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心悅
心悅
陸歲淮的身子一震,驀地擡眼望向了甘黎微醺的面容,對上她眼眸的剎那,又将目光錯開了,他的面上因她的話語帶了些驚異,但更多的是被人戳穿了心思的難堪。
他緊閉着唇,遲遲沒有言語。
“嗯?你怎麽不說話?”甘黎不滿起來,“那看樣子,你也并不喜歡我啊。”
“不是!”他急急出聲道。
“那你就是承認喜歡我咯?”聽到了讓自己滿意的答複,她就像個拿到糖的小孩一般笑了起來。
陸歲淮努力穩了穩自己已然被她撥亂的心神,輕聲道:“你喝醉了。”
“我才沒醉。”她瞪着一雙美目望着他,似乎是在對他的說法抗議。
他看着她因醉酒而有些迷離的雙眸與染着紅暈的面頰,也恍惚了起來。
“甘黎。”恍惚中,他低低喚了一聲她的名字。
她卻沒有應答,目光落在了他一張一合的嘴唇上。
下一瞬,女子溫軟的唇忽然貼了上來,他因她這大膽的舉動驚了一下,身子也登時僵住。
她的吻宛如蜻蜓點水,帶着淺淺的桃花清香,他的手下意識地就撫上了她的背。
在他想讓這個吻進行得更深的時候,卻忽地回過了神來,他反應了過來自己同她正在做些什麽,也清楚地知道此時尚不是在夢中。
理智與情感交織着,他遲疑了一瞬,還是将她輕輕地推開。
他珍重于她,也不願趁她醉酒之機輕浮于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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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吻得好好的呢,忽然就被這人推開了,甘黎疑惑極了,醉眼中裝滿了不解和委屈。
陸歲淮抿着唇,忍住不去看她的神色,一想到方才的場景,面上又熱了起來。
半晌後,他才澀然開口道:“甘黎,看來今晚你果真是喝多了,醉得竟這般厲害。”
看他将自己今晚的言行皆歸咎于醉酒,她無語至極,又覺得有些好笑,最後氣鼓鼓地坐在了書案前他的位置上,道了句:“陸歲淮,我現在清醒的很。”
“你說你現下清醒?那你方才還……”他擰着眉心,忍不住道。
說到後半句時,又忙住了口,沒再接着往下說下去。
在她的炙熱目光下,他似是被盯得有些不好意思了,幹脆直接轉過了身子,背對着甘黎。
甘黎如果是真的清醒,就絕不會做出主動來吻他這樣令他覺得匪夷所思的行徑。
回想起适才那個淺淺的吻,他感覺自己的心又一次快速地跳動了起來。
同她接吻,他自然是歡喜的,是願意的,但心裏又覺得歉疚。
他總感覺自己就像是個僞君子,明明知道心愛的姑娘不喜歡自己,還要在她不清醒的時候輕薄于她。
看着陸歲淮的反應,甘黎彎了彎唇,心想也不知從何時起,他的臉皮居然變得這樣薄了。
連她都不覺得有什麽,他還尴尬個什麽勁?
“我當然知道自己剛剛在做些什麽。”她的嘴角微挑,“我在同自己心悅之人接吻啊。”
“你說什麽?”他猛然轉過身子,神色中滿是錯愕與不可置信。
看到伏在書案上估計是覺得累了的甘黎時,他又有些洩了氣,她眼下喝醉了,神智尚且不清,說的話也不知能不能當真。
甘黎支撐起身子,微眯着眼望向他,嘴裏嘟囔道:“陸歲淮,我知道你喜歡我,其實我也喜歡你的。”
說完這句話,她支撐着身子的雙手散了下去,又重新趴在了書案上。
她的聲音雖小,但好在這屋內安靜,他還是将她說的話聽了個一清二楚。
“甘黎,你……”他眸子中掠過一縷喜色,走到書案前。
他也知道她此時喝醉了酒,大腦不夠清醒,但人們不是都常說“酒後吐真言”嘛。
因此,他心裏仍是懷揣着期待,放柔了聲音,問她:“你這話可當真?”
見甘黎不語,他心下頓時就緊張了起來,又喚了她一聲:“甘黎?”
但她還是沒說話,回應他的是她傳來的均勻的呼吸聲。
她竟是睡着了。
陸歲淮有些哭笑不得,又有些咬牙切齒,她才同自己講了這樣的話,居然還能做到不管不顧地倒頭就睡。
但他又怎麽可能和一個喝醉了的人計較呢?
他微微嘆氣,自己還真是拿她沒辦法。
甘黎再睜開眼時,已是次日。
她從軟榻上慢慢坐了起來,感覺頭仍是有些發暈。
看來無論是什麽酒,都不能喝的太多,自己日後再不能一次性喝那麽多酒了。
她迷迷糊糊地撥開了簾帳,看見透過窗格灑下的陽光後,才稍稍清醒過來,揉了揉睡眼惺忪的眼睛,向房間外喚道:“丹南?”
丹南過了好一會兒才從外頭走了進來,她一只手端着粥,另一只手端着盛着水的面盆,将瓷碗和面盆都在桌子上放好時,才去關上了門。
“姑娘醒了?”看着還坐在軟榻上的甘黎,丹南說道。
甘黎點了點頭,問她:“現下是什麽時辰了?”
“已經是巳時了,姑娘若是再不起來,就該直接用午膳了。”丹南含笑回道。
“什麽?巳時?”聞言,甘黎驚得一下子就從軟榻上站了起來。
難怪她覺得自己這一覺好像睡了許久。
“糟了,糟了!早就過了該去芳寧軒的時辰。”她口中一面念叨着,一面拿起挂在木架上的外衣,速度很快地穿在了身上,“丹南,你怎麽不叫醒我啊?”
“姑娘別急,公子昨晚說了,姑娘今早不必去芳寧軒給小姐上課。”看甘黎面上焦急,丹南趕緊向她解釋道,“姑娘昨日喝醉了,身子定然不舒服,左右也是無事,奴婢也是想着讓姑娘多歇息上一會兒。”
聽丹南這麽講,甘黎才松了口氣,想起丹南前頭說的話,又問道:“陸……陸公子昨晚來棠月閣了?”
“姑娘不記得了?”丹南看起來很是驚訝。
“記得什麽?”甘黎正用巾帕沾了面盆裏的溫水,在桌邊擦拭着臉,問丹南道。
“昨日姑娘下午出去喝醉了酒,回來後硬是要去栖蕪居找公子。結果在栖蕪居睡着了,還是公子抱着姑娘回來的。”丹南小聲提醒她道。
甘黎腦海裏閃現出了昨晚的畫面,還拿着巾帕的手頓住,整個人呆愣在那裏,神色晦暗不明。
她昨晚喝多了,跑去栖蕪居找陸歲淮說了那些莫名其妙的話也就罷了,竟還主動吻了他!
果然都說醉酒容易誤事,但她沒想到自己的酒品竟差到了這樣的地步。
這下好了,也不知道陸歲淮會怎麽想自己。
她把巾帕随手擱在面盆上,伸手摸了摸額頭,感覺自己的頭一時更暈了。
丹南看她這幅樣子,猜想着她應該是想起來了,于是笑了起來:“姑娘這下子是想起來了?”
甘黎只悶悶地嗯了一聲,沉默了須臾,問丹南道:“那他送我回來的時候,可還與你說了些什麽?”
“公子就說姑娘醉了,要讓姑娘好好地睡上一覺,他會去告訴小姐,今日早晨姑娘就不用去芳寧軒了。”丹南想了想,同她道,“對了,公子昨日還對奴婢說了,今日他下朝後會來棠月閣,讓奴婢跟姑娘說一聲。”
“他就沒說別的了?”甘黎接着問道。
“公子也就同奴婢說了這些。”看着她不大好看的神色,丹南以為她身子仍是不舒服,關切地問道,“姑娘是身子還覺得難受嗎?”
甘黎搖了搖頭,有些不好意思地開了口:“丹南,昨日是我喝多了,讓你見笑了。”
“怎麽會呢?”丹南趕忙道,想起昨晚的甘黎,唇角忍不住帶上了一抹笑意,“其實奴婢倒覺得,姑娘昨晚醉酒的樣子,挺可愛的。”
甘黎知道她這話只不過是在哄自己高興,難為情地笑了笑,向梳妝臺走去,準備挽一個簡單的發髻。
“姑娘要不還是先用早膳吧?”丹南指了指桌上的粥,對她道,“奴婢先前就估摸着姑娘快醒了,給姑娘煮了枸杞紅棗桂圓粥,還熱乎着,姑娘快趁熱喝了吧,不然午膳可就吃不下了。”
“也好。”甘黎應了一聲,“麻煩你了。”
她昨日本就未用晚膳,眼下已然是餓極了,端起桌上盛粥的碗,一勺一勺喝了起來。
想到丹南前頭說過的話,或許陸歲淮再過一會兒就要來棠月閣了,她就不禁覺得自己有些頭疼。
昨晚她去栖蕪居那麽一鬧,她都不知道自己眼下應當如何面對陸歲淮了。
不過有些話,自己的确是該早些跟他說清楚的。
甘黎的感覺向來很準,她這才剛用完早膳,發髻尚還未來得及梳,陸歲淮就過來了。
丹南很識時務地以要去洗衣服為由,拿着面盆和空了的瓷碗從房內退了出去,将門半開着,房內便只餘下他們二人。
“才起來?”看着她散落下來的一頭烏發,陸歲淮問道。
“嗯,剛用過早膳。”甘黎點頭道,望着他眼下的烏青,她蹙了蹙眉,“你昨夜沒睡好?”
“我昨夜處理一些事情到很晚。”他有些心虛地解釋道。
他不太想讓她知道,自己因為她昨晚的那番話徹夜失眠,一夜未睡。
“那你午間可得好好休息啊。”她說。
“甘黎。”他忽然喊她的名字,似乎是鼓足了極大的勇氣,問她道,“你昨晚說的那些話,還作數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