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第79章
周日下午,虞山坐在院子裏陪蘭知曉曬太陽,這半個月傍晚長大不少,毛也長長了,讓它看起來比之前更漂亮了。
虞山将傍晚抱在懷裏,拿了把梳子幫它梳毛,蘭知曉躺在躺椅上,靜靜看了半天,忽然開口道,“遙遙這兩天怎麽沒來找你玩?”
正在給傍晚梳毛的虞山手一頓,過了幾秒才假裝随意道,“興許這幾天忙,沒空過來吧。”
“是嗎?”蘭知曉沒說信不信,只是笑了笑說,“幾天沒見,還怪想他的。”
虞山已經調整好情緒,當沒察覺不對,繼續給傍晚梳毛了,“兩家離的近,奶奶想他,可以過去看他。”
傍晚興奮過了頭,一直用頭蹭虞山手,甚至還伸出舌頭舔他手心,弄得虞山手忙腳亂,随便梳了梳毛,就把傍晚放到地上了。
傍晚又來蹭虞山腿,虞山彎腰摸傍晚頭,哄着它自己去玩。
蘭知曉沒接話,就這樣看着虞山逗傍晚,等虞山給了傍晚一個球,讓它叼着玩後,蘭知曉才喊了句小山。
虞山聞聲擡頭:“奶奶怎麽了?”
蘭知曉不知委婉為何物,話說的很直接,“你是不是和遙遙吵架了?”
剛才蘭知曉提到石湖,虞山好不容易才克制住去想他的沖動,結果蘭知曉又提到他,這下虞山想當沒聽見都難了。
“沒吵架。”虞山糾正道。
蘭知曉不說話,靜靜看着虞山。
虞山被看的很不自在,他知道蘭知曉想問什麽,可這事兒不好和她說啊!難不成他要告訴蘭知曉,說石湖之所以不來家裏玩,是因為跟他告白了麽?
說到告白,虞山就想起那晚石湖遞給他的信。
起初虞山當這是一封普通的信,回家後也沒急着看,慢悠悠洗了個澡,才想起有封信沒拆。
于是他又起身,走到書桌邊拆信,邊拆還邊嘀咕,心想石湖現在花樣越來越多了,過個生日還要給他寫感謝信。
可等拆掉信封,展開信紙,看清信的擡頭時,虞山才意識到這并不是感謝信,而是一封情書。
從小一起長大的朋友給他寫了情書。
虞山學了這麽多年語文,卻還是無法用準确的詞去形容他看到情書內容時的感覺,虞山只知道那時他腦袋停止了運轉,整個人都是懵的,只剩下一些本能。
虞山機械似的看完了整封信,看完就忘了信的內容,愣坐在椅子上,直到信紙從桌上飄轉落地,發出了細微的聲響,虞山才猛地回神,意識到他臉和耳朵滾燙。
“沒吵架啊。”蘭知曉重複了虞山說過的話,卻沒有再說別的。
虞山心裏有鬼,聞言嗯了聲,也沒多說。
好在蘭知曉沒有要打破砂鍋問到底的意思,看虞山這樣,她和藹地笑了笑,便結束了這個話題,閉上眼繼續曬太陽了。
蘭知曉是不問了,但虞山內心卻始終平靜不下來,一得空閑,就會想起石湖給他寫的信,而一想到信,虞山就忍不住想去看微信。
信石湖洋洋灑灑寫了很長,可直到最後一行,他都沒有要虞山給一個回答。虞山卻良心不安,沒法像對待別的告白者一樣,草率地說一句是或者否。
只是讓虞山聯系石湖,好好說清楚這事,他又做不到,每每打開跟石湖的聊天框,用不了幾秒他就要退出。
所以從周五到現在,虞山已經幾十個小時沒和石湖說話了。
虞山嘆了口氣,到底沒看手機,學蘭知曉那樣躺着,跟着曬起了太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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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近入夏,天黑的越來越遲,虞山吃完飯天還亮着。
巷子口最近興起了下棋熱,每天飯後都有不少人聚在那兒下棋,虞長松因為棋下的好,被剝奪了參賽權,只能做觀衆了。
不過這并不影響虞長松的熱情,他依舊吃完飯準時到場,蘭知曉今天吃的有點撐,便也跟着去了巷子口湊熱鬧。
虞山沒有去,同樣沒上樓,而是坐在葡萄架下逗傍晚。
傍晚吃飽了就犯懶,任虞山如何逗它,它都躺着不動。
虞山被傍晚逗樂,伸手戳了戳它肚子,笑着吐槽道,“懶貨。”
傍晚像是聽懂了這句話,突然張嘴要咬虞山手指,虞山也不懂,由着傍晚追着他手咬,就是不讓它得逞。
虞山嘴角的弧度擴大,傍晚追了半天都沒咬中虞山手,便生起了悶氣,背過身不理人了。
虞山見此,起身回屋準備拿玩具給傍晚玩,只是虞山剛站起來,就看到手機屏幕亮了。
虞山沒設置隐藏新信息,所以屏幕一亮,他不僅看清了發消息的人是誰,還看清了消息內容。
熟悉的頭像闖入視野,虞山先是一愣,然後才緩過神來,拿起手機查看消息。
虞山解鎖屏幕,點進微信。
和石湖的聊天框已經安靜了快兩天,而現在卻多出了條新消息。
石湖發了個表情包給他。
虞山不知道石湖為什麽突然給他發消息,但此時此刻,他顯然思考不了那麽多,在琢磨清楚前,手已經點擊屏幕開始回複。
虞山:【?】
虞山本來想問石湖有什麽事,卻覺得這樣太正式了,可能會讓石湖多想,畢竟兩人現在關系有點微妙。
所以虞山想了想,還是沒有這樣回,只是簡單回了個問號。
石湖大概正在看手機,竟然秒回:【今天天氣不錯,想問你去不去散步?】
虞山沒想到石湖會這麽直接,一時不知道該回什麽,然而他的沉默落在石湖眼裏,卻變成了另一種意思。
于是虞山還沒想好要怎麽回,石湖就發了新消息過來:【小魚,你答應過我的。】
這話雖然沒有說的很清楚,但虞山卻一下就想到石湖說的是什麽。
那次石湖考試有進步,跟虞山讨要獎勵,他設想了很多種石湖可能想要的東西,卻沒想道石湖最後只要了一個承諾。
石湖說:如果以後我做了錯事,你不要你不理我。
虞山恍然,原來有些事,早就有跡可循。
虞山沒再猶豫,打字回複:【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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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裏橋巷背靠并州公園,虞山安頓好傍晚後,和石湖來了并州公園。
入夜後的并州公園很熱鬧,大廣場有跳廣場舞的,也有玩滑板的,不過兩人并沒停下來,而是沿着林間小道往裏走,一直到公園的湖邊。
湖裏種着睡蓮,岸邊栽種了柳樹,虞山不肯再走,便走過去坐下,寧願在這看湖夜景,也好過一路無話。
“歇會吧。”虞山打破沉默,主動和石湖說話,招呼他過去坐,“這處景色挺好的。”
睡蓮競相開放,天黑了也沒謝,在景光燈的照射下,顯得更加漂亮了。
石湖聽話地坐過去:“但是蚊蟲多。”
雖然還沒正式進入夏天,可随着氣溫的提高,蚊蟲也逐漸變多,現在又是在潮濕的湖邊,蚊子肯定更多。
虞山笑笑:“坐會就走。”
石湖嗯了聲,沒有多說,虞山也不吭聲,兩人又陷入了沉默,只有遠處的喧鬧聲不斷傳過來。
認識石湖這麽多年,除了還沒玩到一起那會,虞山沒想到他還能有跟石湖坐在一塊,卻沒話說的時候。
沉默持續蔓延,虞山聽着池塘裏的蛙鳴,有點受不了這份安靜,心裏生出一股沖動,想要把事攤開了說,也比憋在心裏當不知道,卻弄得彼此尴尬要好。
池中有一株長的特別好的睡蓮,虞山被它開的花吸引了注意力,他盯着花看了半響,想着左右這事不能忽略一輩子,還不如早點說。
于是虞山下定決心,側過頭想要和石湖好好說,卻不想石湖同時轉過頭來,兩人隔空對視。
一時誰也沒說話。
虞山下定決心要解決問題了,就不可能打退堂鼓,所以和石湖對視十幾秒後,虞山便收回視線,嚴肅表情,準備開口了。
可虞山一個字都沒來得及說,就被石湖打斷了,“小魚,你看信了嗎?”
虞山以為石湖若是有話要說,那也是循序漸進的,又哪裏想得到他會直入主題,打他個措手不及。
好在石湖并不需要他回答,說完這句話他便輕笑起來,只是笑的有點兒嘲諷,似乎是在笑自己不自量力。
“你被吓到了吧?”石湖道,“一起長大的朋友竟然對你起了別的心思,這種事放誰身上,都難以置信,叫人覺得惡心。”
虞山眉心緊皺,不太喜歡石湖這麽說話,“你不……”
“小魚不要急着否認,事實就是如此。”看虞山要說話,石湖連忙阻止他說,“我也不知道為什麽會這樣,就是某天反應過來,發現我已經好喜歡你了。”
“想跟你表白不是最近才有的想法,早在年初出去玩,我就想告訴你我喜歡你。”石湖道,“不過我是個膽小鬼,我不敢和你說,我怕你會拒絕我惡心,會拒絕我,甚至不想跟我做朋友。”
說到這裏,石湖低頭笑了一下,“雖然那次在霍路遙老家玩,你回答過我說,就算某天我喜歡上男生,你也會照常對我,可我還是不敢賭。”
在石湖看來,虞山的這個保證的前提,是他喜歡的是別人,所以虞山才能做到。
但偏偏他喜歡的是虞山,這就另當別論了,石湖不認為虞山在知道他喜歡他的前提下,還能如常對待他。
虞山不知道石湖在想什麽,聽完他的話,他只是看着石湖眼睛問,“那為什麽現在又肯說了?”
“因為我忍不住了。”
“大年夜石臨海說以後我們會越走越遠,直至成為陌路,我和他大吵一架,表面上我處于上風,其實我怕死了。”說到這兒,石湖苦笑起來,“我怕我們不能在一所大學,怕不在一座城市工作,怕以後你會遇到喜歡的人,然後告訴我你要結婚了。”
“這些我想都不敢想。”
正是因為怕,所以這個學期開學後,石湖比上個學期更努力了,除了答應過虞山要好好學習,努力跟他上同一所大學,更多的還是怕跟不上虞山腳步。
一想到虞山要離開他的世界,石湖就快瘋了。
“情人節齊心一來教室找你,我明知道你對她沒感覺,哪怕她跟你告白,你也會拒絕她,卻還是控制不住胡思亂想。”回想起自己當時的心情,石湖不由一哼,“讓我感到不安的場景還有很多個,我一面雀躍我是你的好朋友,一面懊惱我只是你的好朋友。”
這半年來,石湖一直在做心理鬥争,哪怕好幾次那句喜歡都快脫口而出了,他也強忍着沒說。
直到那次虞山躺在他腿上,笑着問他是不是忘記了什麽事,然後邊撓他下巴邊說下個月是他十七歲生日時,石湖最終下定決心。
青春只有一次,與其日後後悔當初不說,不如坦白心意,無論結局好壞,先勇敢一次。
于是石湖寫了一封情書。
當虞山唱着生日歌,再推着蛋糕進包廂,石湖借着燭火看虞山,見他笑容燦爛,過往一幕幕變成電影畫面,一一在石湖腦中閃現。
石湖那時只有一個想法:他會喜歡虞山一輩子。
後來虞山帶着霍路遙起哄讓他許願,閉上眼的那刻,石湖心裏閃過好幾種想許的願望,他甚至想做一個迷信的使徒,三個願望都許虞山能夠答應他的告白。
但石湖想了想,還是沒這樣做。
石湖只許了一個願,他希望虞山能夠天天開心。
從回憶抽身,石湖終于敢擡頭和虞山對視,他看着身邊這個才認識十多年,卻占據他人生重要位置的少年,努力勾了勾嘴角,扯出一抹笑來,重複了他寫在情書裏的話。
“虞山,我變得很貪心,不滿足再做你的好朋友,我想跟你談戀愛,想做你的男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