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蘇晟來了
蘇晟來了
在趙知遠看來,自己在做一件最理所當然的事。
甜蜜的酸澀瞬間充滿了趙明月的心裏。
如此沉甸甸的信任,如此赤誠的一顆真心。
她接過盒子,輕輕“嗯”了一聲。
趙知遠把自己全部身家交托了出去後,問趙明月:“今日還再去看燈嗎?”
“不了,有些乏了。”
今日裏路走得太多了。再者,走街串巷時她也将燈會看了個七七八八,外面的燈會遠遠沒有趙知遠為她布置的好看。
他順手抓過趙明月的腳,不輕不重地揉捏着。
“那我叫廚房上了晚飯來吧。”
今日的晚飯比起平日裏要豪華不少,琳琅滿目擺了一大桌子,樣式也精巧,名字也皆是諸如“花好月圓”、“團圓美滿”一類的意頭好的名字。
逛了一天,兩人都餓了,結結實實地吃了一頓飯。
回去後相擁而眠,一夜無話。
第二日晨起,兩人還在膩着,丫鬟便來禀報,說是有人上府來拜訪。趙知遠接過名帖一看,不是蘇晟又是誰。
趙明月的臉一下煞白,趙知遠将她攬到懷裏,安撫地摸摸她的頭發。
“你上次說了,這人已經不是你的父親了,對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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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明月發着抖,但毫不猶豫地點點頭:“嗯。”
趙知遠說:“嗯,那我便知道了。別怕。”
他對侍女說:“讓這人在外面等着吧。”
侍女問:“不必迎人進來嗎?”
“不必。”
晨起梳頭,慢慢地洗漱穿戴一番,一身平常家居模樣。才去了堂屋,着人将其迎進來。
小厮去泡了茶,趙知遠将其端在手裏,悠悠地喝着。
過了片刻,蘇晟進來了,臉色鐵青。想來是趙知遠晾了他半晌,把人氣得不輕。他以為趙知遠會親自來迎,結果人也沒來。
進來之後,便看見趙知遠坐在椅子上,喝着茶,連站都不站一刻。
他鐵青着臉,深吸口氣,惺惺作态地說出預先準備的恭維話,
趙知遠卻連句有失遠迎都沒說。只問:“蘇大人,什麽事?”
蘇晟沒想到他是如此态度。
天下間為人子女的,講究一個孝悌。若是自家女兒在他那受寵愛,成了發妻,他少說也得給身為岳丈的自己幾分薄面。
哪怕不說姻親關系,同朝為官,多少也要顧及顧及同僚的面子。
他對蘇晟這态度,分明已經是明晃晃的輕視。
換做旁人,再好的脾氣也禁不住這麽挑釁,但蘇晟想想自己如今的處境,硬生生忍下了這股子火氣。
蘇晟試探着說:“也沒什麽事。聽說您新娶了夫人,又适逢元宵佳節,我帶來了兩份薄禮,望你笑納。”
蘇晟提起娶親這茬,趙知遠自然明白了他已經知道趙明月在自己府中。
但他不戳破,不喜不怒,只拿起熱茶又喝了一口:“蘇大人太客氣。”
茶碗蓋刮過茶碗,發出輕輕劃過的聲音。趙知遠看着水面的茶末,像在出神。
蘇晟看他不拒絕,以為是有戲,心下狂喜,拍拍手,喊了聲:“上來。”
從外面走進了兩個女子。一人穿桃紅,一人穿粉藍,皆是袅袅婷婷,腰肢如楊柳,膚白如羊脂。
蘇晟覺得,自家女兒除了有幾分美貌,其餘也沒什麽優點。雖然大家都傳言趙知遠不近女色,但如今成了親開了葷,想來傳言也不可盡信,不然就憑她那副蠢笨模樣,有什麽值得趙知遠喜歡的呢?
男人嘛,一愛錢,二愛美人。都是這樣的。
趙知遠掃了她們一眼,兩人皆低下頭去,一副羞赧模樣。
蘇晟看趙知遠還是沒吱聲,便又将自己懷中的錦盒拿了出來。
趙知遠接過來打開,裏面是二十萬兩的銀票。
這份見面禮可謂是下足了誠意。
蘇晟心裏打鼓,瞄着趙知遠的臉色。
半晌,趙知遠開腔了。
“蘇大人,您是文官。”
蘇晟臉煞白了起來。
“您不會不知道,朝中文官與文官結成一派,武官與武官結成一派,一向泾渭分明。您如今作為一品文官來向我趙知遠獻上這樣的大禮,将文官武官聯合在一塊,您可知有什麽後果?”
“趙将軍,我……”
不待他說完,趙知遠輕飄飄道:“您可是有架空聖上之意?”
一句話丢在地上如同響雷,炸得蘇晟腦子一片空白。
他只顧着讨好趙知遠,鞏固自己岌岌可危的地位,沒有往這個方向想。
更何況趙知遠既然想到了這一點,為什麽還要、還敢娶自己女兒?!
這樣大的罪名,蘇晟自然不肯認,他索性也不掖着藏着了,道:“這次咱們成為了姻親……”
趙知遠冷笑一聲:“姻親?什麽姻親?”
蘇晟呆若木雞立在原地。
他居然不打算認自己這個岳丈?!
趙知遠道:“您是老糊塗了?我妻子平民出身,可高攀不起蘇府的門楣。姻親一說,又是從何而來?”
蘇晟被他噎得說不出話。
自家眼線雖然看見了趙知遠和自己女兒在一處,但要是叫他拿證據,他是一點也拿不出來的。
趙知遠乘勝追擊道:“我不知您今日為何上門拜訪。但我趙府不是誰想進就能進的,您想在我府中安插自己的人,想也不用想。這份大禮,還是請您收回去。”
他斜着瞥了蘇晟一眼:“不然在聖上面前,我就不保證自己會說出什麽了。”
說罷,他吩咐小厮:“送客。”
小厮看出趙知遠非常不喜歡來人。這樣鋒芒畢露的趙知遠并不多見。
小厮道:“客人,請吧。”
蘇晟被氣得快背過氣去,呆呆地站在原地。小厮等了一會,看他沒反應,竟是上手攙着他,要往外走。
他才反應過來,怒氣沖沖一甩袖子:“我自己會走!”
那兩個美嬌娥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默不作聲跟在他身後走了。
蘇晟在趙知遠這碰了一鼻子灰,偏生還真的拿他一點辦法都沒有,無可奈何。
他上了馬車,在馬車中才後怕地想到:趙知遠說得對,若是自己和他聯姻,聖上如何能不忌憚……
他思來想去,最終咬咬牙:大不了,這個女兒,就當自己沒生過!
趙知遠回了房,趙明月還在房中瑟縮着。
趙知遠看她害怕得小臉都白了,一瞬間心疼湧上心頭,恨不得讓蘇晟那老匹夫付出代價。
他上前去将趙明月摟在懷中,輕輕拍着她背:“沒事了,沒事了。”
趙明月慘白着臉色擡起頭來:“如何了?”
“他以後不敢再來了。”
說罷,将今日發生的事情和趙明月如是說來。
趙明月的心又提了起來:“你和我成親,犯了這樣大的忌諱嗎?”
“你已經不是蘇府的女兒,沒事。就算你是蘇府的女兒,民間朝堂都已經知道你家是怎麽個情況了。即使我娶的是蘇府的女兒,只要不尊蘇晟,聖上知道,也不會怪罪。”
她訝異道:“民間朝堂都知道我家情況?”
“有人寫了一出折子戲,寫的就是你家的事。連帶着你母親的事,也在折子戲的內容裏。現在蘇府的人走在街上,路過的狗都要啐一口。”
王寅的正義之舉,的确替趙明月解除了很大一個麻煩。
趙明月出乎意料,問道:“是誰寫的?”
趙知遠不知。
趙明月好奇之餘,又将心放了下來,又問:“那你接下來打算怎麽辦?”
趙知遠搖搖頭:“我想了要不要彈劾蘇晟,讓他真放點血出來。但,窮寇莫追。他有什麽事,有可能會牽連你。縱使我有千種方法護着你,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即使我能保你平安,可我不想讓你冒一點風險。”
趙明月點點頭。
接下來果然如同趙知遠所說,蘇晟那邊消停得像是死了一樣。
尋找趙明月的眼線都撤了,王寅那邊也安靜下來了,沒再滿城發畫像。
趙知遠請了長假,問趙明月:“月兒,要去海邊嗎?”
趙明月先是因為這個稱謂紅了臉。
然後反應過來又問:“海邊,要去很長一段時間吧。你能請下來假嗎?”
“邊塞和平,無人入侵,最近這些日子也用不着我。上朝嘛,最近的話,可上可不上。假已經請下來了。”
“武将這麽清閑嗎?別人也是這樣嗎?”
趙知遠揉揉她的手,搖搖頭:“別人不是這樣的。”
趙明月又問:“為什麽你可以特殊待遇啊?”
趙知遠道:“可能因為我官大吧,很多事情都有下面的人去做,不必親力親為。再者,我手中兵多,動不動請個假,沉溺在溫柔鄉,聖上反而更放心。”
趙明月點點頭。
趙知遠又說:“岳母的骨灰,我已經收集好了。”
趙明月并不太意外。
這個人總是不聲不響地把所有事情都做好,她想操心都沒處施展。
她說的每一件事,他都放在心上。
趙知遠低着頭,揉着她的手:“其實我本來想,把骨灰灑到大海裏這件事,我可以為你代勞。但我又覺得,你一定是想親手做這件事的。這件事不能假手于人,即使對象是我。”
“嗯。”
趙明月點點頭。
她聲音悶悶的。
這事情的确不能假手于人。
她眼前浮現起母親去世時候的光景。
蒼白的臉色,叫她小月兒。手指這麽纖細,看起來那麽孱弱。
那麽不舍地看着她。最後卻還是閉上了眼。
她閉了閉眼,眼淚滑落。
問過趙明月的意見後,目的地定為海右。那有離臨安城最近的海。
簡單收拾了些行李,帶上銀錢,侍衛和婢女都沒帶,車夫就是趙知遠自己。
陣勢不大,輕裝簡行,往海右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