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醉酒
醉酒
禹成走進來,躬身行禮過後,将懷中的青竹瓶雙手交給了傅子策。
傅子策接過,似笑非笑地道了句:“你的動作倒是挺快。”
“屬下謝殿下誇獎。”禹成笑着摸了摸頭,應了句。
傅子策淡淡掃了他一眼,沒再接話,而是将手中的青竹瓶遞給了甘黎,道:“阿黎,此乃回牽子。”
甘黎隐約明白他的用意,接過竹瓶的手微微顫抖着,但還是低聲問了句:“殿下,回牽子……是毒?”
傅子策嗯了一聲,同她道:“回牽子毒性慢,不會在一時毒發,少量食用對人體也無甚影響,但長期服用此物,在毒性積累之下,便會侵蝕身體,逐漸要了一個人的性命。”
說完,他似是又想起了什麽,補充道:“你不必擔心,此毒是慢慢發作的,你将其用于陸歲淮的身上,他身子虧損,太醫尚且無法診出個所以然,更不會牽扯到你身上。”
“多謝殿下為屬下考慮周全。”甘黎輕聲說着,将青竹瓶收入了衣裳裏。
沉吟片刻,傅子策再次開口道:“阿黎,你可莫要令本王失望啊。”
私下相處時,他鮮少在她面前以“本王”二字自稱,而方才這句話,便是帶着隐隐的警告意味,她自然心知肚明。
她也知道,今日自己同傅子策說了許多本不該說的話,他這個人又一向多心,指不定也在暗暗猜忌着自己。
心中雖不免有些緊張,她仍是同他保證道:“殿下放心,屬下定會為您妥善解決此事,絕不會讓您失望。”
“那我可就等着阿黎的好消息了。”他颔首,頗為滿意道。
見兩人說完,禹成遲疑着喊了句:“殿下……”
“怎麽?你還有事?”傅子策有些不悅地蹙起了眉頭。
Advertisement
禹成望了甘黎一眼,走近了傅子策,在他的耳邊低語了幾句。
甘黎倒是沒有聽清禹成同他說了些什麽,只是模模糊糊地聽到了“宣業侯府”的字眼。
禹成說完,傅子策便站了起來,對甘黎簡單道了句:“近日府上事宜繁多,我還有些事情需要處理,就先走了。”
她應了句“好”,也從椅子上站起身來相送。
望着傅子策與禹成一前一後離開的身影,甘黎若有所思。
翊王府與宣業侯府的喜事将近,傅子策這段時日想必也是忙得不可開交。
不過這樣也好,能稍稍轉移一下傅子策的注意力。
至少在近幾個月,他的心思估摸着應該會更多的放在宣業侯府的身上。
聽到門被輕輕帶上的聲響,甘黎坐了下來,撫摸着衣裳中那個裝着回牽子的竹瓶的輪廓。
她心中一時是煩躁,一時是不安,一時又是茫然。
就算是在她還未與陸歲淮重逢的時候,傅子策于話語中提及要讓她解決了陸歲淮,她心中便是抵觸的。
她先前在逾明書院雖說與陸歲淮是向來不和,但那終究也是她好幾年的同窗。
即使不喜歡他,但對他下毒手,她也做不到。
不過在那個時候,畢竟還尚未曾确認好陸歲淮的身份,她本就不是很相信傅子策那日的說辭。
她只是想着,待自己進景國公府查清了傅子策想要知道的事情後,他也就能消了這個念頭。
現下知道了陸歲淮是皇帝之子,傅子策也斬釘截鐵地要她去除掉他。
可她也知曉了陸歲淮的愛意,知曉了他這五年來為她所做的事情,更是知曉了自己對他的心意,她又怎麽可能動手殺他?
她不可能對陸歲淮下毒,然而,在這一時之間,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應該怎麽做。
雖然傅子策也說了,回牽子是慢性毒,一時半會也起不了什麽作用。
但時日一長,他輕易便能覺察出其中的端倪,到了那時,他也就知道了自己根本就沒有給陸歲淮下毒。
依傅子策一貫的手段,他定然不會放過自己,也勢必不會對陸歲淮善罷甘休。
假使那年冬日,先一步來月上梢找她的那個人是陸歲淮就好了……
可事已至此,這個“假使”便也沒了任何意義。
她搖頭,緩緩嘆了口氣,向空了的杯盞裏又倒了滿滿一杯的桃花釀,再端起杯盞,一飲而盡。
适才她與傅子策光顧着說話了,酒其實也沒喝上多少,但這桃花釀的味道卻是着實不錯。
桃花釀的香醇安撫着她的脾胃,讓她緊繃着的心漸漸松弛了下來,也讓她将煩悶之事慢慢抛諸腦後。
她笑了起來,難怪世人常說,酒能解愁,還當真是如此。
五杯過後,手再次放在酒壺上時,甘黎卻猶豫了起來,自己平日裏不甚飲酒,今日喝的會不會有點多了。
但這醉風樓的杯盞做的本來就小,更何況,桃花釀也算不得是什麽烈酒,再多喝幾杯,想來也是無妨的。
這樣想着,她也不再糾結,繼續喝了起來。
直至酒壺裏再倒不出一滴桃花釀,她才悻悻地站了起來,慢慢悠悠地向一樓的掌櫃處走去。
傅子策前面走得急,也不知道他付沒付錢。
好在自己今日上街,身上也帶了些銀兩,付這壺桃花釀的錢想來還是綽綽有餘的。
不過她問了掌櫃,才知道傅子策走時已經付過錢了。
她朝掌櫃點了點頭,看着漸晚的天色,也不打算再在街上逛下去了,再不回去的話,丹南估計就該擔心了。
“姑娘怎的才回來啊?”丹南就站在景國公府門口,看見前頭慢吞吞走來的熟悉身影,趕忙迎了上去,“奴婢還以為姑娘迷路了。”
“怎麽會?”甘黎沖她笑笑,“我也沒走多遠,就這幾步路,我還是認得的。”
看甘黎走得搖搖晃晃的,險些摔倒,丹南吓得趕緊一把扶住了她。
聞到了甘黎身上的酒氣,丹南小聲問道:“姑娘,你今日下午莫不是去喝酒了?”
“我只喝了一點點。”她有些心虛道,“丹南,我自己能走。”
但丹南還是堅持着将她一路攙着回了棠月閣。
甘黎先将青竹瓶放進了裏屋玄櫃的暗格裏,随即就走出來找丹南。
“姑娘不如先進裏屋休息一會兒吧,奴婢正準備煮醒酒湯呢。”丹南正找着食材,顯然是無暇搭理她。
“我又沒喝醉,哪裏需要什麽醒酒湯。”甘黎擺了擺手,對丹南道,“你現在方不方便幫我去喊陸歲淮過來一趟啊?”
丹南翻找着食材的手一頓,姑娘平日在她面前,從來不會對公子直呼其名,眼下這般還說自己沒醉。
“哎呀丹南,你有沒有聽到我說話嘛!”見丹南沒說話,甘黎有些不高興了,走過去輕拍了下丹南的後背。
丹南感覺有些頭疼,甘姑娘醉酒後與平常簡直就是判若兩人。
她勸道:“這……姑娘今日都醉了,要不還是明日再請公子過來吧?”
“我沒喝醉。”甘黎一臉認真地糾正道,她才沒喝醉,只是有少許頭暈而已。
“好,姑娘沒醉。”面對着眼前的這個甘黎,丹南不得不拿出了曾經在芳寧軒哄陸沅的姿态。
“算了算了,我還是自己去栖蕪居找他吧。” 甘黎失去了耐心,直接向着外頭走去。
陸歲淮之前同她說過,他的住處在栖蕪居離棠月閣不遠,她有事可以過去找他。
但因基本上都是他來棠月閣找自己,她其實也沒怎麽去過栖蕪居。
看見守在栖蕪居正屋前面的護衛時,甘黎走了過去。
她認得他,知道他是陸歲淮的近身護衛赤旭。
不過還未等她說話,赤旭倒是先向她開了口:“甘姑娘可是來找公子?随小人進來就好。”
栖蕪居裏,陸歲淮正在書案前提筆寫着些什麽,見甘黎過來,神色中滿是訝異。
他放下手中的筆,示意一旁的赤旭先出去,問她道:“你怎麽過來了?可是有什麽事情?”
“你不歡迎?還是沒事情就不能找你啊?”她反問道。
陸歲淮被她的話弄的一怔,慌忙解釋道:“我沒這個意思。”
他說着,随後又小聲嘟囔了一句:“因為你平時也不怎麽來找我啊。”
“你說什麽?”甘黎沒聽清,問道。
“沒什麽。”他趕緊笑着搖了搖頭,只覺得今日她似乎與往日有些許不同。
她湊近了些,笑着開口道:“這裏就我們兩個人,你有什麽不能說的啊?”
看着忽然靠近過來的甘黎,聞見她身上傳來的桃花釀酒的清香,對上她有些醉意朦胧的眸子,陸歲淮一瞬竟恍了神。
直至面前的姑娘在他眼前揮了揮手,問他:“你怎麽了?”
他才反應過來,悶悶道:“你飲酒了?”
甘黎沒回答,目光落在了他泛紅的耳朵和俊美面容上,輕笑道:“陸歲淮,你很熱嗎?”
“不熱啊。”他順口應道,“這都秋日了。”
“可是你的臉和耳朵都紅了哎。”她委婉地提醒道。
陸歲淮頓時變得有些舉足無措,一時竟顯得有些窘迫,也不知該如何回她的這句話。
好在甘黎善解人意地在此時岔開了話題:“其實我今日來栖蕪居,是有事情想要問你。”
“你問吧,是什麽事情?”他長舒了一口氣,道。
卻聽見面前姑娘直截了當的聲音:“陸歲淮,你是不是喜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