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有幾分姿色
有幾分姿色
趙知遠對着地圖,趕車。
馬車緩緩駛出了臨安城,一開始耳邊叫賣聲、吆喝聲不絕于耳,漸漸的那些聲音都平息了下來。
趙明月撩開窗簾子往外一望,見是已經到了郊外。
剛過完元宵節,地上有些紅豔豔的炮竹皮沒來得及收拾,路邊全是農田,稻稭一堆一堆地整齊地束起來擺在路邊,遠處可見低矮的山丘,天蔚藍如洗。天氣冷,人都在家中貓冬,外面一個人也沒有。
趙明月提着一口氣、擔驚受怕地在京中生活了許久,此刻出了城,她有種久在樊籠裏,複得返自然的感覺。
心情不自覺地開朗起來,她往前湊湊,掀開了馬車的門簾子。
明亮的光照進車廂裏,有些刺眼,她眨了眨眼。等視力恢複了,看見眼前趙知遠的背影。
他坐得随意,但身姿還是挺拔筆直,如一棵天然生長的青松一般。
出門為避免賊人盯上,他穿了棉制的绀色棉襖。這樣的衣服是平民百姓穿的,趙明月沒見過他這麽穿,有幾分新奇。
她獨自坐在車中一個多時辰了,說來難以啓齒,但這一個時辰的離別,竟叫她害起了相思。心裏好像空落落的,又好像有小螞蟻在爬。她想牽他的手了。
她挪出門口,坐在了趙知遠旁邊。
趙知遠看旁邊突然多出一個大活人來,是自家夫人,快活地笑了笑,騰出一只手,捏了捏她的臉。
“在車裏坐得無聊啦?”
“也不是無聊……”
趙明月答他,然後偷偷看了他的俊秀的側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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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着答道:“只是有點想你。”
趙知遠沒想到會聽到這樣直白的一句話,聞言意外地看了看她。
她也穿着绀色的棉襖,和自己是同一匹布裁制出來的,顏色是一樣的。
衣服是簡陋的,卻半點遮不住她的美貌。绀色反而更襯托得她膚如凝脂。
此刻那凝脂一樣的玉骨冰肌上浮起一陣緋紅,像是全天下最巧手的工匠才能做出的瓷美人。
趙知遠感到自己心裏有一股熱流湧起,轉眼間就将心填得滿滿當當。
他将目光轉回去,目不轉睛地直視着馬路,輕輕“嗯”了一聲。
他心中想道,怪道成家的人都說,人間至福不過老婆孩子熱炕頭,确實如此。
和心上人在一起,果然時時刻刻都是幸福的。
兩個人坐在一處,衣着簡樸,周邊的一切都簡陋。和在城中生活時一點也不一樣。
就像是最普通的一對平民夫妻,坐着馬車去趕集。
趙知遠模模糊糊地想:或許世間夫妻本都是如此,兩顆心,熱熱乎乎地湊在一處,便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無論富貴與貧窮,皆是一樣的。
空氣是安靜的,趙明月說完那話,便坐在一旁,看着乖巧又可憐。
趙知遠被她一句話攪得心跳如擂鼓,她也不知道。
趙明月看他沉默了一會,悄悄瞥了一眼他,卻看見他耳朵紅得要滴血一般。
她一點也不意外,夫君面皮薄,總是臉紅。
她最喜歡夫君總是臉紅的樣子。
因而看見之後,便露出一臉笑眯眯的表情。
趙知遠餘光看見她一臉壞笑,生出幾分不自在,問她:“怎麽了?”
趙明月狹促道:“夫君,你臉紅啦!”
趙知遠無奈一笑。
馬車吱吱悠悠地,漸漸走遠在黃土路上。
——
一路上景色開始漸漸不一樣了。
去海右要途經好幾個城市,馬車行了幾日,一開始的景色還與臨安城相似,但漸漸,便有許多不一樣的特産擺了出來。
正巧路過市集,人聲鼎沸,熱熱鬧鬧的,四處都是吆喝聲。趙明月好奇地打量着,趙知遠看她脖子都伸長了,便找地方停了馬車,帶她逛市集。
集市上有鮮魚,什麽品種都有,一盆一盆地裝着,前面有個木板,上書五文錢一盆。甚是便宜。
還有海帶。不是臨安城那種細細的、金貴的海帶絲,而是一米來長的整張海帶。
那海帶鋪在屋子地上,整間屋子除了海帶什麽都沒有,叫賣的人一邊吆喝,一邊将碩大的海帶甩起鋪平,和水袖表演似的。
價格也特別便宜,是臨安城海帶絲的二成還不到。
海螺、海腸、貝殼,都是小船打撈的,非常新鮮。趙明月沒見過海腸,被吓得直起雞皮疙瘩。
這些都是鮮的,保存時間短,二人少少地買了幾樣,打算回今日借宿的院子後,便去廚房自己煮來吃。
走着走着,趙明月被一個攤子吸引了注意力。磨盤般巨大的海魚,形狀是圓的,被一只一只地晾曬在杆子上。那魚還有臉,煞是可怖。
趙明月也不害怕,好奇地打探着那魚。
老板見她眼光停留,馬上上來攬客:“要老板魚嗎?便宜得很。”
趙明月開口問道:“多少錢?”
那老板一聽她是外地口音,又一臉不谙世事的單純模樣,便存了壞心思,報價道:“六文錢一斤!”
其實市價只要三文一斤。
趙知遠看她眼睛亮晶晶的,問她:“想要嗎?”
“要!幹貨存得住,可以帶回去送人。”
得了她的這句話,趙知遠便開始和人家砍價。
“二文,我要一整條,賣不賣?”
趙明月沒想到趙知遠還會砍價,目瞪口呆地看着他。
而且六文砍成二文,也忒敢開口。
“二文錢哪裏能賣!小哥莫不是在和我說笑,這老板魚是好東西,又不是那雜魚賤賣的。”
“我每年都來集市上,這魚年年都賣三文一斤,怎麽到你這就是六文了。二文一斤,整條魚我都要。”
老板一聽他年年都來,自己的陰陽價格自然是賣不出去,一時落了下風。
但口頭上還是說道:“不賣!”
趙知遠聞言,拉着趙明月便作勢要走。
看他要走,小販不想放過這筆大買賣,慌慌張張道:“賣的!賣的!二文錢一斤。”
趙知遠這才回過身來,看小販将老板魚上秤報了價,他拿過魚來拎了一拎,确認重量上沒坑人,才從袖口中掏出錢袋,數了幾個銅板,交給對方。
交易完成,拎着一整條魚,走回馬車旁,收進了車裏。
趙明月像看奇觀一樣看着趙知遠:“你還會砍價呀…”
趙知遠回過頭來,看見她一雙眼睛瞪大了瞅着自己,摸了摸脖子,問道:“很意外?”
趙明月點頭如搗蒜:“很意外!”
趙知遠說道:“這也沒什麽難的。管理田莊鋪子,也總是要和人砍價的。”
趙明月眼中亮晶晶的,說道:“原來夫君你不但長得好看,還很持家!”
趙知遠笑了,想起她第一次與自己見面時候的驚人之語:“有幾分姿色……對麽?”
趙明月知道夫君存了幾分取笑自己的意思,但不以為恥反以為榮道:“不僅有幾分姿色,還很會持家!”
趙知遠又無奈了,這沒臉沒皮的小東西。
兩人說話間已經重新坐上馬車,她依舊是坐在趙知遠旁邊。
趙知遠突然道:“你坐回車廂去吧。”
“怎麽?”
“外面人多,吵鬧。”
外面的确人聲鼎沸,趙明月乖乖地坐回了車裏去。
不料下一個瞬間,他也掀了簾子進了車裏。
簾子落下的瞬間,那張漂亮得令人目眩神迷的臉突然逼近,還未來得及反應,便覺得自己唇上被印下了一個吻。
他半跪在車廂裏,在吻她。
這個吻來得來勢洶洶且霸道,趙明月覺得自己快喘不過氣了。
舌尖擠開貝齒,攻城掠地,她越是抵抗,唇舌之間的糾纏便越發緊密,她伸出手去推開男人,又被反剪了雙手,束縛在身後。
柔軟的胸脯被動地挺起,迎合着男人的動作。
耳邊是自己心跳的聲音,響得要命。馬車外面人聲鼎沸。
他,他怎麽能這樣……!大庭廣衆,外面有那麽多人……
她這樣想着,可身體卻不争氣,在攻勢下漸漸綿軟了起來。
只覺得腦子裏的一切都像漿糊一樣,唯獨對眼前人的愛意越發明晰。
好喜歡你……
趙明月這樣想着,不知不覺間,唇齒主動地向前湊了湊。
就在這時,這個吻唐突地結束了。
趙知遠忽然将距離拉遠。
漂亮的眼睛此刻狐貍成精一樣看着她:“夫人…這幾分姿色,你可還滿意?”
她羞得說不出話來。忽而反應過來,原來這人是在報複自己。
又氣又羞,用腳去踹趙知遠,他大手一握,又将她的腳踝握在了手中。
她還要反擊,趙知遠又輕輕親了她唇角一下。
是一個不帶情欲的吻。
吻罷,在她耳邊耳語道:“好了,別鬧了。這裏人多。”
是誰在鬧啊!
她身子還軟綿綿的,但又無語至極。
顧及這裏是鬧市,大庭廣衆之下,她說話都不敢大聲。
她又縮了縮腳,趙知遠終于将她的腳踝松開,手也松開。
她像躲避洪水猛獸一樣,将身子縮在車廂的一角,氣鼓鼓看着趙知遠。
她不知道這樣的自己看起來有多柔軟可欺,又是多麽惹人憐愛。
趙知遠眸子一暗。
克制了自己的欲望,他退出了馬車車廂,揚鞭輕輕打了一下馬。
馬車吱吱悠悠又往前晃了。
趙明月縮在馬車角落裏,聽到外面傳來趙知遠平靜的聲音:“夫人,這回可以出來了。”
她咬牙恨恨地想:“夫君是……夫君是個衣冠禽獸!”
又後悔自己不該逗弄他,誰知道這個小心眼的會突然發難,用這樣的手法打擊報複。
但這樣怎麽行!自己要報複回來。
今夜只許他睡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