，忽然問了句， “我以前怎麽從沒見你用過這套功法……”

“你當然沒見過。”匡玉的眼底表情平淡，卻有輕蔑神色， “若我真與力量強橫的對手交鋒，你能看清我的起手式都算十分難得，當然不會知道我用了什麽招式。”

少女的話被嗆到嗓子裏，她緩慢合上卷軸，再度問道: “那這套功法是不是也有致命的缺陷我記得我父親之前歷劫化身魔身的時候是練過的，但不知道為什麽後面放棄了。”

“這套功法雖然強橫，但修煉極難，散功又極容易，性價比實在算不上有多高。”匡玉道: “就你父親而言，在人間時，這是他能接觸到的最高階功法，所以想挑戰并不奇怪。但回歸神界，更好修煉且高深無缺陷的功法比比皆是，他放棄也在情理之中，不過這并不代表你就不會成功。”

匡玉很少會用極端的字眼，所以她已經可以從他的字裏行間感受到這套功法的困難，但她并沒有打退堂鼓，只是問， “那你為什麽不教我更厲害的功法”

“我不是說過，只有這套功法能保住你當下的命。”

“你剛剛說散功極容易，這就是它最大的缺陷嗎”

“沒錯。”

“那怎樣可以避免這個缺陷”

聽到這個問題他好似沉默了兩秒，之後意味深長的淡淡對她道: “只要你不嫁人。”

少女表情驚詫，仿佛不太理解修煉個功法和嫁不嫁人的還有什麽關系，但她對他的話表示相信，點點頭道: “行，我可以不嫁人。”

匡玉對她的回答始料未及，他莞爾而笑，靜默良久對她道: “你有屍魃的不死之身，若再修成識海金身，只要往後守好自己的心，就什麽也不用怕。”

少女想起他之前被各種封印，想頂嘴，但終歸還是忍住了。

“不過，修煉它，也有捷徑。”

少女雙眸一亮， “什麽捷徑”

“痛苦會讓你的修行事半功倍。”

她回味了一下這兩個字，笑了笑，大抵覺得也沒什麽，于是伸出指尖觸碰虛空，回想卷軸裏的內容嘗試感應，但感知到的只是極普通且摻雜過多雜質的五行元素。

身前的白衣匡玉微微勾唇，頗具興致的問道: “你想見識一下最純粹的五行力量嗎”

她點點頭， “想。”

匡玉說: “向我出手。”

見她愣住，他又淡淡補充， “我站着不動。”

她知道他如今傷勢依然很重，有些憂心的看着他，他被她的眼神氣笑，漫不經心道: “別用這樣的目光看我，你還沒能耐傷到我。”

這語氣成功的令原本茫然不安的少女也氣笑了，她一改之前的神色，舒展了一下四肢，道: “好，是我多慮了。”

成為屍魃之身後，她身上一些先天性的缺陷得到了恢複，也悟通了曾參悟過的一些競技術法，怕他沒有防備，她預警道: “我開始了。”

白衣匡玉只是淡淡應了一聲，甚至連眼都懶得擡一下。

少女催動靈力，掌風裏帶着血氣向他劈了過去，大約是內心深處依然留了餘地，白衣匡玉皺眉，對她展現出來的實力很不滿意。

他站着沒有動，但是擡眸轉眼間，身前已經多出一道氣勁強烈的氣牆，如同銅牆鐵壁般密不透風。她尚未靠近，便覺這道看不見的透明牆壁裏蘊着能将人撕碎的精純力量，這感覺讓她回想起外界那個可怕的域場，她掌風未落，便已止步， “這是”

匡玉終于擡手，他向虛空輕推， “這是風。”

那面看不見的氣牆随即推着她後退了一步。

知道他是有意讓她貼身感受這股力量，但她仍然不解， “可是五行裏面沒有風。”

“等你精通五行，就知道水火相觸則生氣，氣則生風。”匡玉再度揚手，氣牆中呼嘯的一縷氣勁瞬間分割而出掠向不遠處的少女，她知道他手下的分寸，故而沒有躲，那道氣勁轉瞬便割斷了她耳邊的一縷發絲，他淡淡道: “剛剛是防禦，現在是攻擊。”

眼見身穿石榴紅裙的熟悉身影再度向他襲來，匡玉微微彎唇，只說: “看好了，這是水。”

少女還未反應過來，騰空的身軀已經被不知何時出現的水球包裹，她像一個被困在空中水滴裏的琥珀，但她從沒有感受過如此純淨的水，所以并不覺如何可怕，甚至大着膽子喝了一口。

但包裹住她的水球很快便改變形态，她能看清水球最外面快速結了一層冰，很快形成了一個她擊不穿的屏障，接着，屏障裏的水也紛紛凍結形成突刺般的冰錐刺向她，她正要用力打破這個牢籠，匡玉忽然厲聲制止， “不可。”

雖然掌風沒有觸碰到那層壁障，但她仍感到掌心一陣灼痛，與此同時，困住她的冰籠也被撤下，消失無蹤。

她從空中敏捷地落下，有些吃痛的輕握住手腕看向受傷的那只手， “明明是水……為什麽……”

就像是被火燒一樣。

“水在改變形态的時候，會釋放一定的能量，即便你是屍魃之身，被如此精純的力量灼傷，也需要恢複很久。”匡玉近身執起她的手瞥了眼，道: “我連這套功法的基礎招式都沒有用到，你的根基有些差。”

她皺着眉，不太服氣，小心翼翼的頂嘴， “又沒有人從小教我修煉，我靠自己參悟學成這樣已然很不錯了。”

“群皇道的修煉法門我已經傳給你了，等你能在我手下撐過一炷香，我就告訴你怎麽走捷徑。”匡玉道: “不過今天剛封印了昭歲星，你可能需要休息。”

她沒作回應，只是擡頭望了眼廣闊沒有邊際的黑暗空間，忽然冷不丁道: “這就是我的識海”

匡玉順着她的目光看了眼，沒有說話。

她繼續道: “你的識海也像我的一樣又黑又空嗎”

匡玉皺了皺眉，但仍舊沒有說話，他的臉看起來比之前還要虛幻，雖然她早就知道他只是一個幻影。

她也就沒再說話，但是目光空茫，不知道在想些什麽，很久才又問: “修煉了這套功法，無論往後再過多少年，都不能嫁人是嗎”

匡玉終于開口， “你想嫁誰”

她沒回答，只是眼睛看向不見光亮的正前方。但沒過多久，那個地方便出現了一個模糊的人影，周身沐浴在淺淺的光暈下——是個極年輕英俊，眉眼疏淡的青年男人。

她瞳眸微震，微微張嘴，似乎極震驚的模樣， “為什麽在這裏能看見——”

匡玉的臉在黑暗中看不清表情，先前籠罩在他身上仿佛沐有神光般的光輝好像已經黯淡下去，他同她一樣望着不遠處那道虛影，淡淡道: “可能因為你在想他。”

“那在識海裏，是不是想見誰，就可以見誰”她轉過頭問。

但是沒人回應——那片白衣已經從她的識海裏消失了。

霍城的虛影在正前方出現了不到數秒便逐漸消散，她看到沉寂漆黑的水面在這時忽然升起一個三棱椎形的水晶體，它浮在空中，游動在壁面上的紅色符文仍舊散着詭異的紅色光芒——裏面一個和她長得一樣的少女正盤膝坐在裏面，她阖着雙眼，神情祥和，像是睡着了一樣。

蘇葉往後退了兩步，像是怕水晶裏的人忽然睜眼。但是害怕逃避的念頭甫一浮現，她眼前一白，視線盡頭竟重新鋪滿陽光，等回過神時，她已經自動從內觀的視野裏退了出來。

還是之前的荒野幻境，但是匡玉不在這裏。

陽光落在她肩上，非常真實的灼熱感，空氣裏有蟬鳴，風裏有熱浪，幻境裏的一切都很逼真穩定，她暫時放下心來——看來暫時不用擔心寶華蓮重塔會被域場裏的刀兵戾氣破壞。

昭歲星還是有點用的麽。

雖然匡玉說她今天可以先休息，但是蘇葉知道自己的時間并不多，她在幻境裏找了一個十分令她有安全感的深幽山谷進行閉關。

群皇道的前三重是鍛體，即便她是屍魃之身，想要承載極純粹的五行之力還是太過于勉強——她需要強行拓寬體內的靈脈，同時鍛造這具軀體承載極限力量的能力。

剛開始的幾個月，她規規矩矩本本分分的按照卷軸所記的方法引天地能量入體，洗髓并沖擊脈絡，但她發現除了身體素質比之前強了一點兒之外，什麽起色都沒有。

後來，實在是不甘于這樣緩慢的修行速度，她決定劍走偏鋒。

匡玉最先察覺到天地能量變化有異，等他出現在她身邊時，發現蘇葉這個傻子正在經脈全開将壓縮到極致的天地能量暴風般吸入體內。

那股能量橫沖直撞的在她靈脈中暴走，折磨得她痛不欲生。

他看到她在地上痛苦掙紮，十指指尖在地上磨出血痕，毫不猶豫便一掌輕擊在她後背，想要把那股暴動的能量引出來，她好像察覺到了他的意圖，揮手阻攔， “不行，我好不容易才堅持到現在，別……。”

匡玉的臉上全無往日的溫柔優雅， “誰教你這樣修煉的”

“你說過……修煉它的捷徑就是痛苦。”

“所以你就自作聰明”

“反正我是不死之身，死不了就值得冒這個險，不是嗎”

振振有詞，有理有據，匡玉氣極反笑， “你确實是不死之身，但你若自毀靈脈，做個不死不活的廢人，還不如就在這裏死了。”

“那你……幫幫我……”她既然已經開始了，就不想要前功盡棄， “求求你，只要讓它們不在我體內亂走，剩下的我一定可以……”

匡玉按住她血肉模糊的指尖，好看的眉不自覺皺起，語調似乎變得溫柔，大約他也知道她的脾氣，所以不得不輕聲哄道: “即便有我幫你，這個過程仍舊不好受。現在才剛開始，沒這個必要。聽話，我們慢慢來。”

她指尖在抖，說話也在抖， “不，我……要快點練成，我不能再連累你們了……我爹爹他還在外面，不知道能堅持多久——”頓了頓，她努力仰頭，一雙濕漉漉的眼睛盯着他， “不繼續…我前面的苦就白受了……我不想這樣。”

他猶豫了兩秒，掌心下的臉一直在輕顫，他眉皺得更緊，忽而抿唇一把将她拉起來，行雲流水的一套指法封住了她部分筋脈，然後分出一股力量進入她體內，有條不紊的替她疏導起這些暴走的能量。

她好像終于活過來，意識也清醒些了，但是靈脈被強行拓寬的感覺仍舊令她喘不過氣——像是鈍刀在血肉裏強行撕裂，開疆拓土的感覺。

到後面，她幾乎說不出什麽完整的字句，匡玉能感受到她近乎窒息的心跳。驅使那股能量在她體內運轉一個周天後，他停了下來，将剩餘暴走的天地能量全部引入自己體內。

少女渾身被汗水浸透，雖然已經沒有多少意識，但是神情卻是安寧而平和的，好像她終于完成了一件令自己安心的事情。

匡玉把她抱起來，才發現她的下唇已經被咬爛了。他忽然想到——其實，她本不用經歷這些，她還這樣小，如果不是運氣太差遇到他，她應該會在神界做一個幸福的小公主。

如果不是羌無，他不會這個樣子對她，而她也會過得很好——他神情恍惚，眼睛裏像碎了浮冰，動作溫柔的伸出指尖輕輕擦去她唇上的血，血肉模糊的傷痕還在，他想到域場裏時間凝滞令她的傷無法恢複，正要低頭把自己的血渡給她，耳邊忽然就響起一個聲音。

“你敢對她動那樣的念頭，我現在就殺了你。”

匡玉聽到這話卻笑了，聽聲音已經知道來人是誰，他略帶一絲狂妄之色的擡頭，彎唇道: “哦，是嗎”

即便是在幻境裏，這裏也很快淪為黑夜，一個長身玉立的身影就站在不遠處，他身上有域場留下的傷痕，彌漫着淡淡血腥，但從氣息和姿态來看，傷勢并不那麽嚴重。 “把她還給我。”

“還給你”匡玉抱着懷裏的人慢慢站起身，輕輕微笑， “除非我死了。”

羌無沒有說話，目光異常鋒利，他揚手揮出滄溟合虛扇，匡玉根本不躲，只是笑着道: “在這裏動手，可別說我欺負你。既然進了我的幻境，就別出去了。”

扇子在虛空中凝滞了，仿佛整個空間都固化了，羌無站在不遠處，揚起的衣袍甚至無法落下，他腳步僵住，俊美無俦的臉上有隐秘的冰冷殺氣。

匡玉輕輕擡手撫過懷中少女的臉，柔聲笑道: “我還沒有玩膩，怎麽舍得把她還你。”

雖然明知道他是在故意說出這樣的話來氣他，報複他。但羌無還是喉嚨一甜，強壓下去的傷勢險些反撲上來，他閉了閉眼， “住嘴。”

“我們每晚同塌而眠，她在我懷裏長大，你既看出來我對她的念頭，就該知道，這些年我早就——”

羌無的指尖被攥出血， “住嘴。”他一字一頓道: “不許為了報複我說出這樣侮辱她的話。而且你的群皇道已至最高層，你怎麽敢——”

“哦，你說我練的這套功法麽。我倒不至于為了報複你，而讓我的辛苦修行毀于一旦。”匡玉輕描淡寫的一笑， “所以，我想要她的時候，都是這麽做的。”

話音落下，他以一種極其輕浮熟稔的姿态低下頭去，扯開她頸間的衣裳，從她側頸吻下去。

扇子好像在瞬間突破了空間禁锢，羌無一腳踩出他幻境裏的空間領域，他整個人都在抖，胸腔裏氣血翻騰。

匡玉看了眼被他氣到吐血的男人，察覺到什麽，低下頭去——果然，懷裏的少女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醒來。

他不知道她聽到了多少，但是她看他的目光很冰冷，他還沒有張口，她已經從他的懷裏掙脫着跳了下來，并幹脆利落的在他臉上打了一耳光。

匡玉的臉被打偏，他微微僵滞的功夫，那把滄溟合虛扇已經飛旋而來割斷了他的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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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家夥一到修羅場我就卡的異常難受……後面的寫的不是很滿意，先不放上來了。這個大逼兜真的能把人扇懵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