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24章
北沂的暑期集訓為期一個半月, 是專門為高三上最後一次全國奧林匹克數學競賽省初省複賽開設的訓練。
來參加訓練的都是之前通過數學省賽選拔的學生,打算靠着這次的競賽降分或者保送入自己心儀的大學。
陳鹽本來并不打算參加這次的競賽,也很少會有學校高三還讓學生參加競賽活動, 但是北沂身為省級重點高校, 對于這次競賽名次入圍人數非常看重, 幾乎鼓動了所有先前參加過競賽的學生參與。
除此之外, 這次集訓聘請的老師也有好幾名高三特級教師,也就是說他們要在這一個月時間提前自學完高三數學甚至是小部分大學數學背景。
陳鹽到達住宿酒店存放完行李剛過六點半, 拿着新發的書去往輔導教室。
集訓的住宿是校方出資借住的, 教室在六樓閣樓,擺上了二三十張桌椅和一大塊黑板。
她到的已經算早, 然而溫邵比她更早一點, 将隔壁占座的書挪開,示意她坐過來。
陳鹽連自己班裏的人都沒認全,更別說其他班的人,唯一認識的人只剩下溫邵, 故而沒多猶豫就在他身旁落座。
過了大約十幾分鐘,學生才稀稀拉拉地到齊,介于這些人很有可能是之後分班後的同班同學, 陳鹽特地将人都仔細觀察了一遍。
因為一排是四人座,陳鹽的左手邊是溫邵, 右手邊又是另外一個及肩發女生。
察覺到陳鹽的目光, 女生大方地笑了一下, 指着自己作業簿上的名字:“你好, 一班向十鳶。”
正當陳鹽也打算有樣學樣地拿自己的作業本時, 向十鳶已經很輕松地報出了她的名字:“陳鹽。”
“你認識我?”陳鹽怔然問,然而絞盡腦汁搜刮腦中的記憶, 也沒想出他們倆什麽時候見過面。
“只聽說過名字沒見過,我猜的,”向十鳶道,“不過這裏來的人我都認識,只有你很面生。”
陳鹽了然微哂,禮貌地和她握了一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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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的課講得飛快,課間發下來十幾張卷子,都是這一個星期需要刷完的內容。
陳鹽手腕還沒完全好,只來得及做完半張,很快又到了上課的時間。
集訓班課程安排得非常緊密,即使是她這種已經算是自律的人,面對這麽快節奏的學習也感到吃力,一整天坐下來甚至只喝了一口水。
溫邵本來就是文科比理科強一些,他屬于綜合型選手,面對普通高考還猶有餘力,但要論數學競賽排名他還是不行。
晚上自習時他坦言有好幾道競賽題型都沒弄明白,陳鹽耐下心來給他一一講解,內心卻很清楚,連第一天的進度都跟不太上,後面只會更吃力。
講完題她拿上包正打算下樓,一轉彎卻發現向十鳶正在門後戴着耳機等她。
“等我嗎?”陳鹽下意識張望了一眼四周,發現只剩下她了,有些受寵若驚地走過去。
“廢話,”向十鳶将挂脖耳機扯下,“其他人都是競賽瘋子,早就熟得不能再熟了,也就是你,不愛說話還最遲才走,你不落單誰落單?”
“走吧,這裏離住宿酒店還有一段距離,大晚上兩個人一起走安全點。”
陳鹽連忙道謝跟了上去。
忙了一天,她現在才有空看手機消息,很多都是來自貝莉的,問她什麽時候有空放假,陪她一起去逛街。
還有一小部分是來自現在這個競賽集訓群的,大家在比拼誰的卷子做得最快。
最後幾條是祝晗日的,他說已經把謝珩州安全送回去了,不必擔心。
陳鹽仔仔細細地把消息欄查閱了兩遍,也沒發現一條謝珩州發來的消息。
內心不由暗暗擔心,難不成是又不舒服複燒了?
正思襯間,她感覺手臂一緊,被人拉到了馬路內側。
“看誰的消息呢,目不轉睛的,”向十鳶轉了個身,幹脆面對着她倒退着走,“男朋友?”
“不是。”陳鹽否認得快,心髒卻慢半拍,遲來砰砰控訴。
“也是,你看着這麽乖,肯定不會早戀,”向十鳶惋惜,“只是可惜了某些人的小心思。”
陳鹽看向她,沒太理解。而她也只是閑閑捋了一下耳畔的發,看模樣不想再解釋。
她們兩人上了樓,進了房間才發現居然是同一間房的室友。
向十鳶困了,率先放東西去浴室洗澡,而陳鹽坐在床側,打算給胡姨發條消息。
剛打開手機屏幕,聊天軟件的界面就切到了攝像頭,顯示“x”的昵稱,同時下面顯示着接聽按鍵。
謝珩州給她打視頻!
陳鹽驚得在床邊坐直了身子,回頭望了一眼浴室,确定裏頭的水聲沒停。
她像是做賊一般拿上耳機走到陽臺欄杆,對着那點朦胧手機亮光快速整理了一下發絲,這才點下接通鍵。
屏幕裏很快映出謝珩州那邊打亮了臺燈的環境,攝像視角是他被黑色短袖攏住的鎖骨,幾秒鐘後,他意識到電話已經接通,把鏡頭稍稍上挪,露出那張驕痞的臉。
“沒回宿舍?”他的嗓音帶着一點感冒未愈的鼻音,聽上去無端發沉,“你那邊很黑。”
“室友在裏面洗澡,我在外面的陽臺。”
每一間房的陽臺都是互通的,現在萬籁俱寂,陳鹽的嗓音滲進風中,顯得清晰,不由得壓低了幾分。
她變換了一下角度,背對着陽臺,努力讓自己的五官沐浴在月光下。
“這樣呢?”
“好點了。”
“你晚上量過溫度沒有?還燒嗎?”陳鹽問。
謝珩州扯着唇笑了下,似乎是料到她會這樣問,将溫度計的顯示屏放到攝像頭前:“剛量的。”
陳鹽望着上面的36.2℃松了一口氣,叮囑道:“即使是不燒了,也不要掉以輕心,如果之後有什麽不舒服就打我電話。”
話音剛落,她看見謝珩州那雙似笑非笑的眼睛,忽然意識到自己表露得太上心,連忙臉熱找補:“……也可以打祝晗日電話,反正千萬別一個人忍着。”
“放心,”他枕着椅背,将聲音放得輕忽,滿臉不以為意,“之前不也照顧過你這個嬌氣包,有經驗。”
“還熟練着呢。”
陳鹽正欲說話,身後的推門被一把拉開,向十鳶擦着濕頭發問道:“陳鹽,你還不去洗澡嗎?”
即使是陳鹽将手機藏在身後的動作快,還是被她無意瞥見了一個模糊的影子。
所幸向十鳶只是動作一頓,很快神色如常:“和誰聊天呢?明天還要早起,快去洗。”
“沒誰,我這就去了。”陳鹽咬了下唇,捏緊手機從向十鳶身旁經過。
擦身的那一瞬,她聽見耳機裏傳來謝珩州淡聲嗤笑:“怎麽?陳鹽,我這麽見不得人?”
陳鹽被他侃得手指一蜷,耳根紅得不像話,想也不想地挂斷了電話。
……
第二天上課,陳鹽明顯感覺到周圍人看她的氛圍有些奇怪,特別是幾個男生,對着她擠眉弄眼的。
和她一樣,向十鳶也察覺了那些目光,無比莫名:“他們幹嘛呢?”
陳鹽搖搖頭。
向十鳶皺眉:“今天早上有人問我你昨晚在和誰聊天,我睡懵了,話沒過腦子,和她們說是個穿黑衣服的。”
“如果是因為這事她們亂傳些什麽,那就是我的鍋,我去替你解決。”
她這樣坦率的性格,倒令陳鹽有點意外。
過了中午,群裏果然有點動靜。
起因是溫邵在群裏發了幾張競題的答題過程,他在班裏做慣了這些,周致又細心,底下好幾名男生起哄說“謝謝邵哥”。
陳鹽手不方便,也沒抄完那道的思路,于是跟着在群裏打了個謝謝。
結果立馬有男生賤賤地圈她。
[不孤鳥:@鹽化物邵嫂幹嘛這麽客氣?]
看清楚這句話的時候,陳鹽整個人都懵了。
為什麽大家會默認她和溫邵有特殊關系?
馬上就要升高三,北沂對于校紀校風這塊也查得比平時更嚴,如果這種玩笑傳到老師的耳朵裏,那麽後果會很嚴重。
陳鹽立即目光嚴肅地在對話框裏打了一句話,還沒來得及發出去,向十鳶已經搶先一步在群裏面發了質問。
[十元:@不孤鳥什麽邵嫂?人家有名字,你要是不清楚可以開口問,而不是在群裏瞎掰。]
[不孤鳥:@十元不是你和別人說她大晚上和一個黑衣服男生談戀愛打視頻嗎?昨天溫邵正好穿了件黑T,他室友也說他溜出去了好一會兒,快十一點才回來,哪有這麽巧的事?]
向十鳶坐在陳鹽邊上,氣得雙眼都快噴火了,也不繼續在群裏面争辯,手一拍桌子站起來:“李威,我只說過好像是個黑衣服的男的,天底下穿黑衣服的男的多了去了,難道都和她打視頻?萬一是人家長輩呢?”
李威也不甘示弱:“可是我問了溫邵,他也沒否認啊。”
話音剛落,鋁合金的大門被敲了兩下,衆人望過去,看見溫邵從樓下打完水回來,正站在門口,也不知道聽到了多少。
陳鹽捏着手心,直直地望着他,希望他能給出一個明白的解釋。
畢竟這種捕風捉影的謊話對他們雙方來說,都沒有什麽好處。
溫邵的目光在陳鹽那雙窄雙杏眼上滑過,不太自然地瞥開,沒有停留與她對視。
半晌,他開口,聲音淡又輕。
“是我給她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