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意外
意外
幾天後的清晨,謝知蕭踏着露水前往冰場,日常穿帶好裝備後,前往冰面,準備到他經常訓練的區域訓練。
卻發現他的位置已經被占領只能退而求其次,到另一邊訓練。
謝知蕭剛準備練一下燕式的各個類型的旋轉,腿剛向上移動,一道凄慘的尖叫聲響起,刺痛他的耳骨,不由得皺眉。
尋聲視線落在他經常訓練的區域,看到一個身穿黑色考斯滕的男生摔倒在冰面上,更駭人的是,他的冰刃嵌入冰面,整個人都腿部目測距離骨折不遠了。
而且那裏凹出一個洞,那人在苦苦掙紮,不久,越如勝走了過來連忙叫上救護車,沒有敢動他,生怕他的腿廢了。
謝知蕭看着這一幕,心中油然出一絲後怕,他要是在那裏訓練,受傷的那個人會不會變成他。
此念頭一出,他堪堪往後退了幾步,直到被鋼頂到後脊椎才停下來,他閉上眼睛讓自己冷靜下來。
畢竟沒有發生在他身上,可能只是意外。
但前幾天的選拔賽,他的冰鞋被動手腳,接連這種事情,不難讓他多想。
不一會兒,醫護人員走了過來,帶着救護車擔架,把人架走,謝知蕭冷着臉看着,小臉緊繃,直到那人離開後,才放松下來。
沒有看到容钰正在看着容煥,目光中帶着一絲絲的考察與不信任。
昨天,他看到的那個黑影會不會是他。
*
晚上容钰守株待兔,假裝自己離開,實際上并沒有,躲在休息室裏幾個櫃子留下的空隙。
休息室黑漆漆的,沒有任何聲音,不一會兒,門悄然開啓,一道身影鑽入門框,直接進去,沒有開燈。
Advertisement
直徑走到某櫃子前面,身影突然定住了,容钰的呼吸也跟着停了下來。
忽地身影下定了某種決心,容钰看到他在用破解秘密的工具攻擊某櫃子裏面的程序,幾乎在櫃子開的那一瞬間,他也跟着呼吸。
呼吸聲讓身影明顯一僵,但最後反應過來,覺得是錯覺,他打開微型手電筒,在櫃子裏找了好一會,拿出一個礦泉水瓶。
又從他的胸前掏出一模一樣的礦泉水瓶,瓶子內的液體在光的反射下,竟然泛起一片金光,他這才滿意的放進去。
轉身,松下一口氣,準備離開,腳卻被人抱住,那人瞬間愣住,用手電筒打着光,對上了一個他這輩子最熟悉的雙眼。
是容钰—容煥想。
容钰也沒有想到會是他,他一直以為是許諾,那個在隊內一直默默無聞但是容家派來的人,其實教練也知道,卻一直默不作聲。
畢竟在星際花滑只手遮天的容家,你要是想要在這行業吃上飯,第一步就是學會妥協,所以越如勝接受着容家安插過來的人。
“你剛才在幹什麽?”容钰輕聲的問,聲音微微帶着顫音,完全不敢相信,面如菜色,卻強壓迫使自己鎮定。
“你不是看到了嗎?”
“容煥,我記得你知道不是這樣的,也不屑于做這種事情。”
“你怎麽變成這樣了。”容钰撕心裂肺地質問。
“可是容家人不是一直都做這種事情嗎?我不是第一個,也不會是最後一個,不過是他們的一份子罷了。”容煥像是機器人般為他解答。
“況且,這試劑本來就是強身健體。”
“只不過,只有容家人才能強身健體而已。”他勾起一抹苦笑。
“而且,我變成這樣,你也是有推力的。”
“不是說要帶我離開嗎?”
“你這個叛徒!”
“為什麽最後加入。”容煥情緒開始激動,蹲下身搖晃容钰的身軀,像是大海沖擊着在沙灘上熟睡的生物。
“你告訴我啊。”
“我能怎麽辦。”容钰說,“我也想帶你走。”
“可是我只是一個司機的孩子。”
*
容钰是被父親介紹來做小仆人。
他的父親在容家當司機多年。
那時他還不叫這個名字。
他五歲那年,車內容家主在為他外孫的玩伴苦惱,“容煥那個孩子一身傲骨,其他家族的小孩哪個不是人中龍鳳,也傲極了,幾個硬骨頭根本玩不在一塊。”
“這就算了,那小子還打人。”說這話時,雖然是責備的語氣卻不掩飾內裏的贊同,畢竟只有容家人打人的道理,別家的挨打就行。
容钰先前不叫這名字,他叫薛钰,父親薛鵬程是容家的司機,他也是一個人精,小心翼翼地試探道:“要不找一個性子溫和的孩子跟容少爺做伴?任打任罵,絕不還手!”
在後坐的容家主聽到這話,可行度似乎挺高,而且也省的一些麻煩事,都是千年老狐貍了,他哪能品不出薛鵬程的心思,“老薛,你有推薦的人?”
他順着問。
“不說推薦,我獨有一子,性子就是溫和懂禮數。”
“而且知根知底。”薛鵬程透過駕駛鏡,看着容家主考慮的神情,決定下猛藥,“他也在學花滑。”
“兩個人一起進步,豈不是妙哉。”
“哦?你兒子也學?”容家主問道,似乎不敢相信,一個貧民家的孩子也能學花滑。
“哎呦,看視頻自學的,這不就是想要專業人士幫幫,拉他一把,他肯定聽話。”薛鵬程打包票說。
“行。”容家主思考了一會,就答應了。畢竟他父親在這裏,兒子掀不起什麽風浪。
薛钰到了容家後,見到了他要照顧或者說陪伴的公子哥,容煥真的很傲,一雙眼睛撇着他,正眼都沒有給他,對他說的第一句就是:
“想要當我的玩伴就必須要跪下來。”
薛钰第一次看到這樣精致的小男孩,一身昂貴的衣服,周身的貴氣,他立即下跪了,他想要跟這個男孩做朋友,不僅是父親的要求,也是他心中所想。
“你好沒骨氣。”容煥撇嘴說。
“你不就喜歡沒有骨氣的人嗎?”薛钰低頭小聲說。
“你說的倒是對的。”容煥說,“以後你就是我的小弟了。”
沒成想,一語成畿。
他最後真的成為了他的小弟,不僅僅是口頭上,更是名譽上。
時間如一道瀑布般噴湧流逝,他們已經是成年了,也是唯一的好朋友。
畢竟容煥那個性子,一般人是忍受不了,唯獨薛钰,像個木樁一樣,不生氣,打不還手,罵不還嘴,活生生的受氣包。
容煥成年生日的前幾天,他被叫走去容家的成年禮,據說帶了好幾個人前去,基本上都是準備成年的容家人。
成年禮,那是每個容家人都必須要經歷的儀式。
薛钰看着他離開,去往容家後山的祠堂。有點念念不舍,他們好像從來沒有離開過24小時。
他為了讓自己不想起容煥,就把自己關在容家給他安排的房間裏,睡得昏天黑地。
忽地晚上暴風雨突發,一陣如春雨驚蟄般的雷,迫使他從夢中驚醒,緊接着,他的門被打開,一道身影夾雜着白色無形狀的閃電襲來。
他毛骨悚然,死死把自己藏在被子裏面,這時,雷聲再度,轟轟似乎要震碎整個天際,一個熟悉聲音卻悄然響起:
“薛钰。”
“你在這裏嗎?”聲音小小,像是有了應激症的小貓。
他掀開一角,就看到了來的人,是容煥。
“容煥!”他高興地喚他的名字,但在看清他的樣貌時一驚,他全是髒兮兮的,臉上淚痕鋪滿,只有一雙眼硬撐着。
和他印象中的不可一世,完全相反。
他經歷了什麽,不是說要去參加儀式,參加後,他的天賦會更高,在冰上也會更加卓越。
現在是。
“你怎麽了?”
“我不知道。”容煥神色恍惚的說,“我就是聽到我表弟的喊叫聲跑出來的。”
“他們現在在抓我。”
“我不知道該怎麽辦。”
“只能來找你。”容煥抖抖瑟瑟的說出這番話,薛钰很了解他,從他那如同地震般不斷抖動的眼瞳中知道,他還有所隐瞞。
明顯不想讓他知道真正的原因。
與此同時,容煥低下他高貴的頭顱,“你能幫幫我嗎?求你了薛钰。”
天鵝向野鴨服軟,騎士折服于黑暗。
薛钰呆呆地點頭。
碰—
一道驚雷再次劃過,薛钰聽到他父親遠遠的聲音傳來,“薛钰。”
那聲音在向他們走來。
容煥激靈,鑽進了他的被子裏面,“你能幫我逃出去嗎?”
“你為什麽要逃。”
“不知道。”容煥只是重複回這一句。
似乎怕薛钰不答應,開始威脅了,“你還記得你對我的承諾嗎?”
“永遠臣服與容煥的的任何要求。”薛钰已經把這句話背熟,銘記在心底。
“薛钰,不要當叛徒。”
“求你…”
容煥躲在他被子裏面,薛钰看着他父親走來,“容少爺有找你嗎?”
薛钰第一次對父親說謊:“沒有。”
他父親向來信任他,本以為就這樣結束了,只見他父親對他說了一句:“薛钰。”
“我希望你不要騙我。”
“還有,要是他來找你,立馬過來找我。”
“知道嗎?”薛鵬程摸了摸薛钰的腦袋。
薛钰點頭,看着他離開,才讓容煥從他被窩裏面出來,薛钰對他說:“要現在走嗎?”
“嗯。”容煥回。
他現在就像是一個喪家之犬。
“你要去哪裏呢?”薛钰問。
“不知道。”他回。
“回你父親那嗎?”薛钰試探性地問。
“不。”容煥突然語氣強硬,“他會把我送回來。”
“……”
“那你…”容煥打斷了他的話,“如果我不當容少爺了,只是一個小貧民。”
“這樣可以嗎?”
“那你不花滑了嗎?”薛钰突然問。
“……”容煥深吸了一口氣,“它—”
“可能不了吧。”
容煥不知道想到什麽,捏了捏薛钰的臉龐,“要是我不是少爺了,你還會跟我嗎?”
“薛钰,我一直有個問題想要問你。”他突然開始扭捏了幾分。
“你喜歡我嗎?”
薛钰被這問題砸暈了,容煥對于他來說是不可及的存在,是頑劣的天使,是喜歡戴面具的王子,他沒有回應。
只是帶容煥離開他的房間。
在容家生活多年,深知容家的地形,知道有那些地方可以悄咪咪的離開。
畢竟容家對于他的感覺就是一個漂亮的城堡,是不合适他這樣的貧民。
薛钰帶容煥走到了容家其中一個小花園內,繞了好幾路,在全是郁丁香的花叢裏扒拉出一個小角落,找到了一個狗洞。
狗洞很髒,在雨水多沖擊下,全是泥濘,一進去,無論是神還是人,少不了一身泥。
“這裏。”薛钰說,但他着容煥清秀的臉龐,他突然後悔了,怎麽能讓他鑽狗洞。
容煥沒有很嫌棄,他就像是突然長大了,那個傲骨的少年,一同消失了,準備躬身進去。
薛钰不受控制地阻止,他還是無法接受在他心裏像是神祇、王子的人會這般,鑽狗洞是對他多大的侮辱。
“你不嫌棄嗎?”他問。
容煥勾唇,無奈極了,像是在嘲諷自己,“以後我就不是少爺了。”
“狗洞哪裏鑽不得?”
薛钰沉默地讓了一個位置,這時一道聲音響起,是他父親的聲音:“剛才小钰跟我說了,他找到了容少爺,就在這裏。”
兩人幾乎同時一僵,容煥臉上滿是不可置信,“你…”
薛钰血色全無,想要解釋。
但容煥的卻不聽,“怪不得你剛剛拖着時間。”
“我沒…”薛钰反駁話卻被他父親的到來顯得虛僞。
薛钰腳被定住,看着容煥被帶走。
最後他父親高興地對他說:“家主剛剛跟我說了,要是找到容少爺會獲得獎勵,我專門跟他情願說要讓你做他的幹孫子,你猜怎麽着,他答應了!得虧我專門等你出來。”
“你這個孩子,一點都不誠實!”
“少爺就在你的房間,哪裏沒有。”
“你就等着飛黃騰達吧。”
不久,薛钰也知道了,為什麽容煥恐慌的原因。
他們再也回不到從前。
像是一個破碎的鏡子,用再堅固的膠水勉強粘回原樣,站在鏡子裏的人,早已破碎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