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暴烈
暴烈
回到家,宋萸換上藍格紋睡衣,直接進廚房,再自然不過地套上圍裙。
聶思凡每天穿的圍裙,粉色,對宋萸來說太小了,長度剛到大腿根。
他往後系了個結,帶子緊緊束在腰間,整個人顯得肩寬腰窄。
聶思凡難得當甩手掌櫃,自然是要來廚房圍觀的。
她靠在櫥櫃轉角處,剝了根香蕉,邊吃邊看。
這角度只能看見宋萸側臉,他把頭埋得很低,專注切土豆。長長的手指把住土豆,另一只手握刀,慢慢切絲。
土豆絲切得幹脆利落,根根分明。
天高地闊的一個人,乖順低下頭的樣子,就像馴服過的惡犬從良。
她想揉他腦袋了。
宋萸忽然發現餘光裏的人動作越來越慢,他略一偏頭,看見她剝開香蕉卻沒有吃,若有所思想着什麽。
碩大的香蕉被她握在手裏,形成彎月般的弧度,微微上翹的香蕉頭就搭在她嘴邊。
聶思凡回過神來,見宋萸看她,張嘴把香蕉頭含進去。
看見這一幕,宋萸身體猛地激出一股熱流。
他飛快轉回腦袋,手上的刀都拿不穩。
一刀下去,土豆切成了滾刀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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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輕咳一聲,呼吸還是又急又重,腦海裏全是她張開紅唇,把香蕉整根包進去的畫面。
“你這切的是個啥啊。”
聶思凡只吃一口就放下香蕉,笑着走到案板邊,“改成紅燒土豆塊得了。”
宋萸往旁挪一小步,觸電似的。
聶思凡随意把頭發绾到腦後,從宋萸手裏拿過刀,“我來吧。”
她一低頭切菜,一縷長而細的黑發就散到臉邊。聶思凡兩手濕着,嘬圓嘴把碎發吹開,再一低頭,頭發又垂下來了。
宋萸替她把長發撩到耳後別住,他的手也微濕,觸到她耳朵時,涼得她打了個小挺。
他站在身旁,就那麽看着她側臉。
聶思凡手上動作加快許多。
不多時,她放下刀,“切好了,下鍋炒就行。”
宋萸卻還在盯着她看,他靠近了些,近得可聞呼吸。
聶思凡被看得發毛。
她扭過頭,對上他眼睛,沒好氣地說,“你犯花癡了?”
宋萸卻一臉認真,目光移到她耳後。
“你這有個蟲子。”
他說着就再次伸手過來,帶着體溫的大拇指探到她耳垂下面,輕輕一按。
聶思凡雙肩一抖。
她咬住嘴唇,差點就要嬌吟出聲。身體的反應卻更誠實,幽暗深處都生出一股酥癢。
宋萸的黑眸亮晶晶的。
他笑着撚了撚指尖,打開水龍頭洗手,仿佛無事發生。
“你幹嘛呢?!”
聶思凡深吸口氣,“啪”地關掉水龍頭。
“說了,”宋萸悠悠地甩手,幾滴水珠濺到聶思凡胸口,“給你捉蟲。”
“蟲子呢?!”
“死了。”
聶思凡一只手掐在腰間,另一只手對宋萸攤開掌心。
“屍體呢?!”
宋萸抿抿唇,嘴角上揚。
“沖了。”
“好啊!宋萸,你他媽報複我是吧?”聶思凡仰臉瞪着他。
他們都知道,耳垂在他們的回憶裏意味着什麽。
宋萸依舊氣息平穩,話裏含笑。
“去客廳等我,我該炒菜了。”
瞪視幾秒,聶思凡洩氣了。
你永遠沒法對一個笑臉吟吟的家夥生氣。
伸手不打笑臉人,就是如此。
她只能抱臂坐在沙發上生悶氣。
沒過一會兒,兩個菜做好了。宋萸把電飯煲端到餐桌,揭開蓋子,白白的霧氣飄到他臉上。
“你吃多少飯。”
聶思凡走過去,冷冷道,“半碗。”
“哦。”
宋萸一鏟子挖下去,盛了滿滿一谷堆的白米飯。
“……你故意的是吧?”
宋萸只笑,“多吃點,你太瘦了。”
“還好吧?”
聶思凡挺了挺高聳的胸部,示威似的,“該有肉的地方都有肉啊。”
“……”
宋萸別開視線,不去看她,只低聲說,“吃不完給我。”
聶思凡吃了幾口菜,意外的,還不錯。清炒土豆絲鍋氣很足,熱騰騰的,上面還點綴了幾根青椒絲,黃中透綠,菜色挺好看的。
但就是口味略清淡。
“淡嗎。”
宋萸吃到一半問,“老爺子高血壓不怎麽吃鹹的,我做菜鹽放的比較少。”
聶思凡怔了下。
“還行。”
她語氣淡然,并不想誇他什麽。
聶思凡沒吃幾口就飽了。
稍一擡眼,宋萸吃得正香。他拿碗的姿勢很特別,不是捧着碗底,而是用細長的手指圈住碗沿,像捏一只茶杯。
碗在他大大的手裏顯得很小,飯菜也是,埋頭扒拉幾口,碗就見底。
他鼓着腮幫子看一眼聶思凡,“你不吃了。”
她別過臉哼笑,他真應該照鏡子看看自己滿嘴是飯的傻樣。
她把碗推到他面前,“都是你的。”
他眨眨眼睛,喉結上下一動,繼續埋頭幹飯。
吃完飯,聶思凡看了眼時間,說,“你去寫作業,剩下的事不用你管了。”
宋萸眼神跟着她收拾碗筷的動作而移動。
聶思凡刷碗時,他還沒走,而是背靠料理臺,雙手反撐臺面,側身去看聶思凡。
碎發又落到臉邊。
這一次,聶思凡沒再管,宋萸也沒再管。
因為那縷黑發搭在她額前的樣子很美,妩媚萬千。
“你好久沒畫畫了。”他忽說。
“嗯。”
“為什麽不畫了。”
他凝神看着她蔥白的手指在碗壁打圈搓揉的動作。
雪白泡沫越洗越多。
“沒空。”
聶思凡由他看着,頭也不擡。
沉默很久。
宋萸輕聲說,“你這雙手是畫畫的手,不是洗碗做飯的手。”
他聲音輕得像風中的一片落葉,聶思凡卻感覺自己被什麽東西淹沒了。
愈來愈厚的葉子,落在她身邊,将她溫暖地包裹起來。
聶思凡緊抿嘴唇,把洗完的一只碗放進架子瀝幹。
然後她轉身面對宋萸,歪頭笑了笑。
“那你來?”
宋萸幾乎同時站直了身。
他走到水池邊,伸出一根手指推了推聶思凡,神情淡然。
“那你出去。”
聶思凡原地不動,看了他幾秒。
宋萸沒有與她對視,他已經彎下腰在洗碗,骨節分明的手指攥住海綿,極富耐心地擦拭盤子上一塊油漬。
他什麽也沒說,卻無端有了堅毅感。
聶思凡扔掉抹布,轉身出廚房。
她一下成了個無所适從的閑人。
聶思凡躺在沙發上百無聊賴地刷手機,幾次想去廚房看看那家夥幹活的情況,順帶數落幾句。
但她發現,他根本沒什麽可以挑錯的地方。
這正是最令人心煩意亂的。
聶思凡去電視櫃抽屜翻出宋葦給她買的煙,黃鶴樓1916,她多年前從聶海包裏翻出這盒煙,偷偷抽了一根,就迷戀上這味道。
煙氣淡雅,溢滿喉嚨,她很快上瘾。
一抽就是十年。
宋萸端着盤蘋果出來時,聶思凡煙抽到第二根。
她雙腿跷上茶幾,沒穿拖鞋,十根塗黑色甲油的瘦長腳趾頭沖着他,大拇指一動一動的。
他不知怎麽就想到民國那些吸鴉片的女人,整日躺在煙霧缭繞的鴉片館,在淫靡傾頹中了此殘生。
“洗完了?”
聶思凡籲出一口煙,懶懶地擡眼皮看他。
宋萸目光掃過那一條香煙,仍端着蘋果盤,沉聲說,“腳放下去。”
過了幾秒,聶思凡才慢吞吞伸回腳,盤腿坐好。
“你哥快回了。”她說。
宋萸眼神微動。
“什麽時候。”
門打開了。
聶思凡看着推門進來的宋葦,哼笑道,“現在。”
樓道裏的風卷進家裏。
“嘿,你小子也在客廳,稀奇啊!”宋葦摘掉警帽,邊脫外套邊笑看宋萸。
後者愣愣的,臉上沒有表情。
聶思凡手裏夾煙,問,“吃飯了嗎。”
“吃了。這個案子辦的很順,嫌疑人很快就招了,都不用費神盤問。”
工作順心,宋葦心情也好,大剌剌坐到聶思凡和宋萸中間,叉起蘋果就吃。
“你倆這幾天怎麽樣?”
宋葦攬着聶思凡肩膀問。
她偏頭看了眼沙發邊緣的人,轉回頭笑,“什麽怎麽樣?”
“補習的事,這小子聽話嗎?”
聶思凡笑眯眯說,“挺乖的。”
她又道,“別老問我,也問問你弟啊,看他覺得我怎麽樣。”
宋葦扭頭,還沒開口,那邊就傳來一個不鹹不淡的聲音。
“嫂子對我,不夠上心。”
聶思凡差點被一口煙嗆到。
宋葦哈哈大笑,“哦?你說說,怎麽個不上心?”
“只是口頭指導幾句,既不看我的錯題,也不檢查我背誦。”
聶思凡忍不住了。
她探身把煙掐進煙灰缸,看着沙發那邊的人說,“你不是小學生,高三都到這個時候了,學習依靠的是自覺,不是督促。”
宋萸坐得很直,視線越過宋葦,抵達她眼睛,漠然道,“都到這個時候了,我需要的是鼓勵,不是打壓。”
宋葦左右看了看,皺眉問,“你倆每天就這麽鬥嘴?”
聶思凡拍腿起身,沒有回應宋葦,而是直直看着宋萸。
“行啊,明天開始,我寸步不離守着你寫卷子,”她頓了頓,又笑道,“只要你學的進去就行。”
最後一句仿佛威脅。
宋萸蹙眉看聶思凡,覺得自己好像給自己挖了個坑。
而她等在坑底,為的就是把他拖下去。
只要她想,他就只有沉淪的份。
學?
怎麽可能學的進去。
入夜,聶思凡進了卧室,宋葦輕手輕腳跟進來,擡手關門。
她還來不及反應,就被他從後抱得雙腳離地扔到了床上。
屋裏黑着,聶思凡爬到床頭打開臺燈,宋葦已經脫掉褲子,平角內褲鼓囊囊的,壞笑着壓到她身上。
濃郁的煙味和汗味撲面而來。
“牲口嗎你!”
聶思凡輕笑着掙開宋葦,他卻摸到一片潮濕。
“是不是想我了?”宋葦壞笑,“還沒碰就有反應了。”
聶思凡伸手推他胸膛,還在做無力抵抗。
“……不是!”
“不是什麽?”
宋葦手撐兩側,看着聶思凡漲滿紅暈的臉龐,還在逗她。
“說啊,不是什麽?”
床墊柔軟,猶如泛舟,舟行水上,波濤洶湧。
從牆的這一頭,漫到另一頭。
床與書桌,一牆之隔。
聶思凡咬緊牙關,一聲不發。
她說不出口。
不是你。
宋葦,不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