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暴飲暴食
暴飲暴食
萬斤是什麽概念,蘇明月一點不清楚。那煤炭能堆滿一個房子嗎?
這次的任務還附帶了時間限定:今日內。
煤炭一斤是三文,一萬斤就是…足足三十百紋銀!
三百兩。
蘇明月一嘆氣。
她哪來那麽多錢啊…
思來想去,家裏最值錢的東西也就是一塊碎銀子了。僅僅那一塊碎銀子,也夠平民家庭一家四口生活大半年了。
難道把那塊玉佩當了,再取回來?不成不成,那是別人的東西。
蘇明月思來想去,還是沒有法子。
但總歸要去看看。
臨行前,她看了看那塊玉佩,轉念一想,還是将玉佩別在了腰上。
煤炭行前。
這裏是很大的商行,門口有許多牛車馬車往來,拉了煤便走。
高大的廊柱,寬敞的高堂,看一眼她都有點犯怵。
她一介女流,穿得又破爛,便沒什麽人願意搭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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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個小厮問她:“你是來幹嘛的?”
蘇明月大着膽子,裝出一副沉着的樣子:“賒煤。一萬斤。”
小厮上下打量她一眼,便不耐煩地揮開了手:“去,去,哪有煤可賒給你的。”
蘇明月心中害怕,但還是壯着膽子,捏了捏起了手中的玉佩,按來時的計劃道:“我替主子辦事。”
她一副鎮定自若的樣子,那小厮一時之間不知該不該轟她走。
聽見她在門口,又出來了另外一個小厮,一眼便看見她手中捏着的那玉佩。
“姑娘,您這玉…”
蘇明月見果然有人來問,也是一喜。随後便搖搖頭,做出一副諱莫如深的樣子。不将玉佩拿出來給他們看,反倒把玉佩往裏攏了攏,一副“這玉,你可碰不得”的模樣。
兩個小厮對視一眼,後來的小厮看向蘇明月,露出了一個客套的笑臉:“姑娘,您稍等。”
随後拉着先前的那小厮,轉身離去。
另外一個小厮一路與他同行,一面口中還嘟囔着。
蘇明月耳朵尖,聽他們說道:“誰知道她從哪弄來的這玉佩…若她真是替人辦事,怎麽穿得這樣破爛?”
攔他的人說:“就算如此,老板自有定奪,豈輪得到咱們做主?萬一怠慢貴客,後果可不是咱們承擔得起的。”
頭一個小厮又不服,嘟囔道:“耽誤了貴客不行,難道耽誤老板時間就行嗎?我看呀,這女的就是個要飯花子,那玉都沒讓你上手,指不定就是塊假的。等老板出來,咱們都得挨罵。”
後出來的小厮沒理他。
先前的那小厮又說:“狐假虎威的人多了去了,假玉又不是難做的,那肯定就是…”
過了一會,煤炭行老板出來了。人約麽五六十歲,須發皆白,穿着一身绫羅。
他已經聽過彙報,只瞥了一眼那玉佩,便是面色大變。
他轉頭吩咐道:“上茶!”
先前的那小厮臉都要青了。
他還不死心似的,悄悄問:“老板,上什麽茶?…”
老板答他:“最好的雨前龍井,再把稻香齋的白糖萬壽糕拿幾塊來!”
又笑眯眯問蘇明月:“小女孩都愛吃甜的。來我這做客,來塊點心吧。”
白糖是貴重之物,百姓所吃的大多是黑乎乎的紅糖點心,據說一家糖廠在熬糖時操作失誤,才機緣巧合之下研發出了白糖。最近這段時日裏,一塊白糖點心,便值得一塊碎銀了,可以讓三口之家一個冬天都有煤燒。
蘇明月雖然沒吃過,但日日看着蘇眉黛的生活起居,對這些事情并不陌生。
她心中驚駭,想要推辭,又怕露出馬腳。
想了想,她說:“不必這樣麻煩,今日來做的也不是什麽大買賣。”
一塊點心罷了,硬要撐面子裝作見多識廣的樣子,反而落了下乘。
掌櫃的看這不過二八年紀的女孩,一不貪小便宜。二不怕露怯,反而更顯落落大方。
一身破爛,一雙眼睛卻明亮。
“阿大,過來。”
先前阻攔蘇明月的小厮去泡茶了,現在的這小厮叫阿大。
“掌櫃的,怎麽了?”
“去把白糖萬壽糕、鳳梨酥、乳酪點心各取些,包起來。姑娘難得過來,當長輩的,不能讓姑娘空手回去。”
蘇明月又是一陣推辭,但沒擰過掌櫃的。
掌櫃的問:“姑娘,這次是來辦什麽事?”
蘇明月答:“一萬斤煤。”
“放我這還是運走?”
蘇明月不知這兩種模式有什麽區別,但她依然鎮定自若:“放您這。”
系統此時突然提示:“獎勵發放,五十兩紋銀。 ”
她突然覺得兜裏一沉。
又是這樣。
蘇明月于是心領神會:“那,掌櫃叔叔,事就算辦完了。”
掌櫃一看她對流程了熟于心,心中暗道:這是個懂行的。
旁邊阿大也看了一眼阿二,只留阿二一個人,一張大紅臉。
等把蘇明月送走,阿二底氣不足地問:“掌櫃,咱們怎麽…”
掌櫃的知道他要問什麽:“你知道那玉佩主人是誰嗎?”
“是誰?”
“是趙知遠!替趙知遠辦事?只要能說出他的名字,無論是真認識他,還是假認識他,這煤我都賒你,白給都行!”
蘇明月走在回去的路上,她緊張得手心出了汗,玉佩在手中,滑溜溜的。
趙知遠似乎在京中很有名望。
趙知遠。
只是這三個字出來,似乎事情就已經成了一半了。
事情辦得輕而易舉,出乎意料,一個時辰都沒花。
辦完事了對方還不讓她走,說什麽要留她吃飯,蘇明月好不容易才拒絕了。
任務獎勵是五十兩銀子。
她找了家酒樓,花二百文吃了頓大餐。
白煨肉焖得軟爛,蝦圓鮮味十足,慶元豆腐爽口,脂油糕甜得膩嘴。
三文錢夠買一斤煤。
四文錢夠買茴香豆。
五十文,夠買大肘子。
二百文,山珍海味都可以吃。
十兩,夠給自己買處不大的宅子,她甚至可以離開這裏永遠不回來。
只是不知道做假戶口要多少錢,也不知道這事趙知遠能否代勞。
系統一次性給了她五十兩。
蘇明月坐在大餐前,口中咀嚼着香氣四溢的食物。
可這真是她很久很久沒有吃到過的美食。
蛋白質的味道擴散在口腔裏,甜味、辣味。
她記不得多久沒有嘗過甜味了。
因為她點的菜價格都很高昂,老板便把她安排進了雅間。
這裏沒有其他人,她的吃相幾乎說得上是狼吞虎咽。
不像斯文吃飯的人,像瘋狂進食的野獸。
她顧不上什麽好看,也顧不上什麽漂亮。
只覺得一種饑荒被拯救,一種恐懼被安全替代,慌張漸漸消失,她觸碰到了幸福的衣角。
卻不敢覺得那幸福持久,怕它破碎。
吃着吃着,她不知不覺地流了一臉的淚。
暴飲暴食,撐得想吐。撐得心裏堵,只覺得自己這副八輩子沒吃過飯的模樣份外狼狽。
但她還是惡狠狠地咬下一口蝦圓。
就好像自己是已經具備了獵食能力的野獸,生命力旺盛,生機勃勃。
她直覺自己這副模樣不堪入目,心中卻充滿了希望。
明天一定會更好的。
一定會的。
——
也幸好蘇明月從系統那得到了身體健康的護佑,不然這麽一頓狼吞虎咽,肯定要積食生病。
等飯吃完了,她又去繡樓給自己買了一身新衣裳。绀青色的羽袖上襦,再加上鴉青色的羅裙,因為這樣的顏色禁髒。
試穿合身過後便穿戴起來。柔滑的衣物撫摸着她的肌膚。
起初那繡樓裏的人對她白眼,她習慣了,因此也不覺得什麽。
她相中那件衣服時,繡樓裏的人便翻了個白眼:“你買得起麽?”
她碰那衣服,對方又呲牙咧嘴地說:“別給弄髒了。”
等她打開錢袋,露出裏面一錠白花花的銀子,那人的眼睛驟然睜大,眼珠子好像要掉到地上去。
蘇明月不由得暗自好笑。
她邊走路邊買了些給王嬸他們的小玩意,買得手中滿滿當當拎得全是東西。
王嬸她們有了,趙知遠也得有。
可趙知遠的禮物是最難選的。蘇明月在鋪子裏挑來選去,都不大合适。
想買簪花用的絹花給他(本朝男子亦流行簪花),以兩人的關系,又太親密了些。
想挑些筆墨紙硯,但上好的筆墨紙硯可不是五十兩銀子能打發的,趙知遠平時的吃穿用度都是最華貴的那一檔,她挑的東西實在沒法入他眼。
恰巧在這時路過一個攤位,有個少年郎在賣自己的字畫。
少年郎身着藍色棉布直裰,上面打着一層又一層的補丁,卻絲毫不損他的美貌。長眉入鬓,劍眉星目,鼻梁高挺,皮膚白皙。
他長得很俊,站在那裏就像一道風景。
但蘇明月沒多看。
蘇明月一眼便看中了他賣的字畫。
畫的題材各異,高山流水,花木鳥獸,皆是精品。
蘇明月看着一幅山水畫挪不開眼。那畫山巒重疊,峻峰聳拔,雲霧煙霭,虛無缥缈。瀑布飛流靈動,山石峰體沉靜。觀其形,仿佛能聞其聲一般。大氣磅礴,動人心弦。意趣高卓,用筆絕妙。
她問道:“小哥,這畫多少錢?”
小哥略顯局促羞赧地答:“三十文。”
想來是讀書人,沒有做慣買賣。
這三日,他日日來擺攤,但生意慘淡,來人都是打聽了價格便走了。他無奈之下,将價格一降再降。
可即便價格一降再降,今日他已經擺了一上午的攤,來來往往的人依舊沒人多看他的畫一眼。
家中急着用錢,要是畫實在沒人買,他已經下了賣身為奴的決心。
這女子站在自己的攤子前,一眼看中了自己最好的一幅畫。她是自己的第一位客人。
蘇明月震聲道:“三十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