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翌日一早。
柳尚書上朝不在,四個人的早餐, 氣氛沒來由的比昨日更凝重了些。
在錢肅的多番眼神暗示下, 褚回仍舊是不為所動的樣子, 看出蹊跷的柳母和藹可親的露出笑容:“兩位賢侄可是有話要講”
聞言, 柳子輕手中的竹筷停頓了下, 然後又恢複如常,甚至頭都沒有擡一下, 狀似毫不關心,可那盤中的菜卻沒有再去動, 只小口喝着碗裏的湯。
錢肅看了眼不争氣的自家三弟, 無奈只得自己親口來說:“不瞞伯母,在下與三弟初次來京, 對京城繁華頗為向往,且學業又繁重,實在不好叨擾太久, 所以我們就商量着今日去尋個住處,待日後再來好好拜訪, 以謝收留之恩”
褚回在一旁沉默不語, 沒有否認便是默認了,她始終說不出要離開的話, 更不敢去看對面的人一眼。
昨夜,柳母在柳尚書的叮囑下本決定不欲多管,可這褚公子畢竟與他人不同,先不說女兒是否鐘情, 僅是多日相處以來,她在心裏已經認可了這位未來姑爺。
不管自家老爺作何打算,這兩個孩子一步一步走到現在也是緣分,她問過女兒兩人是否生了嫌隙,雖然沒有得到準話,可女兒那複雜的神情,實在不像是已經離了心移了情。
“褚賢侄也要今日離府嗎,可是與輕兒商議好了?”柳母斟酌着開口問了句,私心裏還是希望這倆孩子能和好如初的。
“勞伯母憂心了,褚回正有此意,剛好也能和二哥相互幫襯些”
話音剛落,一直不作聲的柳子輕擡起頭來,不鹹不淡的道:“小女子倒是好奇,你們要如何相互幫襯”
再尋常不過的話而已,落在衆人的耳朵裏總覺得在諷刺什麽,而褚回的感覺就更深了,一時間也難免多想了些,這難道不是在暗指自己的身份嗎?
巧合的是她真的想對了,因為接下來柳子輕的話只有她一個人聽得懂。
“褚公子覺得與錢大哥在一起才更方便對嗎,難道不應留在柳府更為妥嗎?”
柳母輕易就看透了自家女兒的心思,她放心的站起身,既然輕兒這般表現,那麽這人應該是會繼續留下來了,像慈愛的長輩一樣,她用眼神鼓勵了一下不明所以的褚回,就把空間都留給了年輕人,兒孫自有兒孫福啊。
褚回接收到柳母奇怪的眼神,卻參不透其中奧義,她轉頭看向對面的人,不解地道:“子輕的意思是希望我留下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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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想相安無事,就安生的待在府裏,沒有我的準許,哪裏都不能去”欺騙我這麽久,想一走了之嗎,她柳子輕斷不會平白被人欺了去。
“太過分了,柳姑娘,錢某一直都以為你是知書達理之人,三弟要去哪是他的自由,你說這話是什麽道理”
錢肅差點就要拍桌而起了,這柳小姐太不講道理了,什麽叫她的準許,簡直豈有此理,可是顯然兩個主角都沒工夫理會他。
褚回一時間面色凄凄,語氣裏也透着失落:“如果這是你想要的,那我聽你的便是”
柳子輕站起身來,腳步朝着門外走去,嘆息般的聲音響起,似是在夢中呢喃:“我若明日開心了,那麽明日就請你離開,若我一直都不開心,那你就一輩子留在這吧”
身影逐漸遠去,空蕩蕩的大廳裏只剩下氣急敗壞的錢肅,還有失神的褚回,她看着柳子輕走開的方向,對着空氣悵然若失的道了聲:“好”也不知遠去的人聽到沒有。
“好什麽好,你是傻了還是被她勾了魂,他們柳府太欺負人了,聽二哥的,現在就跟我走”一直被忽略的錢肅,忍不住怒刷存在感,一副褚回不答應,他就要綁人的樣子。
“是我對不起她,二哥若想走便走吧,恕我不能作陪了”褚回神态落寞的應着,心裏還在想着,子輕到底是什麽意思呢。
“你…真是…讓我說什麽好,也罷,既如此我便也留下來,今後也好有個照應
褚回不由得呆了呆:“二哥,你不必為我…不必委屈自己”
“說什麽呢,這尚書府好吃好喝的伺候着,小爺我有便宜為何不占,既然柳小姐不想你走,我們就不走了,說不定哪天她回心轉意了,到時候我也能沾沾你這姑爺的光”
錢肅沒有形象的往嘴裏叼了根牙簽,身子往椅子上一癱,作出要賴在這不走的架勢,好像剛才嚷嚷着要離開的人不是他一樣。
褚回抿了抿唇決定保持沉默,她這二哥的腦回路太清奇,節奏變得太快,她表示跟不上。
放下這邊理不清剪不斷的千千結,那邊下了朝趕赴何将軍府的柳尚書也遇到了點小波折。
俗話說文可治國,武可安邦,自開朝以來,文武兩派就少不了針鋒相對的局面,虧得當今聖上以仁治國,國泰民安之下,兩派朝臣也難得和平相處。
武将世家為首的何将軍府,這一代子孫單薄,僅有何迢一人,更稀奇的是這何大少爺不喜刀槍劍戟,偏愛舞文弄墨。
何迢不僅相貌随了貌美的将軍夫人,且身材魁梧,不似文弱書生,言談舉止間更是頗有些詩書氣。
到了正當娶親的年紀偶然結識了柳尚書獨女,因仰慕對方才貌雙全,幾經努力,才有了這一紙婚約,本來這婚事被各方看好,誰知道一幅畫成了導火線,殃及了這段姻緣。
本來該早早完婚的二人也因此不了了之,何将軍乃是爽快人,當初自己沒有伸以援手,他便知經此一事,兩小兒的婚約已難成全,便好聲答應這婚約作廢。
誰知道半路殺出個程咬金,眼看着目的達成正要作別的柳尚書,就這樣被堵在了門前。
“晚輩不願意,小侄與令嫒情投意合,還望伯父成全”何迢半跪在地,攔住了柳尚書的去路。
“逆子,還不快讓開,來人,送少爺回房”家将領了命令,不顧何迢的掙紮,毫不含糊的把他們手無縛雞之力的少爺架走了。
遠去的何迢還不忘努力表明心意:“伯父,小侄赤誠之心,日月可昭……”
“小兒無狀,讓柳兄見笑了”何将軍恨鐵不成剛的嘆了口氣,堂堂何府大少爺,整日像個酸腐書生,都怪夫人平日裏太寵着了,真是毫無何家的風範啊。
柳尚書只覺得這将軍府不宜久留,念此,他尴尬的虛虛拱了下手,客套道:“何兄莫要相送,柳某告辭了”
夜幕低垂,柳府。
管家按着自家小姐的吩咐,把飯菜送到了東院,還不忘呈上兩壺好酒,想起他家小姐最後猶豫不決的話,老管家嘆了句年輕真好。
酉時,柳子輕想起自家爹爹昨日的話,擔心他晚飯時會提及一些事,她思量一番,還是去吩咐管家把飯菜送去東院,且鬼使神差的說了句:“府中可還有好酒,送一…送兩壺過去吧”
事實證明她的擔心是對的,柳尚書果然提起了她的婚約之事。
飯後,柳尚書想起白日裏的事,一時感慨道:“要爹爹說啊,這何賢侄也是癡情之人,只可惜與輕兒的緣分差了那麽一點,今後還是慎重些,莫要與那些個武夫有牽扯了”
“此事不着急,爹爹操勞政務,就不要再費心了,女兒自有定奪”柳子輕似是漠不關心的道。
“怎麽不急,雖然我們輕兒才貌無雙,可與你同齡的姑娘,哪個還待字閨中,說到底都怪爹爹,怪爹爹誤了你的親事啊”他柳韞卿的女兒,哪個不誇上一句,誰知會把婚事誤了,現在也沒有個着落。
柳子輕神色淡淡,仍是不怎麽關心的道:“世間萬事皆有定數,哪裏定怪您,爹爹與娘親還是快早些歇息吧”
柳尚書默默喝了一口茶,還是忍不住多說了幾句:“輕兒啊,這幾日就多去和一些往日的好友走動走動,那些個詩會啊也去參與一下,爹爹這邊也給你留意着,這婚事可不能再拖了”
柳氏見女兒心不在焉的樣子,想起東院的褚回,她難得的沒有聽從自己夫君的話:“女兒都乏了,老爺你就少說幾句吧”
“婦人之仁,你懂什麽,老夫是為了輕兒好,再拖下去,誤了女兒的終身大事你擔待的起嗎”
柳尚書懊惱的瞪了眼柳氏,再瞧依舊看不出悲喜的女兒,他最後還是妥協般甩甩衣袖回房了。
于是乎,母女倆齊齊的嘆了口氣,柳氏好笑的道:“輕兒嘆什麽氣,聽為娘一句話,別和褚回生氣了,早些把婚事定下來,也省得你爹爹折騰來折騰去的”
柳子輕微微紅了耳根,臉上依舊風平浪靜,她在桌下捏了捏自己的手帕,颔首道:“女兒曉得了”
說完她的目光朝着東院的方向看了去,眼神閃爍間,柳子輕心裏衍生了一個念頭,只不過還需要另一個人配合,也不知那人有沒有飲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