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妄生勿妄念
妄生勿妄念
楊渝行至櫃臺前,對看店的夥計道:“一間客……”
“三間上房。”方識漣忽然從後面湊上前來蓋過了楊渝的話。
楊渝:“不必勞……”
“不用管他,方公子財大氣粗,他不覺得負擔。”許昇走過來截斷了楊渝的話。
楊渝:“……”少看不起人……
楊渝在面子和窮之間徘徊了一會,把下午“騙”回來的銀子默默揣回兜裏,心安理得地妥協了。
方識漣冤大頭當慣了,絲毫不覺得有什麽,他把一錠銀子拍在臺面上,說道:“趕緊的,麻利點,三間上房。”
那夥計一看這三人中有兩人都是拿刀帶劍的,說話的還很不好惹的模樣,不免捏了把冷汗,牙關打着顫地強顏歡笑,道:“抱、抱、抱……”
他“抱”了半天沒“抱”出個所以然,方識漣一臉嫌棄地往後仰了仰身子,撇着嘴道:“抱什麽玩意,誰給你抱,結巴呀話也說不利索,你擱這哭喪呢。”
許昇:“……”
楊渝:“……”
夥計欲哭無淚,硬着頭皮道:“抱歉客官!只剩兩間上上上上、上房了!”
楊渝光聽着,就感覺那位夥計要撅過去。
方識漣:“……那普通客房呢?”
夥計汗顏道:“沒、沒了。”
“生意挺好啊,”方識漣敲了下臺面,看了身旁的兩人一眼,“怎麽辦二位,要不許兄咱倆擠一擠?沒關系,本少爺不嫌棄你這個糙漢。”
許昇:“……”你看我想理你嗎?
楊渝在一旁溫聲道:“不必麻煩——不知貴店的柴房可有閑置,可否借在下将就一晚?”
方識漣懷疑自己聽錯了:“啊?”
夥計也一愣:“有是有……”
許昇斬釘截鐵道:“不可!”
三人同時發聲,許昇的聲音太過激動沒想到吓得楊渝一哆嗦。
楊渝:“……”
楊渝這些年清靜慣了,甚少有人在他耳邊一驚一乍,何況他耳力本就比尋常人靈敏許多,又因為多年病疾纏身,體質也敏感了一些,因而許昇這一嗓子喊得,他覺得自己天靈蓋也跟着一怵,魂差點飛了。
他面上沒什麽表情,因為方才在跟許昇置氣,這會兒又因他吓了一跳,多年靜養的好脾氣望風而逃,他磨了磨後槽牙,有些窩火地道:“你管的也忒寬了,我不睡難不成你睡?真他娘混蛋。”
許昇即刻接道:“我混蛋。我睡。你別惱。我錯了。”
方識漣真是大開眼界了,他忽然覺得許昇可能是真的“君疾在首”,心智不健全。多腦殘啊!
楊渝面無表情地杵在那,驀地攥緊了手中的竹竿,末了,他捏了捏眉心,有些疲憊地道:“許風燼,別跟我道歉……”
忽而他話鋒一轉:“再跟我道歉我抽你。”
方識漣在旁邊看熱鬧不嫌事大地火上澆油道:“趕緊抽吧,這小子早就欠收拾了。”
店夥計真他們就地抽起來,連忙道:“有一間上房裏有一張軟榻,這兩位想睡柴房的公子可以将就一下。”
居然不結巴了。
方識漣看了許昇一眼,雖然他沒表示什麽,但看他那眼睛黏在對方身上的樣子,感覺自己還是不要打擾兩位故友“敘舊”的好,于是他從容地拿了一個房牌,揚了揚手道:“那你倆睡吧,我先走一步。”
轉眼方識漣便上了二樓,拐到了客廊裏。
楊渝:“……”
許昇道:“咳,如果你不願……”
楊渝一把抓過房牌,轉過身道:“沒什麽不願的,走。”
到了廂房,許昇飛快地将被褥鋪平整,而後對楊渝道:“小渝,你睡床,我睡榻。”
楊渝沒什麽意見,點了點頭。
“那個,你先坐一會,我去讓夥計準備一些吃食和熱水。”許昇見楊渝在圓桌前坐下,才放心地跟他交代了一句,出了房門。
走廊的盡頭,方識漣靠在牆上,抱着雙臂候着許昇。
“許風燼,”方識漣開口道,“你的事我不多問,但你至少解釋一兩句吧,我認識你這麽多年,從沒見你這麽失控過。”
許昇垂眸斂目,長長的眼睫打下的陰影遮住了他眼中的陣痛,等他再睜開眼時,眸色複又漆黑似深潭,他向方識漣走去,淡淡道:“此事說來話長,他……終究是我虧欠他太多。小渝是我的師弟,我找了他十年,我一直都不相信他死了,還好,他真的回來了。”
方識漣站直了腰身,看着許昇的眼神帶了點疑惑和不可思議。
他們是江湖摯友,因志同道合走到了一起,但這些年來,許昇的過往他卻知之甚少。他自己是落雁谷谷主,身份名號從一開始就為人熟知,他也沒什麽好隐瞞的,但許昇的一切仿佛都是一片空白,他只知許昇是近年來聲名鶴起的一方游俠。
盡管自己對許昇一無所知,但也不妨礙他與他成為好友,畢竟交友又不是娶親,沒必要知根知底。從他認識許昇開始,許昇一直都是一人獨行,游走四方,這突然多出個讓許昇無法自持的人,他不能不起疑,甚至覺得此事沒那麽簡單。
但許昇就像個被狐妖下了媚術的癡漢一般,不但不疑還深陷其中,這讓方識漣更覺古怪,他剛想開口提醒一二,這癡漢已經一溜煙跑了,還附贈一句:“此事你別管,我自有分寸。”
不知為何,方識漣莫名生出了一種原配被抛棄的錯覺……
方識漣在心裏罵道:你有個屁的分寸,真是豬油蒙了心,混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