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慰問
慰問
軍營在郊外,趙知遠的馬車行走了許久才到。
趙知遠掀開簾子翻身下馬車,又伸出手來,握住了趙明月的手,扶着她下車。
這會子功夫車外已經聚集起了許多人。
“将軍!”
“趙将軍!”
軍士們皆神采奕奕,向趙知遠問好。
趙知遠的馬車上有家徽,他一到軍營外,大家便都知道是他來了。
等趙明月扶着趙知遠的手下了車,軍士們一看他們你侬我侬的樣子就知道,這就是傳說中趙知遠放在心尖尖上的将軍夫人。
軍士們你看我,我看你,都不知道怎麽開口,怕自己是粗人,唐突了将軍夫人,不敢叫人,拘謹得很。
直到一個穿着軍服的文質彬彬的少年率先開口道:“夫人好!”
這些人才有樣學樣,一個接一個,響亮地喊道:“夫人好!”
所有人看着趙明月的眼神都帶着發自內心的恭敬與尊重。
趙明月臉上紅了,但也不露怯,落落大方地和軍士們問好。趙知遠亦與衆人寒暄了幾句。
趙明月好奇地看着軍營裏的趙知遠。
他看起來和平時一樣,溫和有禮,對每個人都很友善,看起來溫和無害。但将士們看他的眼神裏都是滿滿的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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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衆人寒暄後,趙知遠牽着趙明月的手,熟門熟路地進了營地。
他不忘關照趙明月:“怎麽,還習慣嗎?”
趙明月點點頭,好奇地打量着四周。
今日元宵佳節,軍營也休沐,大家都沒有訓練,營地裏支了大鐵鍋,炊事兵們動手,熱氣騰騰地煮着一鍋鍋的元宵。
軍營裏有女人小孩在走動,想來應該是軍士們的家屬。
趙明月本想上前幫忙煮元宵,但看着其他的女人們都沒有幫忙的,便也有樣學樣,不去參加。
衆人看見趙知遠和趙明月來了,都站起身來,行禮問好,又說了些恭賀二人新婚之類的話。
趙知遠點點頭:“都坐下吧。”
說罷,上前湊近鍋,很自然地撥了撥鍋下的柴。
在軍營內坐了會,兩人分得了兩碗元宵吃了。
坐了沒一會,趙知遠就站起身來,與衆人告辭了。
坐回轎子上,趙知遠吩咐道:“先去李統領家。”
轎夫于是揮了一鞭,馬車又慢慢悠悠走了起來。
“如何?”
趙知遠問。
“比我想象的慰問簡單,好像就簡簡單單吃了個湯圓而已。”
“就是這樣的。往年元宵我沒有家室,便來和軍士們一起過。無非就是吃個湯圓,聚一起聊聊天而已。”
趙明月若有所思,又問:“我還以為,如果你不來軍營,會是很嚴重的失職。本來我打算好了,過來打打下手的,但也沒用上我。”
趙知遠說:“那是你想多了。元宵節休沐,大家都想好好休息,若是再被我耳提面命一番,那該是多掃興一件事。”
作為上司,趙知遠換位思考做得很到位。
“那我們現在去哪裏?”
“去統領遺孀家。”
話正說着,馬車停下了。
趙明月問:“是到地方了嗎?”
趙知遠答:“是糕點鋪子到了,買盒糕點才好上門。”
趙知遠沒讓趙明月下轎,自己獨自去買了幾盒點心回來。
回到馬車上,馬車接着慢慢悠悠往前走。
慰問遺孀時,幾位遺孀氣色都不錯,不是趙明月想象中的喪夫之人面色枯槁的模樣。
說是慰問,也無非是将糕點遞了,進去說幾句話。
趙知遠說了不必奉茶,但幾位親屬還是堅持着将自家最好的茶拿了出來,言辭之間多有感謝趙知遠照拂。
趙知遠應和着說了些客套話。
趙明月陪着趙知遠出去,又得了一番将軍夫人賢良之類的恭維。
這些事做完了,外面就已經是黃昏了。
所訪最後一家的旁邊剛好是一條商業街,此刻太陽已經有幾分西沉,暮色漸漸将天染紅。
孩童們高興地舉着燈籠,奔走在街道上。
趙知遠牽着趙明月的手,問:“要去逛逛嗎?”
趙明月的恐懼不知何時已經消散殆盡,她看着生機盎然的街道,高高興興地說:“要!”
男人的手很寬、很大。輕松地就将她的小手攏入手心,不受風吹雨打。
這種受人保護的感覺當真久違,趙明月一直懸着的心掉回了肚子裏。
想到這,趙明月笑眯眯地撓了撓趙知遠的手心。
趙知遠怕癢,像被燙到一樣縮了一下手,卻沒舍得松開他。他笑了:“幹嘛?”
趙明月答:“只是覺得,真好。”
“心情好起來了?”
“嗯!”
趙知遠道:“嫁給我,還不錯吧?”
趙明月白他一眼:“不知羞!”
兩人鬥嘴的時候,還帶着年齡相應的少年人的調皮。
偶爾有人看向他們,就會看到一對璧人站在燈火闌珊處嬉笑,畫面如詩如畫,無比美好。
有時停留在趙明月身上的視線會有幾分遲疑和打量,她察覺到了,也會随之有幾分不自在。但恐懼是沒有了。
兩人認識這麽久,親都成了,但這樣手牽着手走在大街上,還是頭一回。
街上的鋪子攤子都沒什麽特別的,但趙明月以往身上沒有銀錢,很少進這樣的鋪子。
現在趙知遠帶着她,仿佛是為了特意彌補這份缺憾似的,凡是她多看了幾眼的東西,必然上前買下。
趙明月幾番阻止都無果,眼見着他手中的東西越來越多。
有造型可愛的糕點、有精巧絕倫的簪子、有顏色特別的香囊、有薄如蟬翼的錦帕。一大堆女子用的東西,雜七雜八的。
她氣鼓鼓道:“你再這樣,手裏要拿不下啦!”
趙知遠不為所動:“放馬車裏便好。”
“沉!”
“我力氣大,不怕。”
他力氣是真大,趙明月倒是非常清楚這一點。
趙明月嗔怪着他,心裏卻覺得甜蜜蜜的。像這樣,自己的想法被誰一一重視的感覺,也是久違。
趙知遠突然想起:“對了,忘了很重要一件事。”
趙明月以為是今日的公事出了差池,緊張地問:“怎麽了?”
趙知遠道:“今日回家後,我有禮物要給你。”
趙明月聞言松了一口氣:“我還以為怎麽了呢。知道啦。”
兩人又逛了一會,直到暮色沉沉,天有些黑了,才回到馬車上。
趙明月掀起馬車的簾子,看向外界的生機勃勃。
以往自己總是像幽魂一樣,徘徊在鮮活世界的邊界。今日卻不是這樣,今日的自己是有顏色的、鮮活的、缤紛的、快樂的。
仿佛為了應和她的心境,就連今日的彩霞都份外鮮豔,濃濃的茜紅色,鑲着一層金色的邊,極其華美濃豔。
這瞬間她突然覺得胸口酸酸的,眼睛突然紅了。
她落下簾子,感受自己打翻五味瓶一樣的心緒。
趙知遠察覺到了她的動作,也發現了她眼圈有些紅。
他沒有多問,沒有多說,只是擡起趙明月的下巴,在她唇畔落下一個輕柔的吻。
就像寶石匠人對待自己最珍貴的寶石一樣,他用一個吻,輕輕将明珠上蒙的塵土拭去。
趙明月閉了眼,被他親吻。再睜開時,眼睛亮亮的,裏面好像裝着璀璨的星辰一樣。她的眼中倒映着趙知遠的倒影。
在這個瞬間,趙知遠的心髒猛然漏跳了一拍。
不受控制地,他又落下了一個吻,比之前更為溫柔、更為小心翼翼、更為綿長。
馬車回府了,簾子外傳來車夫的聲音:“老爺,到了。”
趙知遠依舊是牽着趙明月的手下了車。
這一天兩人黏在一起像連體嬰一樣膩歪,手好像就沒有松開過。
院子裏的燈已然點上了,果然流光溢彩,大燈映襯着小燈,五彩缤紛,熱鬧非凡。
趙明月看得錯不開眼。
趙知遠問她:“今日本來以為你不出門,搭了這些燈,等下你若還想出門,我們就去看看燈會。”
正說着,不待趙明月回答,耳畔傳來煙花的爆炸聲,兩人同時擡眼望去,但見煙花騰空而起,在空中炸出巨大的一朵。綠的、紅的、争相騰空而起,一朵朵綻開在深藍的夜色之中,星辰光輝為之黯淡。
她情不自禁地握緊了趙知遠的手,回頭去看煙花下的趙知遠。
愛人的五官在煙花下顯得溫柔而平和,鴉羽般濃密的睫毛,琉璃般剔透的眼睛,微微上挑的眼角。他好看得難以言說。
趙明月在這個瞬間只覺得自己好像突然溺了水,要淹死在那一池春水之中。但又仿佛被蠱惑,覺得此刻即使死去,自己也甘心情願。
兩人對視,一眼萬年般。
趙知遠牽着趙明月回房。
到了屋子裏,走了一日,腳都痛了,趙明月換過衣服,脫了鞋,盤腿坐在床上,揉着自己走痛的腳踝。
趙知遠打開了一個抽屜,從裏面拿出了一個灰突突的盒子。
然後單手遞給趙明月:“給。”
趙明月期待雀躍地接過盒子,打開後,裏面卻是一堆灰突突的票據,都有些發黃了。
再仔細一看,整整一摞,全是房契地契一類。
“這是……?”
“我的所有産業。”
趙明月還不解其意,看向趙知遠。
“你既是我的妻,這些就都是咱倆的了。其實本來成親當天應該給你的……”
他話說到一半,有些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當日太緊張,給忘了。”
趙明月以為會是像平日一樣的小禮物,沒想到是這樣重的一份禮物。
手中不折不扣,是趙知遠的全部身家。一點沒有藏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