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杜家這本爛賬
第20章 杜家這本爛賬
鐘山高爾夫。
下午陽光燦爛。
杜明堂白t衣白褲，從電瓶車上下來，低頭跟着秦昌盛在綠茵地上走。
“你爸呢，就是這個意思，王強必須得從精益弄走。”秦昌盛道。
杜明堂點頭：“秦叔兒，這把王強弄來就是精益建築，就是為了把他從精益建材自己的地盤兒上挪開，是吧。”
秦昌盛駐步，側目意味深長地盯了杜明堂一眼。
這小子有點智力。
但秦昌盛是誰，在神武跟了杜康生那只萬年狐貍這麽多年，早也修成了全身摸滑的羅漢。
他不會輕易表态，任何表态都是站隊的信號。
“你可別小看王強，包工頭出身。走到今天，人呢，文化層次是低了點。但他手下的人，可都是跟他一樣的初中畢業要麽就是泥腿子，他能把那幫人理順了抹平了，這裏頭的學問可不小。”秦昌盛提醒杜明堂。
杜明堂嘴角暗暗勾了一抹若有似無得笑，這一抹笑裏，有成竹在胸的不屑。
精益建材，他早找人進去卧底摸清了，确實如秦昌盛所說，都是一幫沒文化的“粗人”，很多都是銷售出身，去長江商學院鍍金讀了個 MBA，便搖身一變變成手握千萬級股票的高管了。
這幫人也玩的花，抽煙喝酒夜總會打麻将，樣樣都來。
他們拜王強為師為王。相逢開口笑，背後人均八萬個心眼子。
“秦叔兒。”杜明堂今天特別低眉順眼，一米八五的腰都快遷就地彎成一張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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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明堂一口一個“秦叔”地叫着，很是恭敬勤勉：“王強的事兒，我會搞定。但我今天約您來高爾夫，是有另一樁事想和您談。”
秦昌盛戴着一頂米色鴨舌帽，陽光下，陰影正遮住眉眼，看不出任何表情。
但，敏銳的第六感，還是讓秦昌盛覺得杜明堂今天約他來，還是想讓他站隊。
杜家的賬，就像神武的賬，已經是一鍋粥，是該理了。
秦昌盛跟了杜康生這麽久，對他家裏的事情門兒清，自從杜明堂這次回國，他就嗅出了豪門争鬥要子女要搶班奪權的味道。
杜康生有兩個兒子和一個女兒。
三個孩子，不同的媽，這也是有錢人家的常規配置了。
而神武內部的資産控制權也是極其混亂，很多都是杜康生現在老婆的娘家親戚在控制。
這小兒子杜明堂的身世坎坷，簡單說就是：少爺的身子，跑堂的命。所以叫杜明堂。
杜明堂的親媽，是杜康生的原配，但是這個原配吧，也就是當年農村裏的門當戶對。
出身寒微的杜康生也不知道自己幾年後就會飛黃騰達，所以，當時到年齡了就娶了同村的一個妙齡少女，草率結婚了。
有多草率呢，聘禮八千塊，現在杜康生一雙鞋的錢都不到。
這個農村女人就是杜明堂的親媽。
可杜明堂為什麽會是最小，這個謎題先按下不表，先隆重提一下杜康生後來的這個老婆。
可以說，沒有杜康生後來的這個老婆，就不會有今天的杜康生和神武。
杜康生結婚後在村裏三年，都沒有和大老婆生出孩子，在那窮鄉僻壤的地方，無後，沒有流言蜚語和惡語中傷幾乎是不可能的。
第四年，村裏就開始有人傳是杜康生“不行”，第三條腿不給力，是只軟腳蝦。
縣道上，田埂上，村裏那些閑漢，看到杜康生的大婆，眼神也開始越發暧昧猥瑣；而婦女們，則看似好心實則看笑話地給杜康生兩口子介紹各種匪夷所思聞所未聞的“偏方”。
氣得杜康生一怒之下，就離開了村子！
眼不見心不煩。
反正他在村上也沒個什麽正經工作，就靠着自己開貨車幫人家開山拉石子賺點養家糊口費。
來到大城市後，杜康生腦子靈，很快就找到了門路，還是繼續開車。
但這一回，他學聰明了，算到自己累死累活地開一輩子車，可能也買不起一臺東風。
索性，他就承包了個車隊，專門給當地的各個服裝廠拉貨。
也就是在這個拉貨的過程中，杜康生認識了他的第二個老婆，海蓮服飾家的大小姐褚靈靈。
糟糠之妻不下堂之類的話就不說了，那海蓮服飾的老板也不可能願意啊！
自己如花似玉的掌上明珠，怎麽能嫁給一個開貨車的？還是個二婚。
哦，不對，是還沒離。
他倆是出軌。
但愛情就是沒有道理的，那幾年，杜康生和褚靈靈鬧得沸反盈天，情天孽海。
褚靈靈很快便帶球懷孕，懷上的杜康生的第一個孩子，這個兒子就是現在神武的太子，杜明泉。
事情鬧到這個地步，不離婚也不行了，于是杜康生火速和自己農村的妻子離了婚，轉頭娶了褚靈靈。
火速離開了鄉下，離開了充斥着流言蜚語的負能量場域！
所以，嚴格來說，杜明堂的大哥杜明泉也是非婚生子，但因為年代久遠了，沒人有那空追究。
這些年，大家也早已習慣了杜明泉神武“嫡子”的身份。
後來，杜康生借助海蓮服飾的力量，先是做物流，後來做碼頭，最後做房地産、醫藥、投資，把自己的産業越做越大，有了今天如日中天的神武。
那褚靈靈的娘家人肯定不會放過杜康生，畢竟當年神武是靠海蓮起家，所以褚靈靈的弟弟妹妹，在神武都握有很重的股份。
杜康生一直有意清理這部分勢力，但一來看在褚靈靈生的一兒一女的份兒上，下不了手。
二來，确實有些梗結埋在地下許久，扯出根拉起泥，要徹底肅清盤整好，絕對是個傷筋動骨的大活兒。
可以說，要弄清楚，神武那得革命。
再說回，杜明堂。
本來神武的故事到這裏，杜康生沒必要再給自己整事兒，添出一個身世複雜的杜明堂。
但有時候人就是這樣，莫欺少年窮。
年少時，是人的眼神最澄明，心地最幹淨平整敞亮的時候。
這時候受過的一點小傷和委屈，都像是天上落下的隕石，在命運中砸出一個天坑。
杜康生功成名就，榮歸故裏，修橋修路。後來甚至每每回老家，都是坐縣長副市長的車子回去。
但窮山惡水的地方，就是有那思維不開化的人，恨你有，笑你無！
有一個惡毒的謠言是這樣流傳的：說杜康生現在再有錢又怎麽樣？還不是去城裏給有錢人家當了贅婿，才發家的。他城裏那兩個孩子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要不怎麽在村裏和村裏的女人生不出，一出去到大城市，就三年報了倆了呢？肯定是當了龜孫兒了呗，頭上頂着綠帽子，替別人養孩子。
那年，杜康生 39，就差半年就邁入不惑之年。
可天命就是這樣，不到四十歲那卯時卯刻，人就是開悟不了。
杜康生對這個生他養他的地方又愛又恨，愛之深則恨之切！
他沒有辦法去村子裏沿街串巷，挨家挨戶地去解釋，但那些惡毒的流言就像是盤踞在他家房頂的一條惡龍，攻擊着他這麽多年披星戴月含辛茹苦為自己掙來的自尊。
男人的自尊。
那晚，杜康生喝了很多酒，也不知怎的，就暈暈乎乎地拿着錢走到前妻家。
他本來是要拿錢給前妻補償的，因為杜明堂的親媽自從和他離了婚，就一直沒改嫁，也沒有男人。
但可能是月色朦胧，杜康生遇見故人，也不知怎麽，借着酒性就又熱血沸騰，仿佛回到了二十啷當歲在村裏天不怕地不怕的時候。
杜明堂的媽媽那時候也三十九了。
可能在大城市，女人四十捯饬捯饬還能是一朵美麗的鳶尾花。
但在農村深處，那妥妥的就是豆腐渣了，運氣好的話，說不定都當奶奶了。
所以，第二天，朝陽初升，天光亮起來的時候，杜康生的酒也醒了！
他面對着容顏凋殘幹瘦的前妻，悔不疊地怨恨自己昨晚的草率。
杜康生把身上所有的錢和值錢的東西，戒指、手表、皮夾子丢下就跑。
從前妻的被窩裏，跑回了城市裏，跑回了神武，跑回了褚靈靈的身邊。
但陰差陽錯，造物弄人。
每個人的人生，無論你計算得多完美，都會出現一些莫名其妙的 bug！
杜明堂就是這個 bug。
當年，杜康生和前妻費了老勁，白天整夜裏整，床上整完，苞米地裏整，可就是這樣沒日沒夜地炮火連天，也沒能造出個小孩兒。
偏那一夜月有缺，酒沉醉，一标而中！
這下可亂了套了，杜明堂再怎麽是原配生的，此刻也成了非婚生的私生子了。
杜康生不敢和褚靈靈坦白，杜明堂親媽也老實，一個人形單影只地在農村把杜明堂拉扯到十歲。
所以，杜明堂十歲以前的日子是非常苦的，在村裏，沒有人知道他的親爹是誰？他親媽還得年年月月日複一日地頂着私生活不檢點的罪名。
但孩子到底十歲了，是杜康生的骨血。
杜康生回來了幾次，發現自己這小兒子不僅長得英俊帥氣頗有自己當年的風範，還小眼珠烏黑提t溜的，一看就是個聰明相。
加之神武此刻從一葉扁舟已發展成了巨輪，雖還未及航母，但杜康生到底在整個家庭裏，已經有了很重的話語權。
在明堂十二歲這一年，杜康生不和任何人商量，把他接回了城市裏，找了最好的貴族學校寄宿，讓他讀初中。
也許是為了彌補這麽些年的虧欠，杜康生每逢周末，都親自去接幺子，又是帶他去澡堂洗澡，又是帶他去吃飯，還經常帶他去串生意場。
這，後媽褚靈靈當然有意見，但是此時的她已經自顧不暇。
神武越做越大，她這個過氣“跳板”的地位本就岌岌可危，杜康生越來越不拿她當回事兒。
而且，男人有錢就變壞，就算杜康生不去找別人，那也多的是女人往上撲。
與其被那些莺莺燕燕的心機婊，再生撲出幾個崽子，褚靈靈也想開了，那還不如籠絡好杜明堂。
至少杜明堂的親媽待在農村不惹事，和杜康生的露水姻緣也不會再來第二次。
所以，褚靈靈就像刻意讨好杜康生似的，對杜明堂一直都是客客氣氣的。
杜明泉有的，杜明堂也要有。
勉勉強強的一家人，終究在杜明堂出國前也一起在同一屋檐下，過了十年。
杜明堂和杜明泉感情一般，可能因為是同父異母的兄弟，從小雖然彼此嘴上不說，但早已刻在骨髓裏的把對方當競争對手。
而杜明堂和神武的長公主二姐杜明心，感情倒是極好的。
杜明堂在農村，親媽每天忙着養活他就已經筋疲力盡，所以和他的情感溝通很少。
進了城，後媽褚靈靈雖說看起來對自己很客氣，但假的就是假的。
尤其是感情，真的假不了，假的也永遠真不了。
杜明堂一直用極度的禮貌感和她保持着距離。
杜明堂對女性愛意的所有啓蒙和陰性力量的庇護，通通都來自于溫柔善良的二姐杜明心。
可惜……
任何故事三生三世的精彩，背後都是有人要用血和痛來做每句話最後的标點的。
杜明心這幾年過得并不好，杜明堂除了工作，絕大部分的時間都回家陪伴杜明心。
他哪有時間談女朋友。
就他這個作息表，狗都不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