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最怕突然要證明自己
第19章 最怕突然要證明自己
路佳含淚開着車,原本想回精益,但路上想起和楊葉這十幾年的點點滴滴,她還是心煩意亂了。
她問自己,這輩子愛過楊葉嗎?
當然。
楊葉是帥氣的、優秀的、愛自己的。
但緣分的陰差陽錯,就是讓他們永遠擦肩而過。
他倆互相看對方,都似一輪寒月,永遠高高挂在遙遠的天際。
那一晚……
路佳緊握着方向盤,不敢退步再去深想。
每人都有必須戰勝的心魔,軟弱、魯莽、孤獨、懷疑、悔不當初,只有求勝的信念永不蒙塵。
不知不覺,路佳的車下意識地開車路過人民廣場,她瞥見 space 規劃的那塊地,被警戒線攔t着,挖土機和吊車已然入駐,在拆除舊的建築。
路佳忍不住,踩剎車,找了個地方停車。
然後一個人下車漫步,在夕陽下,在那附近随意走走。
她看見,綠地深處,有恩愛打球你來我往活力四射的小夫妻;
有坐在路邊木質長椅上,蒙聲抽煙不願回家的老大爺;
廣場闊朗空曠的中央,有色彩斑斓莺歌燕舞的鬧騰老大媽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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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更看見,越過公路,居民區下,停在路邊躲在車裏玩手機抽煙不遠上樓的中年男人……
路佳笑了。
發自內心的。
這就是生活,這就是人間。
人間煙火從來都是世間矯情最好的治愈良藥,也是打開優秀建築的指紋密碼。
所以,機關算盡的楊葉一定一定一定,贏不了!
路佳篤定了,所以由衷地低下頭,似一朵水蓮花般,純粹地笑了。
忍不住的那種。
……
路佳走後,楊葉則一個人癱坐在別墅的沙發上,發呆了好久好久。
他仰頭望着挑高的房頂,上面的燈光璀璨,就像是觸手可及卻永遠遙不可的她。
他不明白,為什麽這麽多年了,他認識路佳整整十五年,這個他最心愛的女人,永遠都不能理解自己。
他必須成功,因為他成功了,才能給自己摯愛的女人幸福。
如果他不成功,沒有錢,那就永遠是一個癟三。
他不能給她幸福,他就不配路佳。
他這麽多年的隐忍、折中與奮鬥,都是為了路佳!
良久。
楊葉睜開眼,迷蒙中似乎感覺到有人走進了別墅。
是前妻金銀銀。
金銀銀跪在地上,一顆一顆地撿着那些散落一地卻又永遠無法複原的水晶碴。
五彩斑斓,澄明璀璨,耀眼一地,卻再無用處。
金銀銀的神情看起來不怎麽好,不是酸楚與吃醋,更像是深深的失望。
楊葉叫她起來,苦笑:“別撿了。哪有你這樣的,給前夫和前女友安排地方。怎麽誇你呢?妥妥的正室範兒?”
金銀銀沒吱聲,已然蒙頭跪在地上仔仔細細地處理碎了一地的殘局。
一顆一顆,安安靜靜。
“老楊,我們離婚了。之前,我多麽希望,你能和路佳……”金銀銀的語氣滿是遺憾和誠心。
金銀銀沒有撒謊,她真心真意地期望過,離婚的楊葉能夠挽回得到曾經的白月光路佳。
“閉嘴!”楊葉惱恨埋怨,不耐煩地打斷,“你別太過了!居然撮合我和路佳?你是我老婆!我前妻!你說得這麽坦然,我真懷疑,你到底有沒有愛過我?!”
金銀銀擡起幽怨的眼皮,只一剎那充滿意味地瞟了楊葉一眼,而後便自若地說道:“正是因為我愛過你,所以我才希望你幸福!這麽多年了,你心裏有路佳,我知道。但是,楊葉。恕我直言,你倆……不合适。”
“說什麽呢?離了婚了,還對我指手畫腳?”
“她不适合你。”金銀銀看得透,“你倆不是一路人。楊葉,你再這麽執着下去,只剩痛苦。”
楊葉仰頭喟嘆,顯然,他不信金銀銀所說。
“在這個世界上,就沒有我楊葉搶不到的項目,得不到的東西。”
但往往,最了解自己的,就是自己的枕邊人。
曾經的枕邊人也算。
“路佳不是項目,也不是東西,她是個人。是個活生生的、有腦子的女人。“
金銀銀撿起地上的最後一枚碎片,放在盤子裏,站起身,若無其事地整個倒掉,連同她對楊葉的最後一絲眷戀。
“我不恨路佳。從來沒有。”
黯淡中,金銀銀耐着性子說。
“如果你們天雷勾動地火,我會吃醋,會發瘋。但如果只是襄王有意神女無情,我的嫉妒就會好很多很多。路佳不愛你,或者她曾經愛過,但現在她看你的眼神裏,已經沒有了光。放棄吧,楊葉。我真心不想看你一直痛苦!”
“滾。你懂什麽。”
楊葉不服輸。
人工智能能贏,精準的算法能贏,他也是。
建築哪裏靠什麽才華和理念,要的就是噱頭和形式,愛情又何嘗不是?
如果憑一顆熾熱真心就能成功,那哪來那麽多的懷才不遇和範進中舉?
費盡心機的得到,才是狂喜;懵懵懂懂的失去,那不過是無知,和無能。
路佳她總有一天,會懂的。
金銀銀只好無可奈何地嘆了口氣,默默搖了搖頭。
……
黃浦江邊。
星河璀璨的神武大廈。
頂層。
總裁辦公室。
年過花甲精神抖擻的杜康生,頂着一頭花白的頭發,正低頭手握高爾夫球杆,專心對着紅木綠泥的高爾夫練習器,練球。
秦昌盛屏住呼吸,在一旁耐心陪侍。
三竿進洞,空氣中都彌漫着成功後的輕松與微甜。
秦昌盛這才敢顫顫津津地開口讨老的示下:“瞿沖已經送進去了。space 項目流标重投,已是板上釘釘的了。老大請放心,杜少爺在精益一切順遂。他想做的,應該馬上就可以大展拳腳。”
杜康生默不作聲地低頭拿一塊灰色抹布,了無聲息地擦了擦高爾夫球杆。
他擦的時間越久,秦昌盛就越無法揣摩到準确的聖意。
半晌。
杜康生才慢悠悠放下高爾夫球杆,插進真皮杆筒,邀請秦昌盛到沙發上坐。
“我要他大展拳腳做什麽?”
秦昌盛一聽就慌了,頂着一張進退兩難熱辣辣的臉,不解地問:“那老大的意思是……?”
位極人臣,甘于做人臣,那麽明示便是最好的指示。
“老秦啊,你聽過那句話麽。”杜康生優哉游哉。
四兩撥千斤地處理任何事情是他的風格。
譬如此刻,他對秦昌盛這個昔日手下娓娓道:“現在我們這個圈子都心照不宣地說法:不怕兒子紙醉金迷,就怕兒子證明自己,說我要創業;不怕兒子花天酒地,就怕兒子開始專一,說我要娶女主播。”
“哈哈。”秦昌盛這只多年的老狐貍,此刻只得恰如其分地尬笑。
杜康生則坦然,笑問:“老秦啊,你跟我做事多少年了?”
“快三十年了。”
杜康生微微擰了下眉,他這個位置,高處不勝寒,被架空的時間也差不多這麽久。
“老秦,你要理解我。”
萬人之上,便是無人之巅。
杜康生也是無奈,“老秦,你心知肚明,我的成功,神武的成功,是時代的結果。這種成功是無法複制的,我們吃的是時代的紅利。我自問祖墳上冒的青煙有限,惠及我,已是要點高敬神了。”
“杜總,別這麽說。兒孫自有兒孫福,一代更比一代強。”秦昌盛習慣道。
這是十足的奉承話。
更高段位的杜康生,根本不信。
他幽幽然地拿出一根雪茄,秦昌盛低頭給切好,點上。
“明堂這孩子,天天花天酒地香車美女,也折騰不出什麽名堂。”杜康生不屑地夾着雪茄一揮手,莞爾的瞬間又立馬嚴肅,“但一創業,真的一個月就能虧你一個小目标……”
秦昌盛尬笑,他當然明白老大在擔心什麽。
但這是太子與聖上的鬥争,他一個階下一品宰相,或者說是首輔大太監又能說什麽呢?
只能挑老大愛聽的說。
“那倒也不至于。明堂是海歸,學歷能力都有。只是——”秦昌盛話留了半句。
但關于幺子的事,杜康生自然要問:“只是什麽?”
“只是明堂最近很喜歡圍着精益的一個建築設計師叫路佳的轉。”秦昌盛如實彙報。
“得!”鏡片後的杜康生顯然更失望,“這比女主播還刺激!女主播最多要房,那建築師要樓!要地!”
能坐到資本食物鏈頂端的杜康生,世事沒有不明的。
思忖片刻,他就明确了,棒打鴛鴦只能激發羅密歐與朱麗葉效應,倒不如随它去,或許自己兒子就是三分鐘熱度,也未可知。
女人嘛,就那麽回事兒,年輕的時候都經歷過。
“這是細節。老秦你幫我辦件事。”杜康生雖然失望,但很快便能做到喜怒不行于色,點了點雪茄,吩咐秦昌盛,“明堂想要坐穩精益第一把交椅,就得拿出真本事來。這第一條,就是要把王強送走。”
“是。”秦昌盛表示贊同,可又流露出擔憂,“但王強那瘟神,我們找了他這麽久的漏洞,都毫無進展。神武建材,利益千絲萬縷,關系環環相扣,那水可不是一般的深,要搞死他這只蒼蠅,是很不容易的。”
“容易就不用考驗明堂了。”杜康生對老手下直說,“不經過考驗的人,不配當神武下一任的老大。”
話落,雪茄被狠狠掐滅。
“是,老大。我去辦。”秦昌盛雖為難,但還是乖覺地深深一點頭。
他這個年頭,又怎麽會對神武沒感情?
忠誠,都是靠付出堆積起來的。
付出時間也好,心血也罷,秦昌盛深知,現在站杜明堂,就是站未來的神武。
畢竟,看似固若金湯的杜家,其實一個能打的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