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成親
成親
趙明月眼中露出傷感,想了想母親家那些漠不關心的人:“我與他們,已無幹系。我在世上唯一的親人,便只有去世的母親。”
趙知遠頓了頓,溫柔含笑道:“那我們挑個日子,去掃墓吧。”
到了兩個人去掃墓那天,年關已過,春天造訪。杏花開放,細雨綿綿。
他們踏着泥濘的山路來到趙寧和墓前。
趙明月站在墓前,感慨萬千。系統已經很久沒有響起,那時候的日子仿佛一場夢,叫她分不清是幻想還是真實。
唯一一次響起,是煤炭漲價了,系統發布了任務,叫她賣掉煤,這件事是趙知遠替她去做的,煤炭漲價了,賺了二百兩,任務完成後系統又獎勵了一顆救命丸。
這事總讓她有不好的預感。畢竟系統從不白白發布任務,好像每一次發布任務,都自有其深意。
但同時她又覺得安心,因為無論遇到何種艱難險阻,似乎都有了立于不敗之地的底氣。
奇跡一定會發生,所以她什麽都不用害怕。
蘇明月對趙知遠說:“我有一個願望。”
趙知遠說:“你說。”
“我想把母親的骨灰,灑到大海裏。不叫她待在蘇家的祖墳。”
這是一個驚世駭俗、有悖人倫的願望。
趙知遠卻說:“等親事辦成,我請了假,我們就帶着岳母大人,去趟海邊吧。這件事情,咱們親手來做。”
兩人的親事,并無大操大辦,也沒有宴請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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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鬧洞房的喧嚣,也沒有敬茶的緊張。
只是從內到外布置了喜堂,門口的石獅子挂了大紅花,大家都知道趙大将軍要成親了,對方是個不愛與人交際的平民女子。趙大将軍傾心于她,且非常懼內,對其他的女子,連看都不敢看一眼。
又說趙大将軍對她百依百順,想參加喜宴的人多了去了,趙大将軍只說夫人不愛見人,便都回絕了,即便如此,人們送的禮還是堆滿了幾間堂屋。
趙明月生性本不愛應酬,趙知遠也不叫她去應酬。兩人的婚宴上,沒有喧嚣,沒有祝酒聲,沒有應酬聲,沒有敬茶聲,司儀、賓客,都沒有請。
侍女侍衛都規規矩矩待在堂外,廳堂內唯獨新郎新婦二人。
兩人相對拜過天地,便入洞房。
趙明月身上穿着紅嫁衣,戴着蓋頭,看着自己絞着手帕的手指發呆。也許是因為在場內沒有外人,她幾乎一點也不緊張。
結婚……結婚曾經對她來說,是件怎樣的事情呢。
硬要說來,是件對她來說很遙遠的事情,她從來沒有想過,自己也會有與如意郎君像這樣,在紅燭下相對坐着的時刻。
那時對她來說,生活的一切都很艱難了,那樣的生活讓她的想象力徹底枯竭,唯一總挂在心上、不敢遺忘的,便是母親的遺願。
可其他人結婚的話,會是怎樣的呢?
是很盛大的喜宴、醉醺醺的新郎官、婚前要應酬、婚後要應酬,嫁入官宦之家,便是一家的主母,賬要管,飯食要操心,晨昏定省是必不可少的,婆婆的磋磨也要受着……
自己的結婚,好像并不是這樣……好像,好像份外簡單,也輕松……
不待她往下想,眼前視界忽然明晰,有燈光照進來,頭上一輕。是趙知遠輕輕挑起了她的蓋頭。
她心中猛然漏跳了一拍,心髒咚咚咚地跳起來,方才為止還淡定自若的她,在此刻才真正緊張起來。
趙明月鼓起勇氣擡起頭來,看着眼前的趙知遠。
正對上他的目光。
他生得很好看,這她早就知道。但今夜身着喜服的他,似乎比平時更加好看……
他的眼睛濕潤而明亮,看得趙明月心裏小鹿亂撞。
趙知遠迎着她的目光,第二次長久地直視她。
第一次是兩人初次見面時,他看着她出了神。
兩人此刻都在想,該怎樣去形容對方的容顏……筆墨難以形容,落在丹青上,也定然不得其神采。
趙知遠的眸光帶上了些晦暗不明,他的眼神看得趙明月身上發熱,他終于第一次問出了這句話:“我可以……牽牽你的手嗎?”
趙明月點了點頭。
無數次,趙知遠想牽她的手,都被自己的理性制止。
但今夜一切禁锢都松脫,她是他的人了。
一雙常常練劍的大手,珍惜地捧起了趙明月的手。薄繭擦過趙明月的手心。
有些癢,她往後瑟縮了一瞬。
若是讓旁觀者說,她的手實在算不上好看。
盡管凍瘡和皴裂都已經痊愈,但因為長期幹粗活,她的手骨節粗大,皮膚也很黑。
看着自己的手,又看看趙知遠,趙明月忽然感覺到一陣自卑。
趙知遠長得是那樣好看。白白淨淨的,鼻梁那樣高,眉眼那樣的漂亮。
一雙濕潤又明亮的眼睛直直地看着她,長長的睫毛在臉上投下一小片陰影。他的目光溫和又深情,柔和地包容着她,叫她突然想輕輕戳一下他的臉頰。
趙知遠的手慢慢收緊,将那一雙手無比珍惜地收在自己的掌中。
然後低下頭,輕輕地、落下一個幾乎察覺不到、羽毛拂過一樣的吻。
趙明月的臉一下熱了起來,一股全然陌生的感覺忽然籠罩了她,她不禁往後退了退,好像這樣就能避開那陌生而又灼人的熱度。
他擡起頭來,晦暗的眼神一如濃墨般深沉。
這時候了,他竟然這樣問:“你第一次繡手帕的時候,我本想向你要的。又怕唐突了你。”
趙明月顧不上自己的不自在,小小聲地答他:“那帕子,你若是要,我本來要送你的…”
趙知遠輕輕笑笑,低下頭,重新在她的手上落下一個有力度的吻。
他展開她的手心,用幹燥的嘴唇掠過她的手心,像一個渴水的旅人得到了水,幾乎帶着些惡狠狠的意味。
這樣的趙知遠讓趙明月感到陌生,同樣讓她感到陌生的,還有臉頰火熱的自己。
她深吸了一口氣,接着問:“那帕子,你當時怎麽沒要呢?”
他答:“因為我是男子,你是女子。世道對男子總是寬容,對女子則不然。我不願唐突你,也不願叫別人看輕了你。”
趙明月覺得他說得也有道理,也明白了他的意思。
“那,那現在呢?”
他擡起頭,露出一個登徒子似的笑:“這位姑娘,你的帕子,可否送給在下?”
趙明月想,我應該與他開開頑笑的。
但不知怎麽,她什麽機靈的話都想不到,最後只好笨嘴拙舌地說:“我給你繡一條更好的……”
“不要。就要那條。”
他又低下頭親了她的手。沒完沒了地、膩人的、折磨人的。
親完不算完,還将自己的鼻尖埋在她的手間,深深地嗅聞。
趙明月想:簡直像只小狗……
“那,那也可以,我就将那條送給你,好好留着呢。”
“嗯。”
趙知遠終于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他的大手松開趙明月的手,将她的喜服褪掉一側肩膀。
然後在她肩膀上,輕輕落下一個吻。
一夜東風,花露濃侬。
這個夜晚叫了幾次水,第二日再起來,天已經大亮了。
兩人未着寸縷,背後是趙知遠的熱度灼人。
她天生體寒,這時很納罕地想:原來男人的體溫,竟這般高麽?
她翻了個身,肌膚蹭在肌膚之上,叫她覺得這感覺全然陌生,同時又察覺到自己身上散了架一樣。
等翻過身,趙知遠的胸肌便映入眼簾。雖然昨夜已經見過,但今晨再看見,依舊覺得真是十分……十分健壯。她好奇又大膽地将手撫上男子的胸膛,手感彈彈的,軟軟的。
趙知遠為成親請了假,今日不需要早起,她沒有姑婆要去侍奉,今日也不需要早起。
在趙知遠懷裏,趙明月忽然感覺到一陣幸福。
她嘴角揚起,用臉頰輕輕去蹭趙知遠的前胸。
許是頭發弄癢他了,趙知遠也朦胧地睜開了眼睛。
看清眼前的人,便又抱緊了她,去嗅她發間的柔軟氣息。
趙明月沒有去推開他,反倒說了句:“早上好,夫君。”
陌生的稱謂,但她的心中十分快樂,像有蝴蝶在心田舞動。
他的肌膚與她的肌膚相親,她在面紅耳赤之餘,也依舊忽略不了自己心中的悸動。
她知道自己從第一次見面就喜歡趙知遠,卻不知道,原來“喜歡”是有這麽多種感覺的。
當下此刻的這種“喜歡”緊緊揪着她的心,幾乎讓她像溺水一樣。
她迫不及待地想把這種心緒分享給趙知遠。
趙知遠聽見她叫自己夫君,更是把頭埋在她的頸窩,深深地吸氣。
“有點癢……”
不管她的求饒,他問:“你剛叫我什麽?”
餘光裏,趙明月看見他的耳朵紅起來了。
她的心情又不自覺地雀躍:“夫君,夫君,夫君……”
他的臉終于短暫地離開她的頸窩,然後便用目光不依不饒地鎖定了她,又輕輕地吻了她的嘴唇。
趙明月注意到他的眼睛不知為什麽有些發紅。
“我好喜歡你……夫君。”
成親伊始,兩個人就這樣沒羞沒臊地膩了一天。
趙知遠擔心她身子受不住,沒有再做敦倫之事來折騰她。只是兩個人摟着彼此,依偎在一處,好像有說不完的話。
從初次見面趙明月的驚人之語開始回憶,說到一點一滴的生活細節。又說起家裏的事,說起彼此相遇之前的事。
說起家裏,趙明月便想起母親。
但這次,她所想起的不再是鞭子、惡語、虐待、踐踏。
她嘴角挂着一個幸福的微笑,想:“母親……我遇到了良人。”
“若是您在,能和您說一說,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