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将軍夫人
将軍夫人
他今日穿了一身绛色的袍子,這樣明豔的顏色穿在他身上,越發襯得少年唇紅齒白,頗有幾分鮮衣怒馬少年郎的意思。
趙明月看了一眼便有幾分出神,想了想這麽好看的人竟然是自家夫君,她含羞帶怯地一笑。
趙知遠看到夫人笑了,更是心裏軟綿綿,好像五髒六腑都化成了甜水。他走上前去,輕輕執起趙明月的手。
“起來了?”
趙明月點點頭。然後問他:“夫君,你今日裏要去軍營中嗎?”
趙知遠有些訝異,看了一眼身邊站着的嬷嬷,随即了然是嬷嬷和她說的。
他溫柔地看着自家夫人:“明日再去,今日裏都陪着夫人。”
“可是明日就不是元宵節了。”
“我成親了,大家都為我高興,将士們都勸我好好陪着夫人呢。”
說得趙明月有些緊張:“我還沒有見過你的将士們,是不是按理該去見見。”
“他們聽說你不愛見人,都說怕打擾你,你倒不必擔心這一點。”
趙明月松了口氣。
趙知遠又問:“我為夫人搭的這些東西,夫人可喜歡?”
說到這個趙明月就很高興:“喜歡!”
言談之間顯出幾分小女兒的嬌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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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從小就很喜歡看花燈,元宵節阖府都忙着過節,她便偷偷溜出來,去看燈會。有時候賺的錢有餘,也會給自己買一盞。但她從來沒有同時擁有過這麽多盞花燈,目之所及處都是紅紅綠綠的。
小虎(那只橘貓)這時候從屋子出來,蹭了趙明月的腿。她蹲下順手摸了摸它。
趙知遠和她一起蹲下,對她笑笑:“夫人喜歡就好,現在是白日裏,燈還沒亮起來。等到了夜裏,流光溢彩的,更是好看。”
趙知遠的笑容是溫柔鄉。看得趙明月耳朵不知不覺又紅了。
她想起之前嬷嬷說的話,趙知遠平常元宵節總是去慰問将士的。她想幫上趙知遠的忙,于是主動請纓:“夫君,我想和你一起去慰問将士。”
趙知遠愣了一瞬:“你不怕人了?”
她複又低下頭來,有幾分扭捏地說:“也說不上怕不怕…只是覺得,想和你一同去。覺得這是件很好的事情,我想和你一同做。”
趙知遠看她終于願意出門,柔聲道:“好。”
趙知遠同時在心裏盤算了一遭,現在王寅的畫像已經傳播得四處都是了,蘇府現在應該也在找人。與其一輩子把人藏起來,不如趁這個時候解決了,免得全臨安的老百姓,都把他老婆當王寅老婆了。
怕待會出門吓到趙明月,趙知遠又向她說明了這次出門的利弊,最後再問:“你真的确認要出門嗎?”
趙明月也有些拿不準主意,她問:“你覺得我怎麽做好?”
“你怎麽做都好。有我在,你想怎麽做,就怎麽做。”
他說這話的時候十分篤定,看起來甚至有幾分上位者的傲慢。當然,這份傲慢不是沖着趙明月來的,而是沖着那些對她圖謀不軌的人。
趙明月有幾分陌生地看着這樣的趙知遠
低下頭想了半晌:“那我……和你一同出門。”
說話間不知不覺手都汗津津的。她很害怕。
趙知遠看出她害怕,也沒有多說什麽,只是向身邊的小厮道:“備馬車,我和夫人出去一趟。”
趙明月許久沒有出門,這次出門很是緊張。
方才趙知遠已經與她說明其中的利害,她心中打鼓,不自覺地想象出門後如果被蘇府的人找到的下場。她單方面與蘇府恩斷義絕,但如果對方找到她後,再強行将她帶回去……以前受過的那些毒打反射性地浮上心頭,她手心越發汗津津,身子也微微發顫。
趙知遠察覺到了她的顫抖,但什麽都沒有說。他只是牢牢牽着趙明月的手,一直走到了府門口。
“哎,那就是将軍夫人…”
她耳朵尖,聽見了百姓的竊竊私語聲。
趙知遠揮揮手,讓伺候趙明月上馬車的人退到一旁,自己親自扶着自家夫人上車。
貌若潘安的年輕将軍,親手扶自家夫人上車,看得一旁賣烙餅的年輕姑娘羨慕不已:“将軍夫人真是好福氣……”
她進了馬車,四四方方的空間隔斷了她與外界,她顫抖着吐出一口濁氣來。
趙知遠也随之上車。
二人都上去了,車夫喊了聲“駕!”
馬蹄噠噠,馬車開始往前走了。
街角有一男子,方才見到了趙明月的臉,他先是驚詫,然後趕緊回蘇府,複命去了。正是蘇府的探子。
旁邊也有平民百姓說道:“那将軍夫人,你覺不覺得看着有幾分眼熟?”
“是有幾分眼熟,仿佛在哪裏見過。”
這時又有第三人說道:“不正是狀元郎在找的那仙女嘛!”
衆人恍然大悟。
——
“你說什麽?!”
“小的剛才見到了……大小姐,她坐在趙知遠大将軍的馬車上,頭發挽成婦人模樣的髻,其他人都稱她為将軍夫人。”
“婦人模樣?将軍夫人?!你是不是看錯人了?她怎麽會搭上趙知遠?!”
蘇晟震驚,說話時把自己的胡子都吹了起來。
他眼前浮現起趙明月滿身瘡痍的樣子,身上穿着藍布的破棉襖,看着髒兮兮的,看着連丫鬟都比她過得好。
雖有幾分姿色,若是讓蘇晟來面對這樣一個人,最多讓她當個外宅婦。
可複命的人說什麽,将軍夫人?!
誰人不知平素不近女色的趙知遠前段時間和庶民女子成親,還不許人上門吃酒,那所謂的庶民女子怎麽會是蘇明月?!
“千真萬确沒有看錯,大小姐的臉,小的怎麽能認錯。小的聽她說話了,聲音也是一模一樣的。”
“他們往哪去了?”
“往東去了,小的急着複命,就沒注意他們的目的地。”
蘇晟踹了他一腳,将人踹倒在地上:“這都探不明白!再探、再報!”
同時又叫來另外一個眼線:“你去戶部查查趙知遠夫人的戶籍,就說是我的意思。”
——
王寅家中。
今日是元宵佳節,王母與王寅正在吃湯圓,就聽到外面有人敲門。
打開門,看到是一名庶民裝束的男子,見到王寅,先福了福身,道:“狀元郎好。”
王寅問道:“不知找在下何事?”
那人于是把今日見到趙明月的事一五一十地說了一遍。
“她已經嫁人了?!”
對方點點頭:“是,大家都說她好福氣,都能看出将軍對她百般呵護。”
王寅心如刀絞,拿出賞錢給了對方。得了賞錢,男子道了謝,便走了。
王母在一旁全都聽到了:“你看,我就說吧,那姑娘說不定是許了人家的。”
王寅面色灰敗,說道:“也許是那人看錯了。再等等看。更何況,婚姻之事,媒妁之命父母之言,趙大将軍怎麽能不去提親,就将人娶了?”
王母見孩子當局者迷,提醒道:“你都知道蘇府是怎樣對待她的,也許她和蘇府恩斷義絕,自己為婚事做主了。”
“怎會如此?這與淫奔有何區別?她怎會是這樣一個人?”
王寅一時不知作何反應。
王母聽着孩子連“淫奔”這詞都說出來了,搖搖頭:“孩子,你讀書把腦子讀傻了。父慈才能子孝,蘇府的人怎麽對待她的你也清楚,你既然是喜歡她,又怎麽能拿孝悌為理由,來拴着她,逼迫她過生不如死的日子?”
又點評道:“趙大将軍權勢滔天,又精忠愛國,頗有人望。在這臨安城中,還輪不到你個新晉的新科狀元對他的事指手畫腳。要我看啊,就沖你今日這個反應,他就确實比你這死腦筋強。”
王寅雖然迂腐,但不是死腦筋的人,更何況對自己的救命恩人,他更是一片赤誠之心。思索了片刻,也覺得自己失言:“母親說得有理,是兒說錯了。”
王母說完這番話,又嘆息道:“你到底是喜歡她哪?你們不就見了一面嗎?”
王寅還呆若木雞,聞言只愣愣答:“她說兒的畫好,又救了母親的命。她心地純善,救兒于水火之中,值得兒尊敬。還有……”
竟像是有說不盡的好處。
王母嘆道:“你是真動心了。街坊鄰居們都說,那是個特別仁善的女孩。可惜,可惜。”
母親已經進堂屋中去了,他還站在原地,許久,才長嘆了一聲,進屋去了。
——
蘇府,查戶籍的人回來複命。
蘇晟問:“如何?”
眼線道:“戶部的人不讓查……”
“不讓查?!為何!”
他平日裏濫用職權查人戶口查慣了,戶部的人吃了他的好處,每次也都配合。
“說是大人平時查查平民百姓也就算了,這樣做沒什麽後果。敢調查趙家人,若是叫趙大将軍知道了,有幾個腦袋可以掉。”
小厮戰戰兢兢地,把那人的原話複述了一遍。
蘇晟聽得咬牙切齒:“好,好。對我蘇晟,他竟敢這麽說話!當真是牆倒衆人推!”
但想起趙知遠在朝堂上的地位,他上頭的怒火終究漸漸冷卻下來。
那戶部的人确實沒說錯,以自己現在的處境,若是得罪了趙知遠,和以卵擊石也沒什麽差別。
對抗是不行了,但,若是攀附呢?
這樣一想,蘇晟眼珠一轉,心生一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