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褚回臉上的笑意還沒完全綻放就收了回去,她愣愣的站在原地:“子輕……”
“好啊, 柳姐姐快回去歇着吧, 我和褚大哥一道就好了”語氣中難掩喜悅, 配合着少女洋溢開的笑臉, 讓人不忍心拒絕。
只可惜她遇到的這個人不能以常理待之, 褚回看着沒有什麽表情的柳子輕,生怕是自己領會錯了, 她語氣猶豫,惴惴不安道:“子輕, 我也不舒服, 不然我們一起回去吧”
柳子輕好笑的勾起唇角,這愚鈍的人什麽時候開竅了, 不過這樣的反應,着實讓人心安呢,她轉過身去:“還等什麽?不是要一起回去嗎”
褚回難得有眼力的快步跟上去, 好像還沒有跟周家女兒打招呼,算了, 不管了, 子輕沒生氣就好,這般想着, 腳下步子邁的更是歡快。
柳子輕聽着身後的聲音,嘴角的弧度悄悄變大,或許和這樣一個人在一起也不錯,雖然呆了點, 但是心思簡單,不用自己費力去揣度,想必會過得很輕松吧。
大街上的周霏兒,看着那樂颠颠遠去的身影,還有什麽不明白的呢,她回過身看着不遠處還在與商販讨價還價的娘親,心裏湧出一陣委屈,腳步卻堅定的走了過去,沒有再留念身後快要消失在視線裏的人。
這邊,兩手空空的褚回,跟在佳人身後,走到街盡頭又返身繞到了另一條街,兩個人默契的沒有提及剛才要一起回去的事。
可是總這樣不說話走下去,要走到什麽時候,于是立志要占據主動權的褚回,忍不住先開口了:“子輕,家裏還缺些什麽,我們要買些東西回去”
柳子輕放慢腳步,凝神想了想,好像前些天和母親都買齊了,那麽今天這般又是為何,她不确定的道:“不若買些菜回去吧”
于是兩個人就朝着擺攤賣菜的地方去了,挑挑揀揀,買了些時蔬,褚回下意識的往身後一瞥,順着柳子輕額視線看過去,映入眼簾的是……雞爪?難道子輕愛吃這個嗎?
她呆了呆,輕聲問道:“子輕,我們買些雞爪回去怎麽樣”
柳子輕收回視線,淡淡的看過來:“味道尚可,食之麻煩”
褚回登時就笑開了,自己果然猜對了,她毫不在意的脫口答道:“沒事,我不嫌麻煩”
在她身後的柳子輕,表情變了變又恢複了古井無波的模樣,果然不能對這人抱有太多期待。
于是乎,不知道自己哪裏又做錯了的褚回,又被冷處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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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的路上,褚回看着全身散發着一股:‘別惹我,否則你會死的很難看’氣息的柳子輕,頓時覺得不止露在外面的手發抖,心裏的冷風也一陣接一陣的吹,到家後,她便第一時間抱起了自己的暖手爐。
見此,柳子輕的臉色更冷了,畢竟是女兒家的東西,昨日一時心軟,今日又忘記給自己買,雙手間正傳來涼意,看着面前猶不自知的人,她默默垂下眸子,現在反悔還來得及嗎。
一直到了晚間,看到飯桌上的菜時,柳子輕才知道是自己想岔了,臉上尴尬又不失優雅的笑:“褚大哥費心了”
“沒事,你喜歡吃就好”褚回看着終于露出笑意的柳子輕,心道女人的心思真難猜,開心不開心都來的莫名其妙,讓人摸不着頭腦。
柳子輕見桌對面的人雲裏霧裏的樣子,她拿起竹筷,夾住一塊大小适中的雞爪,這人真的很細心,做成這般一節一節剛好入口的樣子,吃起來味美又方便。
幼年時她也曾吃過像是雞爪這類的食物,年歲稍大些,她就再也沒吃過了,沒有別的原因,純粹是覺得吃起來的樣子有些失儀,且麻煩。
原來那句“我不嫌麻煩”是這個意思,心思微動,想起這人一路上忐忑的樣子,她臉上的笑意又多了些:“褚大哥一路辛苦了,多吃些”
褚回受寵若驚的停下筷子,明明是冬天,為什麽感覺春天已經來了,本來略有涼意的房間裏也有了暖意,好似太陽照在身上一般,暖洋洋的讓人舒服的想眯上眼睛。
“不辛苦,子輕也多吃些”
對面的人傻笑着回應,柳子輕莞爾,早料到會是這樣的反應,還真是容易滿足呢,不過……她微低下頭去,為自己心裏那幾絲不清不楚的感覺,也是滿足嗎?
擡起頭,柳子輕看着對面沉迷于美食的人,她頓時也受了感染般,把想不通的事都暫且抛諸腦後,專注于吃飯中去吧。
飯後,褚回端了碗筷去洗刷,柳子輕見狀跟了上去,這樣的事情次數多了,褚回也就不再拒絕了,只默默的把水燒熱,不至于凍着手。
這幾日,褚回每天都會按部就班的送一幅畫到書畫齋中,借着老掌櫃不留餘力的宣傳,她這個吳太傅門生的身份也廣為人知了,畢竟那是帝師,除了當今聖上僅有褚回這一個門生,可以說是沾了這份光,她的畫,賣價也水漲船高。
然而褚回本人卻沒有這方面的覺悟,于是自從拜入師門,僅僅只拜見了兩次的她,成功引來了吳太傅的不滿。
吳府,昔日老友長途跋涉而來,為了滿足老友的好奇之心,吳太傅以考校學業為由,吩咐吳安去褚府接人了。
“吳老真是清閑啊,聽說還收了位高徒,不知宋某今日可有幸見上一面?”昔日的好友,如今的戶部侍郎宋辰打趣道。
“你啊,熬了一輩子還是個侍郎,今日肯定不是為了我那不肖門生來的,有什麽話就直說吧”
吳太傅太了解宋辰的秉性,當年若不是文武事變,最後他們這些文臣為了大義舍身,向那些個武将們低了頭,才将愈演愈烈的事态平息下來。
只可惜漩渦中心的禮部尚書柳韞卿锒铛入獄,連宋辰這戶部尚書也貶為侍郎,本以為只是一時之禍,誰知道一晃快兩年了,那件事再無人敢提及,獄中的柳尚書纏綿牢房,宋辰也一直沒有官複原職。
“實不相瞞,不日前我曾去獄中探望柳大人,因為那件事無辜受難的人也該提上一提了,我等人微言輕,思來想去還是要麻煩吳老您來”宋辰颔首,在吳太傅面前也就不再拐彎抹角,并不是為了自己複職,而是昔日同仁平白入獄,也該有人說句話了。
吳太傅沉吟片刻:“聖上的意思是……”
宋辰連忙答道:“吳老放心,我此次來就是聖上的意思,眼下朝中誰都不宜出面,如今也唯有指望置身朝外的您老了”
“罷了,要我如何做”
“幾日後除夕之夜,聖上宴請群臣,屆時那幾位也都會回朝,所以……”話不必言明,再拖下去不知要等到何時,眼下就是最好的時機了。
吳太傅捋捋胡子,看了眼門外的天色,那小子應該在來的路上了,他心裏陡然一動:“老夫雖然感念聖恩,可這把老骨頭經不起折騰了,就讓我那不孝徒弟代勞吧”
宋辰聞言一愣,旋即面色為難道:“吳老您雖然與聖上有這麽多年的情分,可令徒的身份,實在難以面聖,更遑論出現在除夕之宴上,您就莫要為難我等了”
吳太傅不急着解釋,反而賣着關子道:“老夫還沒糊塗到讓那小子貿然面聖,卻也真的難以奔波勞累,只是這件事我那徒弟最為合适”
“宋某愚鈍,還望吳老指教”
“老夫賦閑在家,無時不心念朝堂,對聖上也尤為挂念,然病榻纏身,提不起刀劍,也拿不穩狼毫,幸而得一良徒,雖不似老夫當年武功卓絕,卻也勉強可以代筆”
說罷看着仍舊沒聽懂的宋侍郎宋大人,他額頭處的青筋急跳,都是榆木,想他一世英名,怎麽入得眼的人都一個模樣,想到這,自诩睿智的吳太傅沒好氣道:“我那不肖徒弟善畫”
是了,當年柳尚書因一幅畫落了難,這以畫為突破口,說不定是個好主意,只是這傳聞中的太傅門生畫功如何,當真可以擔此大任嗎,宋辰不免有些猶疑,可是太傅不配合,為今之計也只能這樣了。
想來能得吳太傅看重,那少年應該不會讓人失望吧。
此時,宋辰心心念念的少年,正坐在趕往吳府的馬車上。
車輪軋過積雪,傳來“吱呀吱呀”的聲音,間或有商販吆喝聲入耳,褚回無聊的掀開車簾,也不知那老太傅為什麽這般着急,心裏想着,她嘴上就問了出來:“吳小哥,師傅他老人家這麽急着找我來是為何事啊”
她本來對答案沒抱幾分希望,只是随口問一問,不曾想這吳安是半個知情人。
吳安想起臨行前自家老爺的囑,他當然不會辜負老爺的厚望,于是,他随口一答,聽在褚回耳朵裏,只覺得瞬間生無可戀。
“老爺說就要過年了,是時候考校一下公子的學業了”
平平淡淡的語調,簡單的兩句話,對于褚回來說無異于是地雷炸起,突然間心惶惶,一種被老師突擊作業的緊迫感油然而,關鍵是這作業她還沒完成,怎麽辦?
看着近在咫尺的吳府,褚回無助的抓着馬車窗戶,現在跳下去還來得及嗎。
此時,只聽見馬車外面傳來吳安溫馨提醒的聲音:“公子,到了”
好像……來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