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我超酷26——逃亡
董岑的父母形同虛設,當了十來年的留守兒童。
董岑的母親與金蘭花是結義姐妹,在年輕的時候也是名震一方的女俠客。只是不幸英年早逝,董岑九歲的時候她死了。
董家雖然不比裘家富貴,董父卻有兩房妾室,和多不勝數的情人。
與金蘭花的潑辣豁達不同,董岑母親的心思細膩敏感,所盼望的的一生一世一雙人,董父許了她這個承諾,而後一次又一次背叛。
後來甚至騙都懶得騙她,致使董岑母親終年纏綿卧榻,那兩房小妾時不時媚态百生的來嘲諷她,董母最後在一個悄無聲息的夜裏郁郁而終。
董岑看清是她,怔道:“媛媛?”
裘媛媛也不再躲,落落站起來,直視着他。
董岑顫聲問道:“你都聽見了?”
裘媛媛答:“一字不差。”
她高高站在上面俯視着他,猶如一個嚴厲的審判者。
“毒是你下的?我娘差點被冤也是因為你?”
裘媛媛聲音很冷靜。
“不,不是,我沒想……我……”董岑手足無措,斷斷續續說出幾個字又卡在嗓子眼裏。
畢竟是個孩子。
裘媛媛有些心軟,循循善誘:“你不應該這麽做。你誤導悅茗,你讓她誤會我們,你這是挑撥離間,是蓄意栽贓,你為什麽要怎麽做?”
“我為什麽要這麽做……”董岑喃喃自語,突然擡起頭兇狠道“是張紫辛那個賤人搶了姨夫!她們兩成雙成對,可姨母呢!裘富貴憑什麽這樣做,他憑什麽能随意冷落自己結發妻子!憑什麽!”
裘媛媛沒想到他犯罪的動機居然是這個,不可思議道:“那是因為我娘不想理會他,是……”她突然不知道該怎麽解釋,手在虛空中比劃着“是我娘不想要他了。”
董岑像是受到什麽打擊,茫然搖着頭:“不可能,娘……不可能……”
他突然擡起頭,望着裘媛媛:“你騙我的對不對,”他幾乎手腳并用的往樓梯上爬“你說過我娘不理我,恨我打我都是因為我爹,是因為我爹忘恩負義,你說過的。”
他急切的向裘媛媛逼近,裘媛媛被他瘋狂的樣子吓到,他說話語速很快,裘媛媛并不能聽清他在表達什麽。她後退着遠離他,董岑一把抓住裘媛媛的肩膀:“你說啊!是因為我爹,是不是!是不是!”
他的指甲掐進她肉裏,裘媛媛覺得他這是想把自己胳膊卸下來。
“你先冷靜一下!董……”
“冷靜個屁!你告訴我的,媛媛……”
喉頭一哽,鼻頭發酸,他忽然頓住,按着她的肩頭低下頭。好久,他擡起頭胸脯劇烈起伏,眼眶發紅,呼吸急促的看着裘媛媛,這張熟悉的面孔,從小到大失落時被欺負時一直陪着他的人,這個人異常平靜。
“很好,冷靜。”裘媛媛松一口氣,雖然他還在掐自己的肩膀“董岑,你聽好。我不記得以前的事了,你爹和你娘發生了什麽我也不清楚,但,嘶……你還是先把你的手松開吧。”
董岑茫然的看着她。良久,他忽然跪在地上,松開裘媛媛,手臂無力的滑下來:“你不是我的媛妹妹了。”
裘媛媛微愣。
董岑擡起頭來要說話,突然大喊一聲:“小心!”一把抱住裘媛媛。
她只聽見一聲利刃刺入皮肉的“呲”聲,然後董岑悶哼一聲。
裘媛媛斜着眼睛看向小蝶站着的地方,她剛剛還靠在樓梯邊興致勃勃的看戲,這會她像根面條一樣攤在地上,血順着樓梯往下流。
她立刻反應是被那些自稱忌亡客的人找到了。
她從董岑的臂彎裏掙脫出來,妄圖扶起他逃跑。可她們剛站起來,一只箭就從頭頂飛過,訂在腳前,劍尾的羽毛顫抖着發出嗡嗡聲。
她轉過頭,看見身後站着一個人,他下巴下面有一小塊疤,裘媛媛看出來那和金蘭花手掌心的疤很像。
他手裏拿着弓,眯着眼睛說:“我記得你,小妹妹。”
如果這兒有亮光,一定可以看見裘媛媛吓的嘴唇和臉一個顏色。
他緩緩拔出劍鞘裏的長劍,劍反射出的銀光照在董岑臉上。
男人笑着說:“終于叫我看見您了,小王爺,您應該不知道,我兄弟因為您都提前去閻王殿了。”
一股寒意從裘媛媛後脊背冷到頭頂,她張張嘴,想說他不是楊生。
董岑手臂被他劍捅了個洞,血從他捂着的指縫裏冒出來,他眯着眼睛看着光的來源。
那是一把很亮的劍。
“你找錯人了,”他費力說“我不是什麽王爺。”
董岑不知道裘家為何突然會遭滅頂之災。
“不是?”男人道,劍光在他臉上晃了兩下,又在裘媛媛臉上晃了下“小王爺,您也太不會撒謊了。”
裘媛媛又動了動嘴唇,她看向董岑,董岑也正看着她,他看見裘媛媛的眼睛,忽然明白了什麽。
“哈……”他忽然笑了一下,眼睛裏閃着淚光“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他閉上眼睛,許久。
“對,我就是,”他緩緩睜開,看着那個男人“我是又如何,你這個狗奴才!”
男人擡起眼皮子打量他:“不怎麽樣。”他幽幽說完,嘴邊駭然無聲咧出一個大大的笑。
嗖——
她沒看清這人什麽時候拿出弓,箭破風而來時看起來像慢鏡頭一樣,箭破風而來,劍尖閃光向董岑刺過來。
“不!!!”裘媛媛大叫一聲,箭已經穿透董岑的心髒。
呼吸一滞,裘媛媛發現自己說不出口,她沒法說“他不是楊生,不是你們要找的皇子”,男人認錯人的那一刻她恐懼驚疑害怕,然後在種種情緒的最底層,最最底層。
太好了,董岑替楊生死,不會有人追殺她們了,太好了……
尖銳的物體刺入心髒時是不會立刻出現大面積噴血濺血的狀況,頂多濺幾滴血珠。
溫熱的血珠落在臉上的時候,裘媛媛感覺世界都靜止了。
心髒的主要功能是為血液流動提供壓力,把血液運行至身體各個部分。
被刺穿後短時間內不會立刻死亡。
裘媛媛跪坐在地上,看着董岑一點一點滑倒,最後倒在地上,張着嘴看着她。
“不……我爹,我,我娘……”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裘媛媛大顆大顆湧出來,她連滾帶爬的去聽他說什麽。
她側頭貼在她嘴邊,可是聽不清,裘媛媛哭着說:“對不起,對不起,你說大聲些,我聽不見,董岑你大聲些……”她泣不成聲,咬着手指屏住呼吸逼自己冷靜下來。
“我,我……恨……你,你們。”
“嗚…”她喉嚨裏發出底底的嗚咽聲,裘媛媛捂住自己的嘴,捏着鼻子,最後呼吸困難松開手深吸一口氣,她實在找不出任何詞彙來表述自己內疚,她緊咬着嘴唇:“對不起……”
董岑慢慢閉上眼睛,費力瞥開頭,嘴唇動了下。
裘媛媛忙将靠近去聽。
“快……滾。”
眼淚再次決堤。
男人已經将弓背在身上,愉快的吹了聲口哨,不再耽擱轉身就走。
他轉身,看見面前站了一個沒他大腿高的小姑娘。
裘悅茗舉着剪刀,渾身戰栗,赤着腳站在走廊中央,她咬着牙,雙目通紅的沖上來。
“呀——”
男人直接将她整個拎起來,舉着她離自己一臂遠,裘悅茗像只炸毛的貓,費勁全身力氣撲騰,憤恨的瞪着他,舉着剪刀還想刺他。
男人嗤笑一聲。
伸手捏住她那只胳膊,輕輕一掰。
只聽清脆“咔嚓”一聲,裘悅茗細瘦的胳膊被折一個不可思議的角度。
裘悅茗剛開始沒有叫。
她手上脫力,剪刀嗒一聲掉下去,瞳孔劇烈一縮,突然間一動不動,眼睛越睜越大,整個瞳孔都露出來,嘴巴無聲的大張着。
“啊……”她眼淚一下子冒出來“啊——”
裘悅茗的尖叫聲尖利刺耳,穿透耳膜。
房門嘭一聲被推開,裘悅詩衣衫不整的從房間裏跑出來,愣愣的看着一左一右的兩個妹妹。
裘悅茗還在尖叫。
“啧,”男人一只手捂着耳朵“吵死了。”
他伸手,将裘悅茗懸在欄杆外面。
裘悅詩大喊一聲:“不要——”撲過去抱住男人的腿“求求你,不要,你把她給我,給我就好了,求求你……”
“啊……”他煩躁的揉着頭發“老子最煩小孩兒了。”
裘悅詩懵懂的看着他,他一腳将裘悅詩踢出好遠。
悅詩後背撞上牆壁,撞擊聲音很大,她悶哼一聲直接暈了過去。
男人轉眼裘悅茗,這女孩已經不叫了,緊緊抓着他的手,指甲蓋掐近他肉裏,紅着眼睛瞪他。
“我要殺了你!”
男人一愣,他從這個孩子的眼裏看見食人飲血的憤恨,有熟悉的影子,他突然勾起半邊嘴唇,笑出一排大白牙:“來呀。”
他伸手又在她受傷的胳膊上一擰,清脆的咔嚓一聲,裘悅茗的手恢複原狀,無力的垂在身側。
她居然一聲沒吭。
仿佛察覺不到疼一樣死死盯着這個男人,指甲把他手臂掐出血來。
男人大笑三聲:“好苗子!”夾起裘悅茗,飛身出了客棧,轉眼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哭是沒有用的,可是她除了哭,裘媛媛實在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些什麽。
不知過去多久,眼淚幹在臉上,眼睛被風吹的幹疼,小腿第二次傳來酸麻的疼痛感,裘媛媛撐在地嘗試了好幾次才站起來。
腿壓太久了,又疼又麻還有種奇特的酸軟感,她扶着柱子站了好一會,挪到牆邊,扶着牆一點一點向裘悅詩靠近。
她緩緩蹲下來,蹲了一半腿撐不住,跌坐在地上,她不知道疼不疼,顫顫巍巍的伸出手去探裘悅詩的鼻息。
溫和的氣息灑在手指上。
一顆心驟然落下來,裘媛媛一屁股攤在地上,大腦當機一樣幹坐在地上。
又是好久,客棧的夥計來過一趟,說了些什麽,又跌跌撞撞跑回去。裘媛媛哭好了就愣愣的看着董岑的屍體,一陣涼風吹來,她覺得身上濕答答的,起初以為是水,後來慢半拍的想起自己沒沾水,低頭一看,是血。
董岑的血。
裘媛媛眼睛又開始發酸,她突然想起楊生。
……楊生呢?
這麽大的動靜他不可能沒聽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