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神

第43章

第四十一章

匡玉紋絲不動的在黑暗中凝視了她片刻，輕描淡寫的拒絕: “你很久沒有休息了，先把精神養好。”

少女已經直起身子去追他， “不，我根本睡不着——你去做什麽我可以幫你。”

男人看了眼黑沉沉的天，表情緘默，很久才笑笑， “你幫不了我。”

她忽然又被腳下的什麽東西給帶倒，但是她不敢低頭，她怕匡玉又一次在她眼前消失掉——少女踢開腳下的案幾，在黑暗中跑的格外踉跄，但是匡玉這次竟然沒有消失，他不知道什麽時候出現在了她的身後，無聲無息的把她重新抱回到床榻上。

她還在張嘴補充，不停說着保證的話， “我一定不會給你添亂，求你……”

“睡吧。”他的聲音落在她耳邊，很真實，她攬着他的腰，似乎終于感覺到踏實了，輕輕嗅着空氣裏的血腥氣問: “是不是一覺醒來，你就不在了”

“不會。”他躺在她身側，像很久以前哄她睡覺時那樣，輕輕拍她的背，耐着性子催促， “睡覺。”

她只好閉嘴，安靜的阖上眼睛——她确實很累，畢竟已經好幾個日夜沒敢阖眼了，但是她又怕一覺醒來他又莫名消失，所以她小心翼翼的把他的衣帶纏在她手腕上。

……

眼前漸漸變得花白，好像起了霧氣。一切觸感都消失了，仿佛她此刻正身處虛空中。

是夢境吧。

因為她看見這座宮殿漸漸亮了起來，如同白晝一般，仿佛窗外持續了很久的黑夜已經褪去。

她好似靈魂出竅般浮上虛空以第三視角俯視着床榻上的兩個人。

面色蒼白的少女正沉沉的縮在男人懷裏，他們衣衫齊整，發絲纏繞，但是沒一會兒，男人就睜開了眼睛，他唇角有血溢出來，胸前出現深色的印痕，然後緩慢地抽出了她枕着的胳膊——少女沒醒，但是迷蒙間攥住了他的袖子。

男人想要下床，忽然被攔腰抱住，他臉色蒼白的皺眉，身後的少女卻忽然翻身而起将他重新按回榻上，兩截瑩白的胳膊在他胸前一片濡濕的血腥裏緩慢的游移， “這麽急做什麽”

男人沒說話。

少女擡頭，有些挑釁的輕笑: “你還能撐多久”

男人伸手鉗住她的下颌，沒有溫度的彎唇，同樣回以輕蔑冷笑， “你我一同身陷囹圄，你都不急，我急什麽”

少女看戲似的冷嘲熱諷， “別對我來這一套……你真以為贏過我一局，就可以耍那些小心思了嗎”

“哦”匡玉不緊不慢的應着，慣用的單音節裏有些微的興致， “你看出什麽來了”

“難道你不是在激我出手幫忙嗎你讓她短暫休息的同時，知道我會蘇醒，所以才來同我耍這些小聰明。我若真幫了你，一來你們可以脫困，二來又能消耗我的力量讓她的神識反壓制我，難道你不是這樣打算的嗎”

“雖然涉世不久，你倒确實不算蠢得無可救藥。”匡玉點了點頭，竟然難得的肯定了她這一番認真猜測，寡淡輕笑， “不過，你除了幫我，好像也沒有別的選擇。”

“沒有別的選擇笑話，就算我不出手，你也會為她拼命的，不是嗎”少女語調譏诮，對他的話十分不以為然， “你與我之間，如今的較量便是誰更豁得出去罷了。我大可以不要這具容器回到天上，你呢”

“你憑什麽篤定，我會為她拼命”匡玉的唇角微微下垂，浮在虛空上的蘇葉能看出來匡玉此刻不太高興，他語調也很冷，明明是很細微的一個表情，但她不知為何感到些許失落。

“我當然篤定——”少女的表情與他正相反，那是一種得意的，仿佛捏住人把柄的舒暢表情。 “你別忘記，我是種在人心上的魔，也許在墜入這裏之前，你對是否付出巨大代價來救她還會心生動搖，但不久前你知道她——”說到這裏她忽然湊近他的耳邊，唇形微動說了幾個字，神識飄在空中的少女沒有聽清，然後便見她忽然大笑起來， “那個時候，我就知道你已經不會再動搖了。”

匡玉臉色陰沉，隐隐有戾氣糾結，他目光冰冷的捏着她的下巴，似笑非笑地說: “無所謂你出不出手，大不了，你沒有容器回到天上，而我和她一起死在這裏。”

“別這麽小看自己……”少女撥開他的手，湊近他的臉輕撫他的輪廓， “我相信如果你拼命的話，眼前的困境對你而言，或許根本不算什麽……”

“拼命嗎”他語調明明是極溫柔的，但是聽在人耳朵裏卻莫名令人心寒， “對于屍魃來說，活着也不過是在黑暗中靠着鮮血茍延殘喘而已，只要能夠阻止你用她的身體去做一些讓我難以掌控的事，和她一起死，對我來說也未嘗不可。”

少女的表情出現一絲裂縫，她語調冷下來， “是嗎”

“不管怎麽樣，你到人間這一遭，恐怕要失望了。”

“可惜屍魃是不死之身，你和她最多爛在這裏永不見天日罷了。不過我可不相信你會舍得她同你一起死，她明明——”

話未說完，匡玉表情已經無端下沉，他擡手拂袖間，少女的額上已經被催入一道金色符文——金光微閃，這具身體仿佛像被強制催眠一樣瞬間歪倒在了松軟的床榻上。神識浮在半空的蘇葉感覺眼前花白一閃，好像也一下子墜入軀殼，陷入沉睡般再沒任何感知力。

這一覺睡了多久她并沒有概念。

但是當她醒來的時候，外面仍舊是黑夜，仿佛之前的白晝只是一場短暫夢境。

好在身旁的人還在，她微微松了口氣——不管怎麽樣，只要匡玉沒有在她眼前消失，她總是踏實的。她不知道自己是在害怕夜晚，還是害怕體內的另一個存在。

想到白晝間看到他的傷勢，她不着痕跡的側過身來以一種審視的意味細細打量他——匡玉還沒醒。

雖然一切看起來并沒什麽異常，但是她總覺得什麽地方不太對，但是是哪裏，她又說不上來……

鼻尖的香氣變得很淡，她不由自主的伸手在他鼻端探知氣息——好在氣息也還算正常。

目光下移時，她發現他胸前也并未多出什麽深色的印痕——果然，那只是一場夢吧

但是，分明有哪裏确實變得不太一樣了。

等等……

之前他的衣袍明明是混色沾血的朝服，什麽時候又變成一襲白衣了

不過他素來愛幹淨，想來是在她沉睡期間換成白衣了也說不定。

她這樣自我安慰着，微微平定了一下，伸手落在他胸膛上——還是沒感知到有任何受傷的痕跡，看來真真切切那只是個夢罷了。

松了口氣的同時，她又兀自惆悵起來，看來失去了身體的掌控權以後，她逐漸的也正失去她原有的意識之海，已經開始分不清現實還有夢境。

也許，等有一天昭歲星連她的識海也完全占據的時候，就是她徹底在這個世界上消失的時候。

少女将手收回去，她想起夢境裏他說的話，忽然百感交集， “和我一起死嗎”

但她并不抱有期待他能給出什麽回應，只是輕輕嘆息: “我做屍魃不到一年就已經痛不欲生了，你是不是也早就厭倦了……”

聲音裏分明已經沒有多少怨恨。

她經常在想，如果一開始就是屍魃的話，興許這一世躲躲藏藏的也便過去了，最多覺得命運不公罷了。但若從一個世人尊崇，在極晝之光裏冉冉升起的高貴神明，堕落為只能在黑暗裏人人喊打的生物，大抵是沒人忍受得了這種落差的。

如果不是複仇的信念來支撐，他恐怕都不知道自己存在的意義是什麽。

掙紮過了，仍舊擺脫不了天道的懲罰，也嘗試過複仇，卻被結盟者背叛，甚至連背叛者的女兒都殺不了。

她在這樣一個看不見黎明的黑夜裏，忽然理解了他過往的所有陰晴不定，還有犯下殺戮仍舊不願停下的手。

怎麽能停呢早都回不了頭了。

因為被衆神和天道所放棄，沒有依靠和同行者，所以不願意放她離開，以致做出那樣無法回頭的舉動。而她雖然被他變成屍魃，但是至少還有親生父母和兄長在苦苦追尋她，即便如今的下場也好不到哪裏去，但總歸，是比他幸運的。

好像這一刻，她也能明白他內心深處還殘存着的那一丁點希望。

因為那一丁點可笑的希望，他才對她一再心慈手軟。

他是覺得，她應該是一個對他心軟的人，哪怕他對她做了再過分的事，她最終還是會不忍心而去選擇原諒，也不會扔下他——他總有這樣的自信。抱着這樣的希望，他一再相信了她會跟他回去，他們還能回到以前。

而她現在确實覺得他可憐極了。

窗外有雷鳴聲，她捂住了耳朵——奇怪，這樣大的動靜，竟然也沒能吵醒他。

她在黑暗中仰頭，借着閃電的光幕看了眼他的臉，他睡得很沉，很沉，如果不是氣息和脈搏都正常，她都要以為這是一個傀儡在陪她。

又一道驚雷劈下來，天地仿佛都在顫，她抖了一下，沒忍住環住了他的腰，往他懷裏縮了縮。

“你怎麽還不醒”終歸沒有忍住，她低低念叨了一聲。

身側的人并沒什麽反應。

“你能不能陪我說說話，就說幾句，我有點害怕。”她再度小聲的開口。

身側的人忽然動了動，然後無聲無息的握住了她的手，但那只手很涼，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冰冷， “怕就閉上眼睛。”

他竟然真的醒了——她還想說什麽，就見他的手移上來捂住了她的耳朵。

鼻端的特殊香氣越來越淡，她又開始無端心慌，那種感覺就好像他随時都會像之前那樣消失不見。

“這一次，如果你再消失，我就沖進雷暴裏，看看你究竟在搞什麽名堂。”

頭頂傳來一聲輕嗤，仿佛這句話令他覺得好笑，他語調很低， “等你什麽時候聽到雷聲不吓得躲進我懷裏了，再來我面前說這樣的話。”

“我真的敢……”

“嗯，你敢。”很顯而易見的敷衍。

“……”

但好在他并沒有像之前那樣說着說着就不見影了，她略微放松下來，想了想還是問他， “我們真的會死在這裏嗎”

他沉默了一會兒，淡淡問她: “你怕嗎”

“我已經是必死的命局了，你不必再為我做什麽了——”說到這裏，她微微停頓了下，道: “我真的已經很感激了，問你這樣的話只是因為——”

“因為什麽”

“因為我父親還在為我做無畏的抗争，如果我死在這裏，就請你堅持活下去，然後告訴他，我——”

匡玉打斷了她的話，眼也不擡道: “別再讓我聽到你說類似的話。”似乎覺得這句話威懾力不夠，他聲音也冷下來，一點也不像開玩笑的樣子道: “不然我打斷你的腿。”

後面又聊了些什麽，她已經不太記得了，因為她再度昏昏欲睡起來，這次睡了多久，她依然沒有概念，但是這次，她又做了一個很清晰的夢——夢裏那身白衣在頃刻間如同浸透在血泊裏一般被染紅。

“啊——”她在黑夜裏爆發出極驚恐的一聲尖叫，睜開眼，他果然像塵煙一樣消失了。

殿外雷聲轟鳴，她猶豫了兩秒，起身沖進黑夜裏。

長廊像布滿重重迷霧一般，只能看見方圓幾米的物景，但她并不覺得害怕，只是心慌的厲害——越跑迷霧越重，漸漸的，她只能借着閃電撕裂夜幕的間隙才能看得見腳下的路。

迷霧中有人在身後喚她， “鐘靈，回來。”

她腳步頓了一瞬，回過頭去，沉沉夜色下一個熟悉的白衣身影站在厚重的迷霧裏，眼神又仙又冷，她甚至能看清他臉上略微不滿的表情。

她想到先前見到他穿着的混色朝服，腦子裏仿佛瞬間掠過一道金光，像是終于頓悟了什麽似的死死咬唇，然後搖頭，并沒有向着他的方向走，而是字字有力道: “不，我不會再被你迷惑了，你是假的。”

這些都只是為了穩住她，安撫她的幻象而已。

白衣匡玉皺了皺眉，朝她伸出手， “現在過來，我不追究。”

少女搖搖頭，深吸口氣，像是在那剎那鼓足了勇氣，接着頭也不回沖進了黑暗裏。

白衣如影随形般的斷斷續續出現在她身邊的各個角落，忽隐忽現，那張臉上分明有明顯的怒氣——但是她閉上了眼睛，只顧沒頭沒腦的向前沖。

身後的白衣虛影最終凝結在她身前的夜霧裏，面無表情的冷冷吐字， “昭歲，你是死人嗎”

少女忽然停下了步子，其中一個瞳眸微微變色，流轉着奇異的光暈，她聽到一個不屬于她的聲音在諷笑說話， “不是吧你的幻象如今連凝結實體攔她的力氣都沒了嗎”

少女捂住耳朵，她不知道自己哪裏來的力氣，一下子就悶頭沖破身前的幻象人影——不管是誰阻攔，她都需要知道真相。

然而穿過迷霧的瞬間，無數四面而來的罡氣仿佛利刃般細密的割開她的臉頰，四肢和軀幹，她一個踉跄，但是卻沒有倒下——在更密集的戾氣席卷而來時，一道熟悉的身影從天而降，一把将她推進了迷霧裏。

渾身的血仿佛瞬間流失了一半，她感到眼前發黑，大腦也開始昏沉起來，但是她已經意識到她所處的地方并不是天谕界，而是那個有着可怕域場的隍溟淵。

可是他為什麽要帶她來這裏難道只是為了自找麻煩

不多時，她的另一只瞳眸也開始悄無聲息的發生色變，蘇葉感覺自己的神識再度被擠出來，像無處可去卻又被那具身軀死死拴住的孤魂一樣浮在了這片迷霧的上空。

下面的少女渾身是血，但她好像并不覺得疼，而是漫不經心的拂開身側的迷霧，俯身蹲在咳血不止的匡玉身前，然後極淡定的替他把脈，冷笑道: “我才不相信這就是你的全部實力，即便是一邊扛着域場的傷害，一邊來修補寶華蓮重塔，也不至于現在就撐不住……想逼我出手的話，這點苦肉計可不夠看。”

但是很快，她臉色微變，皺眉罵道: “真是沒用。”頓了頓，她再度氣急敗壞的道: “沒本事去扛什麽天劫，這下可好……”

“我不是說過了嗎”匡玉抽回手，點點血跡令他的笑容極為豔麗蠱惑，他優雅從容的輕輕擦拭掉唇邊的血道: “大不了，讓我們一起爛在這裏。”

“你——”

匡玉渾身的靈脈已經悉數被天劫震斷，昭歲星還來不及做出更清晰的判斷，他已經倒進血泊裏。

昭歲星仰頭看向雷電交織的域場，自從匡玉停下修補後，這薄弱的器身塔壁已經開始自上而下一點點崩裂，她再三思量，終究不甘心無功而返，開始動用念力接力修複起這唯一一個能令他們容身的法器。

蘇葉浮在空中想沖過去把匡玉拖到更安全的地方，但她還沒有學會如何把精神力量凝結成實體，所以她的手一遍遍虛無的穿過他的身軀。

但随着時間一點點流逝，她能感覺到自己的神識變得清晰，強大起來，好像之前壓制她的昭歲星正慢慢被削弱力量。

蘇葉停了下來，她好像知道他做這一切是為了什麽，于是安靜的在一旁等待昭歲星耗費力量來修補完整座寶華蓮重塔——不過這座法器之前被羌無毀得很徹底，修補起來極為麻煩，她在夜霧中待了很久，才感覺神識快速下墜回歸到那具疲憊的身軀中。

果然，等睜開眼時，昭歲星的幹預力量幾乎已經感覺不到了。

之前匡玉幻化的那些和天谕界有關的幻境早就消散幹淨了，域場的呼嘯聲被隔絕在外，她在一片黑暗中嘗試把匡玉拖到寶塔的最深處。她以為他只是在用苦肉計迷惑昭歲星，但是沒有，她呼喚了很久，匡玉也沒有醒來。

也是，昭歲星并不好騙的啊。

作為屍魃，不死之身在這時間接近凝滞的隍溟淵下幾乎沒什麽太大用處，他的傷勢也不可能得到恢複。

但她忽然想起上一次墜入隍溟淵下的場景，心念一動，開始帶着他辨別水流的聲音，然後順着那聲音一直往前走，接近域場邊界時，她身上的細密傷口開始漸漸恢複，而他也終于有了意識。

“回去。”

“什麽可是你——”

“我費盡心思讓它消耗力量是為了讓你來時間流速正常的地方再令它恢複的嗎”

語調很淡，但那分明是責備的口吻。

她莫名有點委屈， “那你怎麽辦”

“我”匡玉不動聲色的直起身子，反手将她拉進臂彎裏，然後在她一片茫然的目光中俯身召回他曾給她的一半內丹，片刻後才淡淡對她道: “回到之前的地方去，我三天後來找你。”

她對他的話感到憂慮重重，一步三回頭道: “可是……”

匡玉已經盤膝在域場邊界坐下來，邊運功調息邊紋絲不動的看她， “鐘靈，不要再忤逆我的話。”

少女在原地頓了頓，再沒多說什麽，快步沿着來時的路在黑暗中折返。

她其實很害怕孤身一人，更怕這黑不見底的深淵，但是她知道現在只能獨自面對這一切——回到了最初的地方，所有宮殿長廊已經變成了一座座幽閉的塔內暗室，她不敢進，于是在接近樓梯拐角的過道邊坐了下來，閉上眼睛等他。

她不知道三天在這裏是多久，域場之內時間凝滞，她甚至都不會感覺到餓。

數數應該能好一些吧

這麽想着的時候，她開始幻想在這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上空，有一片星海，然後她閉着眼探出手去，嘴裏開始默念， “一顆，兩顆，三顆……”

後來已經記不清是第幾次重新數，每當數到萬顆以上，她便會覺得心煩意亂，再無法專注，要不便是麻木困倦，但短暫的休息後，她醒來還是會重新數。

“六萬一千四百二十三顆，六萬……”

不知過了多久，久到她都感覺自己已經數了幾十萬顆星星的時候，眼前忽然出現一個很小的光點，好像黑暗中真的出現了一顆星星。

蘇葉從一片頹然疲倦中驀地睜大了眼睛，她揉了揉眼睛，确定那個光點是真實存在，而不是她在黑暗中呆的太久出現幻覺的緣故。

漸漸的，遠處的那枚光點似乎在擴大，它像是有生命般不斷擴張領地，正一點一點蠶食周邊的黑暗。

那團擴張的光亮裏，漸漸出現了一片天朗氣清春風和暖的廣闊荒野。荒野上滿是生命力旺盛的矮小植被，遠一點，是蔥郁的密林和山澗。

少女從漆黑的塔壁拐角處站起來，她雙腿已經麻的快沒有知覺了，所以站在原處，沒有動，只是盯着仍舊在不斷擴張的亮光。

但很快她便驚異的發現，在這片亮光的最前沿，有個人影正朝她這邊走。

每走一步，白晝的光亮便擴張一分，好像他的腳步，才是創造這片光亮的始作俑者。

身影逆着光，只能看見一片白衣，她知道那是白衣匡玉。

在他腳下的，是他創出的幻境。

這片幻境幾乎很快就将這裏全部籠罩。

幻境之內，似乎是她第一次闖入凡世時所在的那處荒野。

她看着一點點灑向她身上的陽光，開口問道: “你的本體呢”

白衣匡玉在她身前止步，淡淡道: “還在恢複。”

她感知着比上一次更加逼真的風和陽光，又擡頭看了眼天空——天地能量穩定，看來雖然恢複的很慢，但他終究挺過最難的時候了。

見她默不作聲的又将目光移回他身上，白衣匡玉道: “我會趁昭歲星未複蘇前嘗試封印它，但即便封印了，也不見得會一勞永逸。所以，你需要在它未破出封印前，修煉我傳你的功法，得到識海金身。”

“識海金身”少女睜大眼睛，仔細回想這幾個字，終于從記憶之海中挖出了相關線索，磕磕絆絆道: “你說的，不會就是我父親也沒有練成的那個……群皇道吧”

匡玉揚眉， “怎麽，你沒信心”

“可是……我比我父親的天資差多了，他都不行，我……”她覺得這提議很荒謬， “趕在它破封印前練成，你對我的信心到底是哪裏來的啊……”

“你覺得困難，也是情理之中。”匡玉不甚在意的一笑， “不過，我并不是對你有信心。”

“那”

“我是對我自己有信心。”

“是嗎……”少女的表情頗為一言難盡，她輕飄飄的腹诽了一句， “說起來，從小到大你也沒傳授我什麽像樣的術法。”

“你只要學會這一樣，以後六界之內，不說橫着走，至少沒幾個人能把你怎麽樣。”

她想了想，貌似不經意的随口問了一句， “你如今恢複到什麽程度了”

“不及我全盛時期十之二三。”白衣匡玉擡眼看向不遠處的暗室，不太清晰的彎唇， “不過，教你足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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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月有點晚了，所以更了兩章的字數……本來我想努力沖一下萬字更新的……還是算了……下月再說吧……希望下月能萬更，早日完結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