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門鎖
門鎖
這日上午,甘黎和往常相同,在芳寧軒給陸沅上完課,正準備回棠月閣。
陸沅卻忽然神神秘秘的貼上了她的耳朵,對她悄悄道:“甘黎姐姐,我終于知道之前為什麽會覺得你眼熟了!”
“嗯?”甘黎挑了挑眉。
“我想了好久,終于在昨日晚上想起來了。”陸沅笑了起來,頰邊露出了兩個淺淺的小梨渦,“我以前在我哥房內的一幅畫上見過姐姐。”
“小沅,許是你看錯了呢。”甘黎只是淺笑,撫着小姑娘的耳畔碎發。
看着甘黎還是一副不以為意的樣子,陸沅急了起來,信誓旦旦道:“我絕對沒有看錯,那副畫雖未能畫出姐姐的玉容,但不難看出,畫上的人就是姐姐你。”
甘黎默了默,眼神卻有些渙散。
陸沅看她似乎神色有異,估摸着她也許是信了幾分,便趁機道:“我哥的房內之前總是挂着那副畫,但姐姐你來了府上以後,他就把那畫給撤去了。我也是前幾日去了他屋裏,感覺好像少了些什麽,想了好幾日才想起來的。”
見她依舊靜默不語,陸沅恐她還是不相信自己的話,又補了幾句:“姐姐,我說的都是真的!我一直覺得我哥其實喜歡你,但他就是榆木腦袋,不會說話。”
這回甘黎有反應了,她輕輕掐了一下陸沅的臉頰,道:“你才十歲,就知道什麽是喜歡了?”
“反正我就是知道,我哥肯定是喜歡你。”陸沅有些不服氣,不滿地嘟囔着。
甘黎覺得眼前因為不高興而嘟着嘴的小姑娘很是可愛,沒忍住又輕輕掐了一下她的臉,輕聲哄道:“好,我知道了。”
“姐姐,那你可千萬別告訴我哥,我今日與你說了這些啊。”陸沅又忽然想起這個,擔心道。
雖然她才不怕陸歲淮,但自己這個哥哥一碰上甘黎姐姐的事情就較真得不行,為了避免他去找爹爹那告自己的狀,還是不要讓他知道的為好。
“好,不出賣你。”甘黎笑着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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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芳寧軒走出來,甘黎心下一時思緒萬千。
她也不是傻子,在與陸歲淮的相處中,自是能看得出他或多或少的對自己有些喜歡。
那她呢?
甘黎自己也不知曉到底是從何時開始,許是那次從京郊回來,許是她生辰那日,許是與陸歲淮不歡而散的那個午間,許是他在自己院子前頭種山茶花的時候。
總之,她時常會覺得自己不大對勁。
看着陸歲淮送來的小玩意,唇角會在不經意間揚起一縷笑意。
坐在桂花樹下的石頭凳子上看書的時候,也會暗暗期盼着擡頭能夠看到他的身影。
甚至,她都險些要忘了自己是為了什麽才進的景國公府。
方才陸沅同她說陸歲淮房內挂着她的畫像時,她心中歡喜與惆悵參半。
自己好像真的也有點喜歡上陸歲淮了。
其實她從前總是不知道,喜歡一個人究竟應該是什麽樣子的,但現在好像知道了。
然而,甘黎心裏也很清楚,她與陸歲淮并不會有什麽結果。
陸歲淮是意氣風發的世家公子,是受皇帝器重的朝中重臣,人生道路光明似錦。
而她現如今不過只是落魄的罪臣之女,還曾淪落風塵。
尚且不說景國公夫婦是否會應允陸歲淮與她在一起,傅子策交給她的任務眼下更加令她感到頭疼。
想起上一回對陸歲淮的算計,她心中仍覺得有些難受。
由于心虛與歉疚,再加上她心中那些對陸歲淮難以言說的情誼,近來與他相處時,她也不再同最初重逢時那般,時時刻刻提醒着自己此行的目的。
也不再絞盡腦汁地去想着,該如何從陸歲淮或是景國公府其他人的口中獲取到于她有用的東西。
傅子策近些時日雖未來找她,她也沒有如先前那般一門心思地去查陸歲淮的身世,但她從未将傅子策安排于她的任務抛之腦後。
甘黎現下進退兩難,心中有愧,對陸歲淮,也對傅子策。
景永十八年的深冬,她險些在月上梢被人下藥玷污之時,是傅子策出手相救,他為她贖了身,給了她安身之所,為她調養身體,還傳授了她一身的武功。
傅子策是她的恩人,也是她的主子。
待在潤青坊的那四年多的時光裏,他從不曾虧待過她。
而如今,他也只不過是讓她去查清楚陸歲淮的身世而已。
可是,若是她查出來,陸歲淮當真是皇帝之子,以傅子策的手段,定是會為了讓自己穩中又穩的登上帝位,除去陸歲淮這個後患。
但倘若陸歲淮并非是皇帝之子呢?想必傅子策也不會再為難于他吧……
過去那些不堪的回憶教會了她萬事都要做好最差的打算,可關于陸歲淮的身世疑團,也終究不過只是傅子策的個人猜測罷了。
這樣思慮着,甘黎心下稍稍平緩。
她從芳寧軒回棠月閣的路上,會經過姜宜居住的錦儀堂。
與先前一樣,甘黎路過錦儀堂時,會下意識地去望向那個之前令她覺得奇怪的房間。
可她今日漫不經心地望過去時,卻詫異地發現,平常一向謹慎地上着門鎖的那個房間,今日居然沒有上鎖。
她的雙眸陡然睜大,登時停下了腳步,打量了一眼四周,一片寂靜,并無侍從婢女。
于是,鬼使神差的,她朝着那個房間的方向走了過去。
盡管陸歲淮也曾跟她解釋過這間房,但她對着這個與錦儀堂格格不入還上了鎖的詭異房間,仍是有着不小的疑心。
雖說她也未必就能從那間房中得到什麽新的線索,可好不容易才有了這個能夠進去的機會,她還是想要進去看看,以打消自己心頭的疑慮。
況且,她的感覺告訴她,這個房間并不算尋常,或許與陸歲淮有着些許聯系。
觸碰到房間的門把手時,因着心虛,甘黎心跳的很厲害。
她還仔細地張望了一下周邊,見四下仍是無人,才微微放下心來。
門是被虛掩着的,她輕輕地一推,便打開了。
估計是前不久有人進來過,卻忘了把門給鎖上。
她走進去,小心翼翼地将門關上了。
這間房裏頭沒有安裝窗戶,光線有些昏暗,但勉強也可以看清裏面的環境。
房間并不大,或許是堆積了太多物件的緣故,餘下的空間甚至還顯得有幾分狹窄。
确實如陸歲淮所言,裏面放置着的不過是一些已經廢棄的尋常舊物。
可能是因為擱置的時間太久,上面還沾染了一層厚厚的灰塵。
甘黎擡腳,又往裏走了幾步,目光最終停留在了擺放在最裏面的陳舊的木桌上。
木桌上不知擺放了些什麽東西,被一塊黑色的長布給遮蓋住了。
好奇心驅使着她走了過去,看着蓋在物件上的那塊黑布,她不由得怔了片刻。
真是好生奇怪,這黑布上竟幹幹淨淨,不似其他物件上面那般落着灰塵。
由此看來,這個房間應該是時常有人進來,而且還是因為這桌上之物?
甘黎的手落在了黑布上,正要将黑布給掀開一探究竟,卻忽地聽到了木門吱啦一聲被拉開的聲響。
她手上的動作停滞了下來,心也跟着提到了嗓子眼。
只在一瞬間,她還來不及再躲避,木門就已經被人打開。
她放下手中還扯着的黑布,轉過身子,看向來人。
姜宜站在門前,手中拿着上了鏽的門鎖,陽光打落在了她一半的面容上,也照進了房內,房間裏頓時變得亮堂起來。
她一言不發,面色平靜地看着裏面神色變換的甘黎。
看到來人,甘黎的身子一震,心中也是一驚。
她原本以為是來房間清掃的婢女,都已經想好了與婢女解釋的措辭,卻沒想到進來的竟是姜宜。
“夫……夫人……”甘黎低着頭,不知怎麽面對姜宜,心下也一時竟不知該如何同她解釋才好。
“甘姑娘,你随我一起過來吧。”看着像是做賊被主人家抓到的甘黎,姜宜淡淡道。
甘黎忙應了一聲,身子僵硬地向着姜宜慢慢走了過去,心中滿是緊張慌措。
她走出房門後,姜宜給木門安上了門鎖。
甘黎靜默地看着這扇木門被重新安上鎖。
直到與姜宜一同走進了錦儀堂的裏屋,她仍是一副沒有緩過神來的樣子。
坐在紅木镌花扶手椅上,姜宜屏退了裏頭服侍的婢女,開口問她道:“不知甘姑娘方才是在做些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