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我超酷27——逃亡
董岑與小蝶在樓梯下面侃侃而談時楊生就醒了,他向來睡的淺。
他始一睜開眼就看見立在他床邊的黑衣人。
楊生猛然驚坐起來。
這人黑衣黑袍,臉上帶着鬼面具,只露出一雙眼睛,大半夜的,乍一看像個鬼魂。
黑衣人看他醒了也沒說話。
楊生深知自己在他面前毫無還手之力,他緊張的看着他。
一立一座,黑衣人不作任何舉動,兩人就這麽僵持着。
……
外面董岑的聲音忽然大起來,這裏的隔音一般,楊生能聽見他爬樓梯的聲音,接着是裘媛媛的聲音。
他想出去看看,楊生額頭開始冒汗,漸漸有些按耐不住,僵持不下去。
這時黑衣人突然單膝下跪,俯首稱臣:“屬下忌亡客次組織鬼面離,拜見小王爺。”
他突然跪下時,楊生反射性的擋了下,看他俯首稱臣十分錯愕,好久才說:“起來。”
話說出口自己都被自己鎮靜高高在上的口氣唬的一怔。
鬼面離站起來,他直直的看着楊生,完全沒有下人對主子那種敬畏,語氣嘲諷:“皇家果然都一個作風。”
楊生記得這個人,裘富貴死前掐着他的脖子假意他遞出去時,對面就是這個鬼面離,之後裘富貴引爆炸藥,他居然還活着。
這人不是來殺自己,跪下去也像是敷衍,楊生道:“你要幹什麽?”
鬼面離說:“小王爺想必已經知道陛下駕崩之事。”
外面董岑的聲音清晰起來,中間混雜着裘媛媛的聲音,楊生越發不耐煩,可他不能表現出來。
鬼面離說完,楊生立刻明白他的意思,他道:“你想讓我回去。”
他那駕崩了的老爹荒淫無度作惡多端,一生都在挑起戰争玩玩女人,生了十二個孩子,卻只有兩個男孩。
鬼面離:“高敏太妃想收養你,但你必須先證明自己。”
“呵,”楊生輕嘲一聲,想說什麽來嘲諷他,可話到嘴邊有咽下去,他拿什麽來嘲諷別人。
他确實想回去。
“他怎麽樣?周……”楊生說,他突然發覺他連自己兄弟的名字都不知道“就是登上皇位的那個,他是個什麽樣的人。”
鬼面離沒有正面回答他,他說的是:“周広穹。他派遣忌亡客三十六路人馬,在歆錦南國境內五十八市抓捕你,生死不論。生人官升三位,賞良田百畝,黃金千兩,人頭官升兩位,賞良田百畝白銀千兩。”
楊生想笑,便笑了出來:“真是個好哥哥。”
彼時屋外突然穿來尖銳刺耳的尖叫聲。
不是裘媛媛,但她就在外面,楊生掀起被子往外去,将走至門口,鬼面離忽然攔在他面前。
“讓開!”
鬼面離如堵牆般杵立着,不說話也不動。
楊生身側的拳頭緊握:“滾!”
鬼面離低頭看他,淡淡的告知他:“你出去會死。”
楊生:“滾。”
鬼面離微微側開身子,楊生拉開門奪步往外闖,他打開門的一瞬間就看見裘媛媛跪坐在地上,眼淚大顆大顆的從空洞的眼睛裏流出來,董岑就躺在她旁邊。
楊生外往去,身後猝然被人點了幾下,他當即僵在原處,除了眼珠子,全身上下動彈不得。
“我受傷了,打不過青熾。”
鬼面離繞過他,輕輕關上門,裘媛媛灰敗的面孔從門縫裏一點一點被隔絕。
她現在有危險。
楊生要瘋了,他如伶仃孤舟獨航了數年,終于看見牽引他上岸的燈塔,而這孤零零的燈塔,眼見将傾。
他絕望的想,她會不會死?
楊生從沒感到這般無能為力過,這仿佛是有人拿刀子在他身上淩遲,痛不欲生。
鬼面離回頭看他的時候,發覺他額頭青筋直跳,面色漲紅,血從他嘴角流出來。
他心中駭然,當機立斷給他解開穴道,再這樣下去他自己非将自己的穴脈沖斷不可。
楊生立刻軟倒下去,坐在地上一口血咳出來。
鬼面離蹲下來,說:“成大事者,不拘情愛,無悲無歡,靜于心勞于身,獨立于天地之間,方可百毒不侵,無所不能,成大丈夫。”
楊生木着臉看他,嘴角還有血。
兩人又是一陣僵持。
鬼面離知事不宜遲,金蘭花正往這邊趕,先敗下陣來:“青熾不會亂殺人。”然後一掌劈暈他。
。
人呢?!
裘媛媛扶着牆跌跌撞撞的往他房間裏去,短短幾步的距離像是漫漫長路,房門緊閉。
她心中突然不安,裘媛媛推開門。
吱——
風穿堂而過,八月底的天漸漸轉涼。窗頁被風吹的左右晃動,老舊的窗棂發出吱嘎吱嘎的聲音。
空無一人。
她一顆心驟然落了下去,瞬間腦補無數種可能。
最後想,楊生會不會丢下她,逃了?
腿被壓的太久,這會兒血液流動仿佛是加速了一樣,在腿上亂竄,麻的厲害。
裘媛媛急切的跑到窗前,上面赫然有一搓黑泥,顯然是從鞋底刮上去的。
身後突然“嘭——”一聲,門被大力推開撞上牆壁的聲音。
裘媛媛渾身一抖,以為那男人又折回來,駭然回頭,看見金蘭花站着門口,扶着門哼哧哼哧的喘氣。
她吞一口唾沫潤嗓子:“其他人呢?”
裘媛媛捏着紙條怔了兩秒,哇的一聲哭出來:“楊生丢下我,逃了!”
。
裘大業在床上翻了個身,尚且沒醒透,眼睛眯了個縫,似乎有什麽不對勁。
“唉……”
誰嘆了口氣,裘大業坐起來,眼前坐了三個人,不是親娘的一個娘,不是親姐的兩個姐姐。
他嗲吧嗲吧嘴,這四處奔逃的大半年裏嬌少爺的起床氣早磨幹淨,奶聲奶氣道:“怎麽了?”
金蘭花長長嘆一口氣,坐上床沿:“業業以後做大娘的兒子好不好?”
裘富貴人到中年看起來是油膩了些,但他年輕時底子好,張紫辛稱不上大美女卻是溫婉的小家碧玉,兩人生出的子女自然也差不到哪兒去。
昏黃的燭光下依然可見帶嬰兒肥的小臉像白嫩嫩的水豆腐,眼睛水汪汪的兩黑眼珠如葡萄般水靈,小手肉乎乎的。
懵懂道:“我一直就是啊。”他又打個哈欠,揉着眼角,終于發現是什麽不對勁“我姐姐呢?”
金蘭花不說話,将他整個抱進懷裏。
裘悅詩捂住臉,跑了出去。
雖然不确定如今還能不能按游戲的套路走,但那個人帶走裘悅茗時似乎也不是想殺她。裘媛媛吐出郁結在胸的濁氣,追出去繼續安慰裘悅詩。
“她不會有事的。”
裘悅詩背對着她,肩膀不停的聳動:“都怪我,我睡的太沉……”
這樣的對話今晚都不知道重複了幾次,裘媛媛又嘆氣,懶得說話了。
她也很累啊。
只是哭起來太醜了。
……楊生個王八蛋!
殘月高挂,松樹林裏偶爾有幾聲狼嚎,裘媛媛舉着燈籠四處張望,搓搓胳膊上的雞皮疙瘩。
樹林裏野草狂長,野草底下的陳年枯葉不知道埋的幾層,腳踩在上面能沒了半個腳掌。
坑已經挖的有半人高,金蘭花一鐵鍬一鐵鍬的把泥土往外掀,她顯然很有經驗,土坑挖的四四方方,十分工整。
“好了,”她從坑裏爬出來“來,幫我照個亮。”
金蘭花拖着麻袋有些吃力,她壯着膽上前搭把手,手剛伸出去被人pia的一下拍回來。
“別亂動。”
裘媛媛摸摸手背,乖乖站在一邊,盯着董岑的屍體發呆。
金蘭花百忙之中瞥她一眼,猜她是因為董岑的死難過:“人死不能複生,岑岑這生苦,死了,投個好胎,你也不必自責。”
她将麻袋解開,把董岑的屍體整整齊齊的放進坑裏。
裘媛媛望着她的背影,欲言又止,想來想去覺得金蘭花應該知道,澀聲道:“娘,那個毒……”
董岑身上的血已經擦幹淨,打理幹淨,躺在土坑中除了臉色有點白就像是睡着了。
“我知道。”她平靜的打斷裘媛媛“死了,什麽事兒都斷了。”
金蘭花站在坑裏雙手合十閉着眼睛,虔誠的念了幾句悼詞,裘媛媛只聽幾句嗡嗡的呢喃,有點像和尚念經。
她念完之後盯着董岑的臉看了好久,出神道:“岑岑和他娘長的很像。”
金蘭花又嘆氣,裘媛媛覺得她要把這輩子的氣都嘆完了。她從土坑裏跳上來,開始往裏面填土。
裘媛媛把燈籠放在地上,蹲在旁邊看黑色的泥往董岑身上蓋,感覺像假的一樣,這人剛才還在和自己較真,怎麽這會就死了。
裘媛媛看一點一點的黑土将董岑淹沒,一個人就這麽活生生沒了,連同他生活過的痕跡,過往,或許以後誰從這裏路過也不會知道這裏埋了一個孩子。
裘媛媛彎着身子一點一點蹲下來,眼淚大顆大顆的落下來,她怎麽擦都擦不幹淨。
“對不起……”
又是個小土包。
金蘭花揉着腰站起來:“給你哥磕兩個頭。”她拎着鐵秋走兩步,彎腰繼續刨坑埋小蝶,邊走邊抱怨“替楊生也拜拜,這死孩子……”
裘媛媛眼神黯了黯,跪下來鄭重其事的叩了兩個頭,跪完直挺挺的跪立着不動。
替楊生拜?
呵。
……
樹林寂靜,金蘭花背對着她鏟土,裘媛媛扭頭繼續盯着土坡。
…………
……算了,畢竟是救了那個王八蛋一條命。
萬一化成冤魂纏上他怎麽辦。
作者有話要說: 金蘭花刨完坑:“怎麽還跪着?”
裘媛媛:“……拜多了,頭有點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