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神

第40章

第三十八章

少女在心裏默念， “我現在只想要他死。”

似乎已經預料到她會許這樣的願，那道聲音嗤嗤笑一聲，輕聲許諾: “作為你将這具軀體獻祭給我的回報，我會實現你的願望。”

“你真的能殺了他嗎”

“他的不死之身是天道給他的懲罰。。”那道聲音語調狂妄，不屑，甚至是仇視，沉默一瞬，輕佻的說: “天道算什麽東西”

少女輕輕嘆息，好似訴說遺言一般難過，元神也一下子暗下來， “那就請你結束這一切吧。”

她毫不抗争，完全将這具身軀拱手相讓，就好像下一秒被昭歲星吞噬元神也毫無關系。

眉心卻在此時忽然一痛，仿佛一道極具戾氣的劍氣劈開她的識海，她感到鑽心刻骨的痛，然後是雙手手腕，兩腳腳踝處的靈脈。

少女被迫從這樣劇烈的疼痛中清醒過來時，擡眼只看見匡玉殺氣騰騰的漆黑眉眼，還有四根寒氣凜洌的玄冰鎖鏈。那些鎖鏈自地下貫穿而出，帶着黃泉之氣猝不及防的直接洞穿她四肢的靈脈，然後毫無征兆的将她牢牢鎖在了這片凡界土地上。

她臉色霎白，被沉重的鎖鏈拖倒在地上，鮮血飛濺的當口，唇間卻有陌生的冷笑聲溢出來， “真夠果斷無情啊，不怕你的小姑娘傷心嗎”

匡玉走近她，俯身擡起她的臉，力道很重， “我再給你一次機會，回你該回的地方去。”他神色不好，沒什麽耐心的冷冷開口: “你看到了，待在她的身體裏，你只能做一個不見天日的囚徒。自由不好嗎”

“囚徒”少女擡起血痕累累的手，回握住那只修長瑩白的手，并不把他的話放在心上，而是散漫慵懶的笑， “你真的舍得嗎”

匡玉面無表情的凝視那雙挑釁的眼，他眼底看不見一絲光輝，沉默良久，頗覺好笑的道: “如果你一定要利用我對她那點可憐的情分逼我，我會讓你知道，你對我的解還差得很遠。”

“是嗎”少女艱難的直起身子，唇上毫無血色，但語調仍舊玩味散漫， “究竟是我不夠了解你，還是你不夠了解你自己”她傾身過去，湊在他耳邊低喃，頗具興致的道: “我們不妨打個賭，看看你是不是真的能将我困在這裏一輩子。”

匡玉站起身，雲淡風輕的垂眸注視她，輕笑的語調裏殺氣重得好像要将她千刀萬剮， “你若執意要占這具軀體，那就來試試，看看我到底會不會手下留情。”

“你若真的舍得，剛剛就已經讓她形神俱滅了。再說，她已經完全放棄這具身體了，你真以為憑你能救得了她”

匡玉沒有接話，他召來龍淵劍揮手斬下，四周大地開裂，四道深淵橫空出現将她腳下的土地與凡世隔開，然後他揮手布下三重紅蕖結界，做完這一切才俯身對她道: “我們試試。”他掌心上浮，一道白光裏的圓形光團黯淡的旋轉， “鐘靈，你若自甘堕落，我就把你的哥哥獻給她，相信你哥哥為了你，會很願意成為她新的，自由的容器。”

少女面色一變，她瞳孔微震一下了，表情迅速切換，不自覺攥緊他的手，但她說不出話。

匡玉對她的神情變化頗滿意，他低頭對她一字一頓道: “你知道的，比起你，昭歲星更中意的容器是你哥哥。你若敢這麽把我養大的軀體獻給她——”他停頓了一下，她能感受到他此刻的怒氣，接着他微微冷笑，幾乎是咬着牙道: “我一定讓你後悔。”

她蒼白的唇抿了抿，臉色更白，終于找回了點聲音， “不……我不……”

伸手間扯動了穿透手腕的鎖鏈，她整個人抖了一下，匡玉回握住她的手以防她亂動，他平複了下情緒，語調恢複溫和，輕聲哄道: “別把自己交出去，父君救你。”

她繃不住情緒落下淚來，好像終于等到他心軟有了商量的餘地，忍着劇痛哭求道: “救我哥哥，他快不行了……”

他縱容她談條件，耐心的應着， “別讓昭歲控制你，保持清醒，只要你聽我的話，我讓你哥哥安然無恙的回去。”

掌心的白光被他投擲到地上，變成一個虛虛的，幾乎看不清形體的半透明人影。

少女艱難的支起身子看向不遠處的一團白光，那是可以療愈的結界，她暫時放下心來，一下子如同脫力似的靠回他臂彎裏，因為疼痛和元神的侵蝕迷迷糊糊的喃喃自語， “我不想走到這一步的……可你為什麽總是這樣對我”

頓了頓，好像知道答案似的，又道: “是因為我不聽話。”說着說着眼角又開始泛紅，哭着說: “不聽話是因為你逼的，不是我的錯。”

他點頭，輕輕拭去她眼角的眼淚， “不是你的錯，是我。”

少女滿腹委屈的定定凝視他，又氣又恨的悶聲反問: “你也覺得這是你的錯”

“嗯，是我的錯。”

好像堵在心口的悶氣一下子消散了，她知道她想聽的始終只有這一句話，意識不清的脫口， “那你現在收手，也許我還能原諒你……”

他握緊她手腕， “不許睡。”

腕間的疼痛再度将她的意識拉回來，她痛的吸氣，想求他輕一點，但是又說不出話。

腦海裏的聲音魔音一樣令她意識空白，她很想睡過去——靈魂從沒如此疲憊過，但身體的痛令她一直掙紮。

很難熬。

腕間的血滴滴答答順着鎖鏈流到地上，匡玉抱着她，他垂眸望着她痛苦的掙紮表情，俯下身來，将體內另一半內丹也渡給了她。

之後少女感覺眉心處落下了一道封印，那是一股戾氣很重的力量，幾乎瞬息之間便淩厲的席卷摧毀了她的整個識海，她像是終于解脫了一樣，在幾乎要被割裂的鑽心疼痛中陷入了安睡。

與此同時，照耀在她身上的赤紅色星光也黯淡了下來。

凡世的夜晚，月光很亮，匡玉擡頭默不作聲的望着頭頂忽明忽暗的妖星，忽然意識到自己陷入夢境，因為懷裏的人此刻睜開妖豔的雙眸，有些好笑的問他: “這樣又有什麽意義呢我與她已經融為一體，從此以後我即是她，她即是我。除非你讓這具身體形神俱滅，不然我是不可能消失的。這麽半死不活的拖着，有什麽意義呢”

匡玉沒什麽情緒的反問: “那麽你困在這樣一副沒有自由的皮囊裏，又有什麽意義呢”

少女靠在他的臂彎裏，擡起傷痕累累的手拂起他額邊有些散亂的發絲，清淩淩的笑道: “等我在這三界汲取到足夠的力量，很快就可以脫困，你救不了她的，現在放她醒來，你們還能多團聚些日子。”

“是嗎”匡玉好笑的凝視她明豔的雙目，諷刺道: “紅蕖結界裏，你能汲取到什麽三界的力量”

少女歪頭看了他半天，靜默很久才道: “至少，我會一天比一天強，而她，會一天比一天弱，再說——”她停頓了一下，忽然擡頭湊近他，聲音極輕的在他耳邊道: “我總有辦法。”

“你剛下界，除了能迷惑人的心智以外，還能有些什麽入流的手段”匡玉神情寡淡，皮笑肉不笑的道: “還是你以為，我和那些容易被騙的小朋友一樣，輕而易舉就會受你擺布。”

“話說太早了……匡玉大人。”那道聲音意味深長的嗤笑， “我們走着瞧。”

月光下，那道聲音終于歸于沉寂。

這個夢境好像結束了，又好像沒有。

因為懷裏安靜蒼白的少女忽然在沉睡中攥住了他胸前的衣袍，他低下頭，發現她并沒有睜眼，只是嘴唇翕張，正痛苦掙紮的無聲嘶喊着什麽。

像是求救，又像是在懊悔。

那道結界令她痛不欲生，她額上沁出很多細密的汗，蒼白的指幾乎要把他的衣袍攥穿，但是她發不出聲音，像是被密不透風的蛛網牢牢縛住，最後，她松開手，好像放棄了似的絕望落淚。

匡玉垂眸撫摸她的臉，他沒有說話，無力感很重，指尖在輕微的抖。

臂彎裏的少女察覺到了，她微微擡眼，松松抓住他胸前的衣袍擡頭，再度嘴唇翕張，面容蒼白的朝他說着什麽。

他低頭側耳靠近她，終于聽見她在說什麽，她說: “……讓我走。”

他知道她的意思，眼神微動，指尖停在她的側臉上， “你想都不要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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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卡卡卡，卡死，本來想湊夠4000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