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野心
野心
跟随傅子策回到京城後,甘黎被他安排住在了潤青坊,那是一處稍微有些偏僻的宅院。
令甘黎意想不到的是,潤青坊裏除了她,還住着不少姿色美豔的女子。
甘黎被傅子策的心腹暗衛禹成帶着走進潤青坊時,神色一凝,心中訝異極了。
傅子策今年剛滿十八歲,雖未及冠,未封王位,也尚未迎娶皇妃,但因近些年來頗得聖心,特許他在宮外住着府邸。
聽聞傅子策的府上并無姬妾,京城裏頭皆傳他不好女色。
在揚州相遇時,甘黎也覺得傳言不虛,傅子策确确實實是一位翩翩君子,似谪仙般不可亵渎。
本以為清冷溫潤、不近女色的二殿下竟在這兒養着這麽多美人,甘黎自是覺得難以置信。
那他把自己也安排在這裏,莫不是……
院落裏,一名容貌明豔動人的女子走過來,看到甘黎的面色,知道她是誤會了,笑了起來。
“小妹妹,你想到哪兒去了,我們姐妹們都只不過是殿下的手下,聽從殿下的調遣。”
甘黎的臉一下子漲紅了,暗暗罵自己方才怎麽又想歪了,二殿下怎麽可能是那樣不正經的人。
但嘴上卻道:“不是不是,是我方才看到姐姐你,覺得貌若天仙,一下子看的呆了。”
女子倒也沒戳破,而是含笑道:“小妹妹年紀不大,嘴倒是很甜,我叫雲盼,你叫什麽?”
“我叫甘黎,黎明的黎。”甘黎輕聲道。
雲盼瞧着不到二十,最多十八九歲的樣子,也沒比她大多少啊。
Advertisement
不過甘黎方才所言也并不算違心。
雲盼确實生的極其妩媚,笑起來更是美豔絕倫,攝人心魄。
無論是做太傅千金的時候,還是在月上梢,甘黎見過的美人都并不在少數。
但最令她驚豔的難以忘懷的,也只有兩個人。
一個是她過去在逾明書院交到的朋友,宣業侯府的嫡女鐘清和,另一個便是眼前的雲盼。
“要不要跟我比一回?我不用劍。”
說着,雲盼将身側的劍放置在地上。
甘黎怔了一下,才反應過來雲盼是要和自己比武,連連擺手道:“雲盼姐,我還不會武功。”
“好吧,那咱們日後再比試便是。”
雲盼看起來倒是有幾分遺憾。
“你既然被殿下安排來了潤青坊,那今後肯定也是要習武的,你別看我們姐妹們都是姑娘家,但在功夫上可也不比遠騰臺的人差了多少。”
雲盼彎腰拾起剛剛放在地上的劍,同甘黎說着。
“遠騰臺?”甘黎心下疑惑,重複道。
以雲盼的口吻,遠騰臺裏頭似乎不缺武功高強之人,可她從前在京城時,從未聽聞過遠騰臺,不知這是個什麽地方。
“你以後就知道了。”雲盼卻沒接着說下去。
甘黎确實在不久後就知道了遠騰臺這個地方。
傅子策在那兒養了一支私兵暗衛,人數雖算不得多,卻貴在精,裏頭全是一等一的高手。
聽潤青坊的姐妹們說,遠騰臺的人,個個都有以一敵十的本事。
遠騰臺和潤青坊,看似毫不相關的兩個地方,卻都有着一條密道,直通傅子策的府邸。
在這五年裏,作為自己人,甘黎也見識到了傅子策的野心與狠戾。
她曾目睹過傅子策親自審訊背叛者,在一間狹窄的屋子裏。
那可怖的氣氛她至今回想起來還覺得心有餘悸。
被繩子拴起來的那個男人她之前見過不止一次。
那個人以前常常跟在傅子策身旁,應該也能算得上是他的心腹。
平日裏身強力壯的七尺男兒,此刻卻在自己眼前被酷刑折磨的不成人樣,衣裳被打的破破爛爛,上面布滿了血污。
那個人一動也不動,癱在那裏,似一塊爛肉,痛苦地呻.吟着,真可謂是生不如死,令人不寒而栗。
傅子策只讓她站在一旁端着刑具聽候吩咐,她便不敢動,也不敢說話,更不敢去看眼前的慘狀,只是在旁邊低着頭,看着那人的血流到自己的腳下,聽着那人痛苦的嘶啞低吼。
約莫審訊了兩個多時辰,傅子策才大發善心,用匕首給了那人一個痛快。
是了,在這種情況下,死亡反倒成了一種解脫。
“怎麽?害怕了?”
傅子策一面擦拭着匕首上的血,一面漫不經心地問甘黎。
他面色平靜,聲音溫和,與往常無異,仿佛方才的一切都從未發生過。
甘黎不禁愣了愣,心想剛才那場面擱誰不害怕啊。
口中卻道:“回殿下,沒,沒有。”
“第一次見殺人?”他随口問道。
“嗯……”她遲疑着應道。
“難怪。”
傅子策微不可察地笑了笑,将擦拭幹淨的匕首收進懷裏。
“今後這樣的場面可不會少,說不準你以後也要親自動手殺人,所以啊,你還是早些習慣為好。”
“是。”甘黎應道。
“他跟随了我多年,我待他亦是不薄,卻不成想竟為了名相識不過幾個月的女子便背叛于我,才落得如此下場。”
說着,傅子策側頭望向甘黎。
“太過感情用事,為了所謂的男女之情,便背叛對自己恩情如山的主子,阿黎你說,此舉,是不是太愚蠢了?害人害己。”
此時除了“是”,甘黎也不敢再回旁的話。
傅子策這個人,遠遠比她想象中的還要狠。
甘黎心裏明白,他讓自己過來看,再旁敲側擊地說些這樣的話,不過是殺雞儆猴,想讓自己切莫要同那人一般背叛于他,否則下場亦不會比那人好多少
至于提到男女之情,甘黎也約莫清楚他的意思。
潤青坊與遠騰臺不同,裏面的女子多半是傅子策為了拉攏朝臣或是收集情報所準備的。
也有的,是傅子策精心準備的美人刀,用來對付一些只能除掉的人。
以美色.誘人,獲取信任,刀刀致命。
這便是傅子策讓她們平日習武之所在。
潤青坊的女子在執行任務時,最大的忌諱便是動了感情,一旦對執行任務的對象交付了真心,便将陷入萬劫不複之地,痛苦的唯有自己。
甘黎曾看着身邊不少潤青坊的女子們被傅子策安排走,以美色與武功的差異去分別執行不同的任務。
有的女子走後,再未回過潤青坊。
也有的女子成功執行完一個任務後還會回來,只不過等待着她的是下一個未知的任務。
甘黎知道,她自己肯定也會有這麽一天,不過是時間早晚的問題。
可是傅子策曾同她說:“阿黎,你和她們不一樣的。”
傅子策對她,确實是有些不一樣的。
她的武功,是傅子策親自教的。
雖然她只學了個大概,遠遠不及遠騰臺之人的精湛,但在雲盼相讓的情況下,也能勉勉強強和她打個平手。
傅子策知道她喜歡讀書,也時常派人送些書過來,供她休息時看看。
還時常會派人來潤青坊為她送些漂亮的衣裙和首飾。
一日比武後,雲盼笑眯眯地同她講:“小黎,我好像發現了你的一個秘密。”
“什麽?”甘黎一怔,下意識地問道。
“你是不是對咱們殿下……”
雲盼望了一眼周圍,湊了過來,将嘴巴附在她的耳朵上,悄聲問她。
“沒有!”甘黎立刻反應過來雲盼的意思,沒等她說完,就趕忙否認道,“沒有的事,雲盼姐,你別總是瞎想啊。”
“是嘛。”看着甘黎有些激動的反應,雲盼失笑道,“可是殿下每次來潤青坊,你都挺開心的啊,而且我發現,你經常偷偷看殿下。”
“雲盼姐,你想多啦。”甘黎有種少女心事被人戳穿的難為情的感覺,“我怎敢肖想殿下。”
“其實殿下待你也蠻好的。”雲盼輕聲同她說道,“你難道就沒有發現嘛?殿下待你,和待我們其他姐妹都不一樣,他對你挺上心的。”
“殿下估計只是覺得我身世可憐。”甘黎搖搖頭,“雲盼姐,你真的多心啦。”
見雲盼不語,甘黎又道:“況且咱們殿下是何等尊貴的人,今後肯定是要娶一位世家貴女的,我清楚自己的身份。”
這麽說着,甘黎心裏倒是忽然有了點沒由來的難受。
看着甘黎有些失神的面色,雲盼拍了拍她的肩。
“小黎,我開玩笑的,昨日和其他姐妹做了點糕點,要不要去嘗嘗?”
“好啊。”甘黎笑了起來。
雲盼總是待她很好,待在潤青坊的這幾年,一直都非常照顧她。
甘黎沒有姐姐,但雲盼便如同她的長姐一般,和她一起練武,聽她講過去的故事,陪她讀書,為她帶來了許多溫暖。
只是後來,雲盼也離開了潤青坊。
皇帝五十歲的壽宴上,在傅子策的細細安排下,雲盼随着教坊司的舞女們一起,為皇帝獻上了精心準備的劍舞。
不出傅子策所料,雲盼姿色美豔,風華絕代,自是入了皇帝之眼,宮宴後,便被皇帝封為了美人。
傅子策的手上,又多了一層籌碼。
入宮為妃,看似風光,可甘黎仍是為雲盼感到難過。
雲盼執行任務的對象是皇帝。
宮廷兇險,她雖知雲盼向來聰慧,可還是擔心她會遭遇不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