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夠不夠誠意啊
第21章 夠不夠誠意啊
“秦叔兒。我就直說。”
杜明堂摘下帽子,接過秦昌盛手裏的球杆。
潇灑一揮。
“您是我看重的人。這麽多年在神武,我知道您的位置。”
秦昌盛更沉穩:“所以你憑幾句話,就想拉攏我?”
杜明堂撐住杆兒,一笑:“叔兒,明年鐘山高爾夫的會員費我已經替您交了。夠不夠誠意啊?”
鐘山高爾夫一年的會員費是一百多萬。
杜明堂舍得從自己的零花錢裏,撥出這麽一部分,他爸要是問起來,就說打賞女主播了。
秦昌盛這個位置,在乎這一百多萬嗎?
他不在乎,但他在乎別人對他的尊重和心意。
“叔兒。”
杜明堂邊走邊誠懇地遞了一瓶蘇打水給秦昌盛,他尿酸高,需要喝這個,杜明堂打聽得一清二楚。
“我小時候,特愛看一部電視劇,叫《鐵齒銅牙紀曉岚》。”杜明堂擰開水,和秦昌盛邊往下一杆走,邊說道,“那時候,看的還是那種…對,就橢屁股的電視機。”
杜明堂誇張一比劃。
對,他當時在農村就這個檔次,不配看等離子電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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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裏頭有句話,形容和珅的。叫‘宰相門前三品官兒’。”
秦昌盛不言不語,他在仔細觀察這個二世祖。
在神武,所有人都認為他是杜康生的心腹,未來也順理成章會是杜康生接班人杜明泉的心腹。
但只有秦昌盛自己心裏明白,不到塵埃落定,他這棵蒲柳永遠都不能明确地偏向哪一邊。
江湖行走多年,他更知道,任何局面不到最後一秒,都看不出真正的贏家。
這就是複旦畢業多年,沉穩內斂多年秦昌盛的生存之道。
誰沒有才華,誰又沒有脾氣,但在商場上表現出來的,那是傻子。
“您在神武,當個秘書長,着實委屈你了。”杜明堂誠心誠意地說。
秦昌盛卻完全不沉湎奉承,冷笑道:“我當秘書長,怎麽就委屈了?能做到今天,全靠你爸擡舉。現在多少人還吃不上飯呢。”
杜明堂低頭舔了舔下唇,還是一笑。
他喜歡笑,更知道無論是泰山崩于前,還是明月沉于底,他若自律,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笑。
一笑泯恩仇,一笑萬事空。
他看出來了,秦昌盛平日裏的八面玲珑都是裝的,那是對小人,對不熟悉的人。
此刻,若是要和他談出點真東西,就得坦誠相對。
“那我爸退了,誰擡舉您呢?”杜明堂單刀直入,“你不會覺得我哥上了,您還會有今天的江湖地位吧?一朝天子一朝臣啊,叔兒。”
秦昌盛見杜明堂初生牛犢不怕虎,啥都敢說,于是也毫不客氣地彈壓他道:“不管未來如何,神武不能出差池,誰是董事長,我無所謂。每個人都要搞清楚自己的位置!董事長現在把精益交給你,你做出什麽成績了嗎?”
杜明堂從小受的挫折多,早就混不吝,秦昌盛的這點酸言酸語,打擊不到他分毫。
人暗示得沒錯,神武不出意外,本來就是杜明泉的。
但就杜明泉那小子……杜明堂的心底和眼梢,掩蓋不了地浮出絲絲不屑。
他配嗎。
“如果我能把王強在一個月之內弄走……”杜明堂的語氣不像是試探,仿佛是在宣布這件事情。
秦昌盛也不是傻子,他轉眸一笑,對杜家的幺子:“一個月?你講笑話呢?都好幾年了,你親爹都沒能把這孫子拱走。”
杜明堂接:“如果我弄走,秦叔以後會站在我這邊的吧?”
秦昌盛難以置信:“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到了下一杆,杜明堂恭謹地将不鏽鋼球杆遞給秦昌盛:“以此為賭。我當是給秦叔的投名狀。”
秦昌盛默不作聲地接過球杆,低頭,并足。
接着,他秉息,一杆!卻毫厘之差,錯過了洞口。
杜明堂笑笑,不言語。
任何時候,他那張無辜陽光的臉,都是最好的打開局面的利器。
神武的水很深,那些股東人五人六,可是誰又會注意到秦昌盛這個大太監、九千歲呢?
杜明堂準備各個擊破,先在神武內争取一切能争取的勢力。
他餘光狡黠,謹慎握起球杆,屏息凝神,低垂長長的睫毛和深邃的眼眸。
只一杆!
就把方才游移于軌跡之外的白色球體,果斷揮進了洞裏!
嘴炮王者,不及實力碾壓。
秦昌盛嘴上沒同意,但只要王強走了,那他就會倒戈杜明堂。
他要真是杜明泉的人,在神武的董事會喝喝茶,去子公司年會講講話頒頒獎不是挺悠哉,又何必來攪和精益建設這趟渾水。
老秦是可以争取的,未來絕對有用。
杜明堂扶着老秦上電瓶車。
商戰、宅鬥、感情,其實萬變不離其宗,都像是打牌,就看誰手裏的牌多,誰的優勢就大。
杜明堂有耐心。
……
晚上。
路佳帶着路野和小魯班出來吃飯。
她沒叫陸之岸,反而很慶幸,他又去了某個美學的“雅集”,和一幫“文藝美女”焚香品茗。
天倫之樂,不需要膈應人的陸之岸。
“姐,我來烤吧。你快吃這個牛舌,老了可就不好吃了。”
路野自然而然地接過路佳手裏的不鏽鋼夾子,敦促她和外甥趕緊吃肉!
這個弟弟總是最心疼自己的,路佳一陣感動。
但她咬了一口肉,又不放心地擡起眼眸,問對面的路野:“你快畢業了吧?咋沒聽你說過找工作的事兒?”
“嗨。姐。”煙霧氤氲中,路野将滋滋冒油的牛舌翻了個面,“找工作不急。不行,我就休息半年,明年考研。”
聽了這話,路佳心急且迫切地丢下筷子,她焦躁地說道:“怎麽不急啊?你學的這個專業,不就是要進體制內嗎?那些考試你去考了嗎?人找了嗎?怎麽突然又提起考研這茬了?我前兩天還接到你輔導員的電話,讓我有空去學校一趟,為你就業的事要和我談談。你是不是在學校又有啥情況啊?”
說起路野的就業,路佳很沒有安全感,極其不放心。
”哎呀,姐!吃肉吃肉!你操心那麽多幹嘛?”
路野明顯想轉移話題,夯不啷當夾起幾塊還沒那麽熟透的肉,就往路佳碗裏裝。
路佳也是打路野這個年紀過來的,知道畢業的時候,其實人是很焦慮的,但在關心自己的人面前,卻盡量要裝得若無其事。
因為自己心裏也沒底。
于是路佳也不逼問了,而是嘆了口氣,自己拿起夾子,換了個話題:“行了,你自己的事,自己上點心。我這,自己還一腦門子官司呢。”
“姐,你又咋啦?還是跟姐夫離婚的事?”路野眨巴着一雙明眸,關切地看着路佳。
路佳凝視了親弟弟一會兒,她這弟弟t,五官長得很像去世的父親,劍眉星目的,英氣非常。
“這點小事,我會放在心上?”路佳滿不在乎地給肉翻面兒,“是工作的事兒。”
“工作又怎麽了?你不是百萬年薪拿的好好的。”路野聯想到最近網上看到的新聞,“難不成你們公司也要裁員啊?”
“差不多吧。”路佳心煩意亂,“又或者,是我自己要走呢。”
路野聽了,嚼了嚼眼前的牛肉,半晌撲楞着睫毛沒說話。
他知道此刻自己應該說支持姐姐,無論姐姐去到哪裏,只要是為了夢想,他都支持。
但路野畢竟是二十六歲了,不是十六歲,
他自己正遭受畢業的就業環境毒打,實在是說不出任性地支持姐姐的話。
姐姐現在住得大平層,是她在供,還有車,還有自己的生活費。
現在親媽又在老家檢查,說不定真是癌症,那到時候用錢,就跟流水似的稀裏嘩啦。
路野知道這個家終究得靠他撐,但他又無奈自己暫時還沒有能力,于是他就恨自己!
路野拿起桌上的剪刀,默不作聲地狠狠地将烤盤上的一排橫膈膜都剪了!發洩。
“舅舅!肉肉!”
小魯班難得出來吃飯,興奮異常,胃口比平日裏在家擴大了好幾倍。
此刻他正舉着桌上的塑料小碟,睜眼巴巴地問路野要肉吃。
“哦哦。來,來。”
路野回過神,直接站起來,把小魯班從路佳身邊的寶寶椅上抱起來,寵溺地抱到自己腿上,又很耐心地給他圍好小圍兜兒,伸出筷子,耐心地呼啊呼地吹肉,喂肉。
路佳在對面,仔仔細細地看着這一幕。
突然一股異樣的感覺,從她心底騰起。
她悟了!
路佳白襯衫牛仔褲,咬着雞翅木的筷子!在鬧騰的烤肉店裏,悟了!
神武根本就不在乎精益!
精益太小了,對神武來說不過是一只整雞身上的一塊雞皮而已。
或者說,精益對于神武對于杜康生來說,就像是建築師桌上的一張 A4 紙,就像是路佳此刻包裏的一根棉簽,又或是就像是仲夏夜天空懸挂的碧綠色樹葉上的一只蜘蛛。
根本就是可有可無!
因為路佳突然想到:小魯班是自己的兒子,如果是需要請人來照料,她寧願是路野這個真心疼愛他的舅舅,也不是陸之岸那個不負責任的爸爸。
而,精益,杜康生派來主事的卻是王強!
誰會把自己看重的親生兒子交給一個不靠譜的好色狂?
王強越是像跳梁小醜一樣,在精益蹦噠地歡,越說明杜明堂在神武和杜康生的心裏完全不受重視。
在不受重視的人手底下做事,是拿不到核心資源的。
路佳猛醒!
“路野,我要辭職。”
她躊躇滿志,恨不能此刻就手機提辭職流程。
路野卻極度冷靜地用力按住路佳的手,蠻力制止她:“現在你不能辭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