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喜事
喜事
姜宜倚靠在背椅上望着坐在面前的甘黎,将她方才的神色盡收眼底。
如此看來,這位甘姑娘對陸歲淮也并非無意。
姜宜若有所思,喉頭卻又忽然泛起絲絲癢意,她又忍不住以帕掩着唇咳嗽了兩聲。
待平複下來,她溫聲對甘黎道:“甘姑娘大可放心,今日之事僅你我二人知曉,我不會将此事告知淮兒。”
甘黎低垂着眸子,斟酌了半晌措辭後,才慎重地問道:“夫人……您信我?”
“其實我信你與否無關緊要,重要的是淮兒相信你。”
姜宜面上笑意潺潺,一雙漆黑的眼眸直視着甘黎,坦然道。
“我實在是太了解自己這個兒子了,他是那般的珍視你,縱使我将此事告訴他,他也絕不會因此而懷疑你,動搖半分對你的信任與喜歡。既是如此,我告知于他又有何用呢?”
甘黎神色微變,動了動唇,不等她開口,姜宜淡淡的聲音便又響起。
“甘姑娘,我方才同你說那番話,也并非是想要你對淮兒的那份喜歡負責,淮兒他一廂情願地執着于你,是他自己願意。而姑娘順着自己的心意即可,姻緣之事,不可強求。”
姜宜稍稍停頓了一下,言辭中也帶上了些許懇切。
“我只是想要以一個母親的身份來懇請姑娘,至少看在淮兒是一心待你的份上,莫要為他人所利用,行傷害他的事情。”
甘黎雙眸微擡,對上姜宜懇求般的目光,她的身子震了一下,急切道:“夫人,今日之事是我有錯在先,但還請您信我,我絕不會害他!”
姜宜似笑非笑,撫了撫手腕上的玉镯,道:“好,我信姑娘,也但願姑娘言行一致。”
方才姜宜說……順着自己的心意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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順着自己的心意……
想着,甘黎咬了咬唇畔,似是下了很大的決心,但還是底氣不足道:“夫人,陸歲淮他不是一廂情願,我也是心悅于他的。”
這是她頭一次開口承認自己對陸歲淮的心意,還是在他母親的面前。
說完此言,她就有些難為情起來,姣美的面容上也挂起了淺淺的紅暈。
“是嗎?”姜宜先前雖已料到幾分,但仍是做出了才知道的訝然之态,“那淮兒可知曉你的心思?”
“我會說與他聽的。”甘黎低着頭,手不大自然地撥弄着衣裙的邊角,又補充了一句,“就這幾日。”
“如此甚好,淮兒若是知道你們二人是兩情相悅,定然會很高興的。”聞言,姜宜彎唇,欣慰道。
片刻後,她又對甘黎道:“甘姑娘,淮兒是真的很喜歡你,比起你所知道的,還要更喜歡你。”
她遲疑着,面上一半是歡慰,一半是悵然。
“夫人,我明白的。”甘黎似是懂了姜宜的意思,眉目肅然道,“我不會辜負他對我的心意。”
從錦儀堂走出來後,甘黎的仍是思緒萬千,心中波濤翻湧着,這令她的情緒不由得也躁動了起來。
她心潮暗湧,思緒難平,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一步步走回棠月閣的。
近些日子,她雖然也隐約察覺到了陸歲淮對自己有些情意,卻從未想到,他是這般堅定不移地喜歡了她數年之久。
這些年來,他為她做了許多,可卻從未與她提過只言片語。
若不是自己今日從姜宜處知曉了這些事情,他是不是就不打算告訴她了?
她是不是恐怕會永遠也不知道?
陸歲淮動身去揚州尋她,竟偏巧也是在景永十八年的寒冬。
那時她家生禍端,淪落至月上梢已有半年,受盡欺淩,也看盡世态炎涼。
可在那時他方知曉她的事情,未曾猶豫便決定去揚州找她。
也是在那個時候,傅子策在月上梢救下了她,将她帶離了那個令她不堪的地方。
傅子策為何要煞費苦心地去救她?這個問題困擾了甘黎許久。
初時,傅子策告訴她,他是為她的父親甘昱之事甚感惋惜,因此想要幫襯她這個尚無所依的孤女一把。
那個時候,她對他的話深信不疑。
畢竟二殿下賢王的名聲在京城裏廣為流傳,他向來就是那樣心善之人。
後來她跟在傅子策的身邊,逐漸見識到了他從未露于人前的野心勃勃與狠戾無情。
傅子策救下她這個罪臣之女,還在她身上花了這麽多的心思,當真只是一時大發善心?
他所行的每一步皆是籌謀,從不随意落下一枚棋子。
可她這樣一無所有的人,又能夠為他提供什麽價值呢?
今日知曉他與陸歲淮是前後腳去的揚州,她卻隐約懂了。
是了,傅子策因心中的疑慮一向留心于陸歲淮,甚至知曉陸歲淮近年來的七月初十會去京郊,又豈會不知他對她的暗中尋覓呢?
用午膳時,丹南覺察甘黎面色有異,她為甘黎盛了一碗豆腐青蝦羹,試探性地詢問道:“姑娘今日是怎麽了?”
“倒也沒怎麽,就是心裏頭莫名亂的很。”甘黎接過,喝了一口羹,應道。
“興許是在府上悶得太久了?”丹南托着腮思考了須臾,“姑娘剛來的時候還時常去街上轉悠,近來卻總是在屋裏頭待着。”
甘黎的确有好一陣子沒有出過景國公府了。
這些日子她的心神不斷地被擾亂着,也失了出門的興趣,總是以坐在屋內看書來打發閑散時光。
可有時明明正看着書,卻在不經意間恍了神,目光不知不覺就移向了窗外,雕着碧竹的窗軒上竟映出了陸歲淮的影子。
她神色一滞,待回過神來,眨了眨眼再看,窗外哪有什麽陸歲淮,只放置着幾盆盆栽。
前些日子陸歲淮将原先種在地上的山茶花又移到了盆栽裏,說是盆栽裏的土能讓山茶花長得更好些。
他又将盆栽移到了窗下,說那兒能照到陽光,山茶花估計也能長得更快些。
但依舊長得極慢,她覺得,明年春天估計是開不了花的。
甘黎盯着看了許久,心亂如麻。
估計真是如丹南說的那樣,是她在府上待久了,難免多思,她暗忖着。
“你說的有道理,說不準還真是這樣。”甘黎舒展開眉,笑着應了句,“那我今日下午就去街上散散心。”
“好啊,近日京城裏有喜事,街上估計也熱鬧的很呢,姑娘去轉悠轉悠,指不定心情也能好上不少。”丹南也笑起來。
“喜事?”甘黎往碗裏夾了一塊筍蕨蒸餅,随口問道,“京城又有什麽喜事了?”
“是翊王殿下的親事啊。”丹南笑意盈盈道,“翊王殿下身份那般矜貴,他的婚事在即,京城裏頭定然熱鬧。”
甘黎面色微凝,放下了手中的筷子,問丹南道:“翊王殿下要成婚了?”
“姑娘不知?”見甘黎詫異,丹南也是一愣,她本以為姑娘早就已經知道這事了。
甘黎搖頭,反問她道:“這是何時的事情?”
“奴婢也是前兩日聽府上的其他人講的。”丹南想了想,同甘黎道,“好像是陛下前幾日為翊王殿下和宣業侯府的大小姐賜下了婚事,這個月底應該就要行婚儀了。”
宣業侯府的大小姐?是鐘清和?
甘黎怔了一下,随即便反應了過來。
此事雖說令她有些吃驚,但細細一想也是情理之中,說不上有多麽意外。
傅子策的生母是宮女出身,地位低微,他沒有母族的勢力作為支撐,有意帝位,必定也需要借助妻族之勢,娶一位出身顯赫的王妃。
宣業侯鐘巍是兩朝元老,在朝中有着舉足輕重的地位,也深受皇帝的倚重。
娶鐘清和為妻,于傅子策而言,便能夠就此得到宣業侯府的支持,是一門極為有利的婚事。
為了鐘清和家中的勢力,傅子策也定然會善待清和,清和也應當會幸福吧。
默然了良久,甘黎勾了勾唇,道:“他們二人倒也登對。”
丹南點頭道:“是啊,奴婢雖未曾見過翊王殿下和鐘大小姐,但也聽聞翊王殿下豐神俊朗,鐘大小姐是京城出了名的美人,兩人實乃天造地設的一對良配。”
甘黎嗯了一聲,又聽到丹南問她道:“那姑娘今日下午出府走走,可要叫上公子一起?”
“還是不了,我就想一個人随便轉轉。”甘黎忙拒道,她眼下還尚未想好,自己在知曉了那些事情後該如何面對陸歲淮。
京城的街道确實比前段時間還要熱鬧上幾分,行人絡繹不絕。
街邊是熙熙攘攘的商販,嘈雜的吆喝聲和管樂聲混雜在一起。
甘黎在穿行在人群中,她其實也沒想好要去哪裏,或是要買些什麽東西。
身後忽然有人輕拍了一下她的肩,她立時轉過身,看見有些熟悉的面容時,卻是微微一愣。
她跟着那人一同走到人少的寂靜處,才開口問道:“禹成,你怎麽在這裏?”
禹成是傅子策身邊的暗衛,既是暗衛,便也同甘黎他們一樣,都是于暗中為傅子策行事的。
不過甘黎知道禹成,因為他是傅子策的心腹。
在傅子策揚州的宅院時,她便見過這個人,後來在潤青坊,她也時常見到他跟在傅子策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