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芳華消殒
珠簾晃動，藥香四浮，床榻上躺着一個面色憔悴的女子，瞧着模樣病病殃殃，似是卧病已久，她雙眸空洞洞的，早已失去了往日的神采。
“小主，該喝藥了。”一個侍女端着呈着湯藥的碗，小心翼翼地走到床榻旁。
另一個侍女趕忙扶起床榻上的女子，動作緩慢輕柔，生怕弄疼了那女子，可那女子在瞧見藥碗的一瞬間，擡手便打翻了藥碗。
兩個侍女見狀，恍若驚弓之鳥，神色一變，猛地跪在一旁，垂首求着她息怒。
息怒？她還有何可怒的呢？
“滾。”女子淡淡吐出一個字，她雙眸依舊木讷，空洞的仿佛失去了魂魄。
兩個侍女見此，卻執拗地不肯離開，眼下還能在意小主身子的也就只有她們了，若是連她們也撒手不管了，那小主可就是真的無人管了。
“我說讓你們滾，沒聽到嗎？”女子轉過頭，空洞的目光落在兩個侍女身上，語氣依舊淡淡，不帶任何情緒。
“是。”兩個侍女只好将地上打碎了的藥碗收拾一番，轉身欲要出去卻正好迎上了來者，慌慌張張地趕忙跪下。
“奴婢參見皇後娘娘，皇後娘娘萬安。”
床榻上的女子聽到這聲問禮，身子微微一震，空洞的目光裏竟湧上一分恨意，随即別開了臉，似是不願多瞧來者一眼。
皇後自然是瞧見了那打碎的藥碗，心中也明了所為何事，随即擺了擺手道：“下去吧。”侍女應聲而退，皇後提裙緩緩入了內。
瞧見床榻上的女子別開臉，一副很是不待見自己的模樣，皇後倒是不在意，而是坐到了床榻旁，先是嘆息了一聲，随後才開口說道：“珞婕妤何苦如此呢？孩子還會再有的，可是機會不會再有了。”
是了，這個病病殃殃的女子便是那個要陷害明燕婉的手帕之交，珞婕妤，司珞。
司珞沒有言語，應答皇後此言的，則是微微阖眸小憩，神情木然，絲毫不為皇後之言所動。
皇後見此，神色湧上一抹不悅，卻在頃刻間斂下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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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後又是嘆息一聲，将目光轉向了屋內的臘梅，那是禦花園中最出挑的臘梅，原本禦花園中的花草是不許移出來的，但是司珞當時懷了龍子，陛下恩寵過于天，見司珞喜歡那臘梅，便移到了她的宮裏。
眼下不過才過了大半個月，便枝葉枯黃，枝頭上的花瓣紛紛枯萎而落。
“倘若當初臣妾知曉賠上這個孩子，臣妾便不會再懷，臣妾是無論如何都不會應了皇後娘娘的條件的。”司珞忽然轉過頭，原本空洞的目光裏登時湧上了滿滿的恨意，那份恨意足以讓司珞活剝生吃了皇後。
皇後一驚，當即被司珞吓的花容失色，不由得站起身退後了好幾步，一旁伺候皇後的嬷嬷連忙上前扶住了皇後，随即便惱了起來，轉過頭便大罵道：“珞婕妤！您當真好大的膽子，言語竟敢這般不敬！當真是忘了當初皇後娘娘是如何提點你的嗎！”
聞言，司珞“咯咯”地笑了起來，她先是低聲笑着，随即笑聲漸漸清亮了起來，到最後放聲大笑，恍若一個精神恍惚的瘋婆子。
“提點我？這後宮裏誰懷了陛下的子嗣誰就得死，皇後娘娘看似溫和無害，實則害死了多少皇嗣，娘娘，您數的清嗎？”司珞笑的譏諷，笑的猖狂，語氣中夾雜絲絲的寒意，讓皇後心底一涼，臉色微微一變。
“不過娘娘大可放心，為了司家，我沒那個膽子出賣你，只是希望你，不得善終罷了。”司珞語氣溫和，沒有絲毫波瀾，話畢她別過臉去，不想再瞧見皇後那張臉。
皇後見此，眉頭一蹙，心中陡然升騰起了幾分殺意，卻又想到了計劃，只好忍下了這口氣，惡狠狠地瞪了一眼司珞随即拂袖而去。
皇後腳步聲漸漸遠去，司珞收起了那份溫和，眼神木讷，靜靜地盯着那株臘梅，盯到眼睛微微發澀，伸手揉了揉，觸手則是一片冰涼，随即心中一顫，眼淚奪眶而出，她如何擦都擦不淨，那眼淚就仿佛洪水決堤，傾瀉而出。
臘梅，是明燕婉最喜歡的花。
當初她将臘梅遷進芳華齋，是為了向明燕婉示威，想告訴明燕婉她如何得盛寵，因為有了肚子裏的孩子，她得到了從未有過的垂憐，哪怕是發小脾氣，陛下都會忍讓，不與之計較。
可是她的身子寒氣極重，孩子不足十月便會胎死腹中，眼下才過了三個月臨近四個月，她原以為這孩子還能再撐幾個月，可是不成想她的身子竟這般不争氣，太醫診脈說不出半個月孩子便會夭折，她只能在這半個月內将罪責推到明燕婉身上。
為了不被陛下瞧出端倪，前些日子她還會濃妝豔抹來掩飾她身子的虛弱，可這幾日越發掩飾不住了，只能以她染了風寒不能見人，将陛下推開幾日，而這幾日皇後命太醫院給司珞的藥裏加了許多猛藥，必得讓她在出事前夕瞧着與平日無恙。
可是，自己真的恨明燕婉嗎？恨她搶了自己的榮寵？可是自己比誰都清楚，明燕婉心裏喜歡的人不是陛下，而是蕭梧。
甚至司珞還知道一個秘密，一個說出來明燕婉乃至明家都會被斬首的秘密。
但是司珞不打算說出這個秘密，哪怕帶着進了土她也不打算說出來。這是她僅存的良心了，兒時明燕婉待她多好，她心如明鏡。而今日與皇後籌謀扳倒明燕婉，也不過是皇後拿着司珞的母家要挾，司珞沒有任何辦法，父親雙親是她最後的指望，她不能讓父母受苦。
思及此，她微微嘆了一口氣，一抹苦笑綻于唇間，似是自嘲自己壞事都做絕了，還要用最後的良心給自己洗脫罪名。
就在司珞為此傷神之時，屋外傳來陣陣腳步聲，她面色一沉，頓覺不對，擡眸望去，竟是自己的兩個侍女，神色慌張，似乎出了什麽大事。
“小主，不好了！陛下和皇後娘娘一同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