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娘
娘
夜裏依舊是趙知遠做的飯。
他們所借宿的地方,不是酒樓,而是一處民居。有廚房,可以自由使用。一處院子裏,只住着他們兩個人。
趙知遠生了火,将海螺生蚝等幾樣海鮮清蒸了,又做了個海腸炒韭菜。
這是和菜市場的商販們打聽來的做法,據說是海邊的常見菜肴,海邊人都這麽吃。
趙明月本來不好意思讓趙知遠獨自做飯,但趙知遠照舊摁着她的手,禁止她進廚房。趙明月只好聽他的。
也依舊是美味,海鮮鮮亮得很,就連那可怖的海腸,趙明月試了幾筷子後,也逐漸大膽起來,就着白飯吃了不少。
兩人成親後就一直在将軍府中生活,行走坐卧皆有專人伺候,久違地過起了二人世界,反倒覺得恍如隔世似的。
到了夜裏,趙知遠忙活了一通,趙明月心疼他,也不好意思提讓趙知遠去睡地上了。
不料趙知遠卻得寸進尺起來,與趙明月拉拉扯扯,最終兩個人一同倒在了榻上。
夜色已深,紅燭的光影搖曳,光不甚亮,只堪堪照亮燭下的二人。
他的唇舌流連在她脖頸之間,好像她的脖子抹了蜜糖似的。暧昧的低喘聲響在空氣裏,她一雙欲要抵抗的手被他抓住手腕,按在身體兩側。
她抗拒的聲音蜜糖似的甜軟:“不要……”
趙知遠知道她喜歡。
他輕笑,壞心眼地問:“不是說,我有幾分姿色麽?那讓我來侍奉夫人,夫人可有什麽不滿?”
他俊秀無俦的五官在燈光照耀下顯得越發妖孽一般,好像狐貍成了精,要将這女書生吞吃入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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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真是秀色可餐。
趙明月羞得滿臉通紅,轉過頭去,又拿腳踹他,不料被他的膝蓋得了破綻,從善如流地擠進了雙腿之間。
一點花露點綴在了花苞之間,晶瑩剔透。
她既難為情,又不想求饒。只得将眼睛堪堪閉上,轉過了頭。
一個吻落下,繼續白日中未竟的事宜。
飽滿的芍藥花顫顫巍巍的,床鋪吱吱呀呀了半宿,用過幾次水,已是東方既白。
第二日晨起,趙知遠神清氣爽,趙明月卻覺得自己整個人要散架一樣。
趙知遠在一旁收拾行李,準備繼續趕路了,趙明月看他一副精神飽滿的樣子,氣呼呼地踹了他一腳。
趙知遠受了這一腳,回過頭來,在她唇邊親了一下。
簡直把趙明月當成只乖巧的小貓安撫。
偏生他這一套還頗為管用,趙明月被親得迷迷糊糊,不知不覺伸出手去勾他的脖頸。
趙知遠心裏估了估時間,現在時間倒是還早,不急着趕路。
于是将人往床鋪裏一按。
趙明月這下是真清醒了,身上散了架似的,可經不起他再胡鬧了。她推了推趙知遠,可憐巴巴地說:“不要了。”
趙知遠一雙眸子晦暗,裏面像有火苗跳動一樣,看着她,問她:“嗯?”
趙明月只好又忍着羞解釋:“疼……”
欲望霎時間褪去,他的眼神清明起來。
看他還不松開自己,趙明月更是窩裏橫地又踹了他一腳。
“松開我。”
趙知遠嘆了口氣,好脾氣地放開了她,回頭繼續收拾行李。
趙明月安安靜靜坐在一旁,再也不敢招惹他了。
行李沒一會就收拾好了。趙知遠将行李搬上馬車,又找房東老奶奶退了租金。
趙明月百無聊賴地坐在馬車上等,一邊等,一邊翻着話本子。
這時旁邊忽然響起一陣腳步聲,趙明月耳朵靈敏,心知這不是趙知遠的腳步聲。
那腳步聲徘徊在馬車旁邊,趙明月擔心是有賊人想偷東西,便坐在車中輕咳了幾聲,意在警示對方。
不料聽到車內傳來女子的聲音,對方反而像是得到了鼓勵的信號一樣。
下一秒,車簾被拉開了。
耀眼的光照得她一時睜不開眼睛,等她适應了明亮的光線,就看見一個面相兇神惡煞的男子正往車內打量。
來人将趙明月從頭到腳打量了一番,露出一副色咪咪表情。語氣輕浮道:“這麽标致的小娘子,怎麽一個人待在這裏?”
趙明月有些畏懼,不禁往車廂裏縮了縮。但知道這種人最是欺軟怕硬,于是沉下氣,冷冰冰答道:“我不是一個人,我夫君馬上回來了。”
來人果真顯出幾分畏懼,眼睛滴溜溜地轉了幾圈。正要再說些什麽話,這時候趙知遠回來了。
趙知遠一把握住那形跡可疑男子的手臂,呵斥道:“幹什麽的!”
趙明月嗔怪道:“你怎麽才回來。”
那男子見人家夫君回來了,忙點頭哈腰地道歉:“我進錯車了,不清楚這是您家馬車……唉喲……沖撞了嫂夫人……”
明知他是賊,但卻沒有證據。
趙明月心想,今日被惡心了個夠嗆,但也只能自認倒黴了。
趙知遠應當也是同樣的想法,便松開了手。
不料那男子卻突然倒在了地上,哀嚎起來:“哎喲!哎喲!我的手被你捏折啦!草菅人命啦!”
那男人躺下以後,從街角迅速地沖出了幾個身形高大的男子,圍着趙知遠便要推推搡搡。
趙知遠身子往旁邊一側,避開那人推過來的手臂,腳下一掃,來人便連同同夥,一起摔成了一團。
趙知遠看着文弱,長得又眉清目秀,這幾個地痞以為他是個軟柿子,沒想到遇上了練家子。
他蹲下,看着那男子,冷冰冰道:“你說你的手折了?”
說罷,握住那男子的手,微微一用力。
下一個瞬間,便聽到咔嚓一聲。那男子殺豬似的哀嚎了起來,冷汗滾滾而下。
“這次,才是真折了。”
趙知遠說。
那男子疼得說不出話,面色鐵青地在地上打滾。
剩下幾人跌跌撞撞爬起來,屁滾尿流地逃了。
趙知遠解決完這攤子事,便急忙回去看自家夫人。
他怕小賊沖撞了自家夫人,不料夫人卻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夫君,你好帥啊!”
她一向只知道自家夫君溫文爾雅、端方持重,都說趙知遠武藝高強,她卻還沒親眼看過呢。
看見趙明月沒有被吓到,趙知遠安下了心。他以為趙明月會被吓得小兔子似的瑟瑟發抖呢。
“這不算什麽。”
他說着,上了馬車,摟了摟自家夫人,安撫性地撫摸了她的頭發。
“你沒吓着就好。抱歉,是我回來晚了。”
趙明月搖搖頭:“你回來得才不晚呢,可及時了。”
有趙知遠在,就有安全感。他為她撐起一個密不透風的空間,什麽風吹雨打都進不來。
說罷,她又皺着眉,半真半假道:“只是我現在被夫君照顧得這麽好,肩不能挑手不能提,遇到賊人也有你護着我,若是離了你,我可怎麽辦呀。”
趙知遠聞言一下擰起了眉頭:“呸呸呸。”
趙明月也意識到自己這話說得有些烏鴉嘴,也跟着“呸呸呸”了幾下。
趙知遠緊蹙着的眉頭這才舒展了一下。
他将人摟進自己懷裏,聞着她發間臘梅香膏的氣味:“我不會離開你。永遠不會。”
趙明月被他摟在懷裏,從懷裏傳出的聲音顯得悶悶的,肉麻地說:“嗯,永遠在一起。”
趙知遠這才滿意。
說罷,趙知遠重新趕起了車。
那幾個小混混若是有同夥,回頭再過來找麻煩就不好了。趙知遠倒是不必怕他們,但畢竟帶着媳婦,這趟出來也不是為打架來的,出門在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今天捏碎了那賊的手臂,也叫他們吃了苦頭了。
兩人已經到了海右城裏。只需再趕上一天的車,便能到海邊了。
又是一天奔波。
到了晚上,找了海邊的民居住宿。
第二天白天起了個大早,将馬車趕到了海邊。
這一趟旅途終于到了目的地。
昨日到了海邊已經是夜裏,黑漆漆的什麽也看不清。今天起了個大早,才第一次看到大海的全貌。
眼前大海一片蔚藍,在海的盡頭是天,海天一線。海鷗鳴叫着,高高低低地飛翔在海面上,腥鹹的海風拂過站在礁石上的二人。
趙明月從車中拿出母親的骨灰盒。
面向大海,沉默了很久。最終還是打開蓋子,手腕一轉,将裏面的內容物盡數倒進海中。
她之前試過将救命丸放進母親的骨灰,但沒有反應。也試圖求助于系統,系統并沒有回答自己。想來是人死不能複生,是自己太貪心了。
此刻灰混着大塊小塊的骨頭渣,細密的那部分一瞬被吹散在風中,沉重的那部分撲通撲通地落入了海面。
她心中一輕:“母親,這樣您就自由了。”
這就是母親向往過的大海。
百川歸海,魂靈安寧之所居。
您再也不是蘇家的媳婦,也不算是趙家的女兒。
您是您自己。
大海為您作證。
趙知遠将她摟進懷中,為她擦去淚水,她才察覺到,自己原來在哭。
生離死別,她再也見不到自己的母親了。
母親走時她還小,在那之後這個事實就像漸漸收緊的繩套,一年比一年更加讓她疼痛。
現在那些疼痛都不見了,人生踏入了新的階段。
她得以牽着趙知遠的手,與他一同送別母親,讓她得以安心地去。
可她真的好舍不得。
她舍不得自己的娘親。
她将頭埋在趙知遠懷中,嗚咽着哭了。
趙知遠輕輕地撫摸她的頭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