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暴烈
暴烈
聶思凡緊攥啤酒罐,只看宋萸一眼就移開目光。
宋萸手搭門框,結實的手臂鼓起腱子肉。
他勾嘴笑,“不敢進來?”
聶思凡盯着冰箱門,又喝口酒。
酒很涼,她很熱。
“我都不怕。”宋萸轉身,往卧室床邊走去,聲音慵懶悠長,“你怕什麽?”
聶思凡本以為他們只有周日才會獨處,特叫喻姍來家上課填補尴尬。
沒想到夜夜為他補習,往後多的是孤男寡女共處一室的時刻。
但她轉念一想,她非寡女,他更不是孤男。
不過是個毛都沒長齊的小破孩。
她怕什麽?
聶思凡仰頭喝光酒,酒瓶一扔,跟進次卧。
宋萸坐在床沿,拆一支消炎止痛的藥膏。
許久沒進這屋子,聶思凡進來的第一感覺是冷。
一擡眼,原是窗戶大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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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風灌進來,能不冷嗎?
她走過去,還沒擡手,只聽身後人說,“別關。”
她回頭,看着宋萸的臉,“你很熱?”
他搖搖頭,眼角微彎。
“我不熱,你熱。”
“……”
聶思凡就近倚上衣櫃門,抱胳膊說,“你先去洗澡,洗完了再上藥。”
房門開着,浴室響起水聲。
聶思凡深吸口氣,環視房間。
牆邊的書桌很空,只有CD整齊擺放。一牆之隔,他的書桌正對她和宋葦的床。
再一低頭,就是滿床淩亂。
和她很久前初次進他房間一樣,黑枕頭,黑被褥,黑床單,到處是褶痕。
她彎腰把床單抹平,又覺得這一看就是經她之手。沒辦法,她只好仰頭倒上床,胡亂蹭了蹭。
這張床是宋葦和她一起選的。
想着要給未來寶寶睡,床墊太軟不利于孩子發育,特意買了偏硬的椰棕床墊。
如此一來,這床的硬度倒和宋萸自己房間的床很像。
他應該睡的習慣。
聶思凡看了眼頭頂的枕頭,她趴上去,俯身輕輕地嗅着。
沒什麽特別的味道。
如果硬要說,其實有淡淡的頭油味,但不難聞。她把臉埋進枕頭,深深的呼吸。
這下确定了。
是好聞的。
水聲停了。聶思凡鯉魚打挺地坐起身。
她做賊心虛地在窗邊徘徊時,宋萸正走到門口。
他穿了條灰色大褲衩,上身仍打赤膊,渾身冒着熱氣,胸膛上還挂着水珠。
聶思凡關上窗,“別感冒了。”
宋萸笑了笑,反手關起房門。
十幾平的屋子,一下靜了。
聶思凡推開堆成小山的被褥,坐在床邊,“來吧。”
宋萸站在她面前,不緊不慢地擰開藥膏,稍一用力,蓋子上的尖刺紮穿保護膜。
聶思凡眼眸微動,目光平視,便是宋萸的腰腹。
腹上兩排方正的肌肉,肚皮很薄,再往下,有淡淡的茸毛。
原來,小破孩的毛已經長齊了。
宋萸背對她而坐,反手遞來藥膏,“動作輕點,我怕疼。”
聶思凡哧笑,“怕疼還喜歡強出頭。”
她往指腹擠了黃豆大小的乳膏,抹上他背脊。
盡管動作已經極輕,聶思凡還是察覺到宋萸全身的肌肉一僵。
這角度讓她只能看見他的側臉,後槽牙都在使勁,努力繃着什麽。
“力道行嗎?”她低聲問。
他沉聲,“再輕一點。”
聶思凡湊近,看見淤傷已從鮮紅轉為青紫,是好轉的象征,但離痊愈還很遠。
“你身上還真是……五彩斑斓。”
從她認識他第二天起,他就像條熱帶魚。
默了一會兒,宋萸忽說,“以後再不會這樣了。”
聶思凡哼笑。
一低頭,她就聞到他身體散發的牛乳香氣。香噴噴,奶絲絲,像剛揭開鍋的白面饅頭。
鎖骨還凝着水珠,随呼吸起伏在頸間流動。
叫她想咬一口。
“這麽喜歡用我的沐浴乳?”
她邊說邊嘬圓嘴,呼呼地朝傷口吹氣。
宋萸沉沉地悶哼一聲。不知是答他的話,還是太癢。
聶思凡垂眸,見他手握成拳放在膝上。
他的手很幹淨,指甲修剪得短而整齊。
而拳頭握得指節發白。
哦,看來是太癢。
她鼻尖抵住他背脊,聞着乳膏清涼的草藥味,繼續吹氣。
“……喂!”
宋萸說話都打着顫。
聶思凡一手按住他肩膀,“急什麽,還沒擦完呢。”
另一只手在他傷口上打着圈按摩,“要這樣慢慢的,慢慢的弄,才能全部吸收。”
她欣賞這面寬厚的背脊,雖然年輕,卻堅實有力。
指腹柔軟,似揉,似搓。
一點一點地動着,很慢。
宋萸渾身都在細碎地發抖。
比疼痛更讓他難耐的,是癢,是麻,是酥。
又或者,他根本體會不到疼,全身感知都集中在背部——
那股濕潤的觸感貼在他背上,似在一寸一寸地舔舐。
他險些就要回頭,看她用的到底是指頭還是舌頭!
可他不敢。
但凡看她一眼,他就再也忍耐不住。
聶思凡瞧見宋萸鼓起的脖筋,知道不能再逗了。
未□□的小破孩不經逗,逗出什麽事她可不想負責。
“以後再別做這種傻事了,”聶思凡坐直身,用手當扇子給傷口扇風,“看着怪心疼的。”
宋萸想說什麽。
他輕咳一聲,嗓音卻依舊幹啞。
“不會有人心疼我。”
他說這話時側過臉,聶思凡才發現他睫毛很長,濃密的一排,垂在眼睫。
有些人就像畫,是越品越好看的。
聶思凡擰上藥膏蓋,淡淡說,“就算沒人心疼你,你也得學着自己心疼自己。”
宋萸轉回臉,輕笑一聲,自嘲似的。
聶思凡看着眼前這道斜長的淤青傷痕,問,“弄成這樣,你怎麽睡覺?”
宋萸聲音發悶,“要給你示範一下嗎。”
“哦?”
聶思凡探身,腦袋湊到宋萸那邊,“俯卧還是側卧?”
好不容易消下去的玩心,又被勾起。
宋萸低頭看着半趴在床上的她。
而她看着近在眼前的,他的胸口。
小時候學畫,她第一次看到大衛,并不理解一個壯碩裸.男有什麽好看的。
長大後她才懂得,那樣雄壯健美的男性軀體,那樣蓬勃的雄性荷爾蒙氣息,之于她的誘惑,是刻在基因裏的天性。
宋萸的胸肌飽滿似石塊,随呼吸起伏隆起。離她最近的左胸口,有枚硬幣大小的褐色胎記。
圓圓的,并不醜陋。
反而是他獨一無二的标志。
“沒見過胎記?”
宋萸見她一動不動的樣子,覺得好笑。
也很不妙。
一種奇怪的感覺在他們之間亂竄。
一會把他拉近,一會把他推遠。
活了十八年,他頭一次領會這種奇異的快感。
“确實沒見過這麽大的。”聶思凡看着他,認真說。
宋萸喉頭滑動,滿腔忽然蓄滿口水。
聶思凡看回他胸口,“真的是狼心狗肺嗎?”
他啞聲問,“你試試?”
她想也沒想,指尖點上去。
胎記處的皮膚粗糙一些,她輕輕地摩挲,感覺有了體溫的烘托,宋萸身上的奶香味更濃了。
一個男的怎麽能這麽香。
宋葦洗完澡也很香,薄荷味清涼,聞着清新。
可宋萸的香,香得濃稠,香得勾人。
她不自覺伸出舌頭,圍着唇邊打轉。
可惜,只能看不能吃。
宋萸垂眼望見這一幕,差點就要低吼出聲。
他飛快把兩條手臂覆上大褲衩,小臂青筋凸起。
聶思凡睫毛顫動,在心裏笑了。
她擡手替宋萸額頭擦汗,“剛洗過澡,就熱了?”
手腕被狠狠攥住,他掌心燙得吓人。
“你……可以走了。”
“擦完藥就趕我走?”
她瞪大眼睛,漆黑的眸蒙着霧氣,黑發散在臉邊,他看不真切。
仿佛回到酒吧那夜。她站在妖冶的燈球下,水一樣漫向他。
宋萸緊抿嘴唇,臉繃得石刻般冷峻。
聶思凡咯咯地笑,下巴在他胳膊上蹭來蹭去。
“我只是好奇而已。”
宋萸一手緊摳床沿,瀕臨失控邊緣。
她怎麽可能好奇,她比任何人都懂。
她只是在逗弄他,像一只貓逗一只狗。
貓機敏,狗愚笨。貓靈動,狗呆板。貓妩媚,狗粗曠。
一只貓要逗一只狗,狗只有被玩弄的份。
良久,宋萸顫聲咬出兩個字。
“出去……”
聶思凡莞爾,輕輕一吻落在他胸口,她的唇拂過他胎記。
“宋萸,我知道你不是真的狼心狗肺。”聲音黏得拉絲。
她說完就走。
宋萸屏息數秒,關門上鎖,四肢發軟,只有一處硬着。
他撐桌喘氣,一手在下,聲粗氣重。
忍耐多時的痛苦只能靠自己動手纾解。
而她玩完了就走。
不公平!
宋萸攥緊桌沿,仰臉大口大口地喘息,全身是汗。
她竟然指着電影海報問他,喜歡什麽樣的。
最後那一瞬,無法言喻的快意和矛盾徹底淹沒他。
宋萸咬緊牙關,吼叫出聲。
喜歡什麽樣的?
——喜歡你這樣的!
喜歡你這樣的混蛋!
盡數洩盡後,宋萸筋疲力竭地趴上床,全身汗津津的,白洗澡了。
他側臉睡下。
目光所及之處,卻多了根頭發。黑發,很長。
宋萸撿起枕邊的發絲,纏到左手食指的指尖上,看了很久。
看着看着,他就笑了。
不知不覺,宋萸睡着了。
他做了一個夢,夢裏,她好像也沒有那麽混蛋。
隔天,聶思凡去畫室上課。
她被多分配了一個學生,為盧婧代課。
負責排課的老師知道她和盧婧關系一般,但當天确實抽調不出老師,便給她解釋了盧婧的請假理由。
“盧老師老家跟你一樣都是江市的,她幾年沒回去,這次回母校參加校慶,正好看看家裏人,所以多請了一天假,等她回來,給你也放幾天假。”
聶思凡笑笑,“代幾天課而已,沒什麽。”
上完課,正是午後,她拎包準備回家。
前臺叫住聶思凡,“聶老師,你有一個快遞。”
她頓住腳步,因為她從不把快遞寄到畫室。
雖是疑惑,聶思凡還是回畫室拆了快遞。
盒子很輕,卻有禮品盒那麽大。
她抽開紙盒,幾十張相框大小的照片嘩啦啦散了一桌。
“聶老師吃……”
鄭陽嘻嘻哈哈走進畫室,愣住了。
他眼前的女人臉色煞白,似乎身體的血色都被盡數抽幹。
鄭陽瞟了眼桌子,識趣退出去,輕掩上門。
聶思凡腦中嗡嗡作響,空的像個桶。
滿桌照片,全是她在江市的痕跡。去監獄,去步行街,去江邊……
無論何時,她身邊都有個高個男孩伴其左右。
而聶思凡手上捏着的這張照片——
那晚在酒店前臺,宋萸回頭看了眼門口,她順着他視線轉身。
咔嚓,快門按下。
她和他的臉,清晰無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