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我超酷23——逃亡
夜色農重,裘媛媛看不清這些人的樣貌,僅可看出這些人服裝發飾都是相同的,籠統數下來有七個,全是人高馬大的男子,裘媛媛一幹婦孺病殘在他們面前就像幾只蝼蟻。
這些人看她們都是俯視的:“小妹妹,你叫我們等的好苦。”
張紫辛崩潰了,她捂着嘴,蹲在地上,壓抑着小聲啜泣。
那壓迫感撲面而來,幾人能做的唯有恐慌的看着他們。
這些人是今天白天的那些人,他們白天就看見自己了,正值炎夏,裘媛媛後背卻滲了冷汗。
月光下這些人手中的兵器泛着銀光。
“旁邊那個就是小王爺了吧,你父皇前日死了,臨死前還惦記着你,叫我們帶你去見他。”
“你們乖乖聽話也可少些皮肉之苦。”
金蘭花站在最前面,恍然未聞,冷靜交代:“待會我喊跑,你們就使勁跑,往草叢裏跑,不要往樹林跑。”
那群人很自負,慢悠悠的繼續說:“這兵器可不長眼,我聽說裘老爺家的閨女都是出了名的美人,若傷了臉也是不好的……你們可知道淩遲?”
裘媛媛眼皮一跳:“那你呢?你身上是不是也帶了炸藥。”
裘悅詩一怔,亦紅着眼睛的看向金蘭花。
對面沒再說話,金蘭花回頭神色悲恸的看着裘媛媛。
“第一個,”一人拿衣角擦拭兵器,嘴邊含笑“誰先來?!”
金蘭花搖搖頭:“沒有帶,聽話。”
夏日的夜風一掃白日的燥熱,風陣陣清爽。裘媛媛倔強的緊攥着金蘭花的衣角,擡着臉看她。
金蘭花不再看她,別過頭與張紫辛交代什麽,一根一根的掰開裘媛媛的手指頭。
“不來?那我們便不客氣了。”
裘悅詩哭了出來:“娘……”
金蘭花捏捏她的手,罕有的嚴厲:“不許哭!照顧好弟弟妹妹。”
“嗚……”她努力忍着淚,結果眼淚和鼻涕一塊流出來“好,娘……”
前面的人已經不耐煩,往這裏逼近。
金蘭花松開她的手,将她一推:“跑!”
“……”張紫辛目光深沉,似有千言萬語,最後只是含淚決然扭頭。
她一手拉着裘大業一手扯着裘裘悅茗,裘悅茗又牽着裘悅詩,四人跌跌撞撞的沖進草叢裏。
人在危機時刻總能被激發潛能,平日看起來随時都能倒下的張紫辛,拉着一雙兒女,迅速淹沒在草叢裏。
裘媛媛像顆釘子一樣杵在原地,手又抓起金蘭花的衣角,不哭也不鬧,訂在她身邊。
前面的人越來越近,金蘭花撕破衣角,将裘媛媛往楊生身前一推:“帶她走!”
裘媛媛被推的一個踉跄,往後倒去,楊生從後面接住她,将她抱起。
金蘭花便迎面向那些人跑去,她從懷裏掏出一個布袋,她從中抓起一把。
手中東西火辣辣的灼燒皮膚,金蘭花附身健步如飛,臨近時忽的跳起,足有兩人高,迎面對那些人,将手中粉末一撒。
眼見白茫茫的粉末鋪天蓋地落下,領頭一人将手中武器一揮,打散許多粉末:“哼,困獸之鬥。”少許粉末沾上皮膚,那裏立刻如火燒般灼痛,他臉色微變,縱身往旁邊躲。
“當心!化屍粉!”
話音未落,又一把粉末撒下來。
幾人不作防備,捂着眼睛慘叫,迅速被同伴攙扶到一旁。
此時,不知哪兒來一柄銀光長戟,“噗呲”一聲捅出穿這人的心髒。
衆人皆是一驚,金蘭花轉頭一看,一個帶着面具的黑衣人手持類似打魚用的長戟,血色的長戟被他扒出來,衆目睽睽之下,又捅死一個。
黑衣人轉頭看向金蘭花,面具是全黑的鬼怪面具,只也一雙眸色極淡極淡眼睛露出來:“走。”
金蘭花一愣,将手中的粉末一撒,抱拳道:“多謝!”
言罷就毫不拖泥帶水的往草叢裏一頭紮進去。
一人咬牙切齒:“殺了他!”扭身去追金蘭花,那黑衣人神出鬼沒般一下出現在他面前,長戟朝他心口捅。
他迅速後退,以一詭異彎折的鐵器擋住,恨聲道:“不知閣下是哪位高人,要壞我們忌亡客的好事。”
黑衣人涼涼看他一眼,手中招式一邊向他襲來,這人忙着與他打鬥便沒時間多嘴了。
金蘭花沒費什麽力氣就追上他們,她猝然停在張紫辛面前,張紫辛臉色一白,差點翻了過去。
金蘭花伸手扶她一把:“怎麽了?”
張紫辛一頭虛汗臉色蒼白,死死抓着她的袖子,連問:“沒事了?沒事了?”
“沒事了,有人救我們。”
張紫辛猝然松了口氣,身子一軟,仰面倒在金蘭花懷裏。
裘富貴死後張紫辛就像失去了所有支撐,整天不是坐着發呆就是偷偷流眼淚,也像要死了一樣,事實上也是如此。
她如一朵從枝頭掉下來的木蘭花,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凋零變黃,枯死。
裘悅茗一驚:“娘,娘?”
裘大業也傻傻的跟着喊了兩聲。
張紫辛像死人般,仰臉看着黑洞洞的天,眼淚滑悄無聲息的滑進鬓角。
裘悅詩站在金蘭花旁邊,忽然看見她掌心紅紅一片,這紅色的不想液體,她看了許久,竟發現是蛻了層皮肉:“娘你手怎麽了?”
金蘭花道了聲:“不礙事。”扶着張紫辛慢慢坐下來,“妹子,妹子?”
張紫辛眼神空洞的靠在她懷裏,愣愣道:“你說,我活着還有什麽意思。”
裘悅茗驚慌的跪坐在她身邊。
金蘭花:“你這是瞎說什麽話,你還有兩個孩子,肚子裏還有個,你當然要好好活下去!”
她搖搖頭,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他死了,我也就死了。”
金蘭花陡然僵住,胸口想被壓了塊巨石,說不出話來。
“活不……下去了。”
遮住月光的雲彩慢慢悠悠的被風吹走,過頭高的草地被壓出一個不規則的圓形,稀稀拉拉的站了些人。
裘悅茗覺得旁邊有溫熱的東西,她低頭看,突然面色驚慌:“娘,娘!”她扯着搖晃金蘭花“大娘!我娘流血了!我娘流血了!”
“活不下去了,富貴……”張紫辛頭一歪,眼睛緩緩合上。
……
血從她身下流出來,浸濕大半一群,血濕潤土壤,悄無聲息的流出來。
張紫辛死了。
裘悅茗跪在她身邊,膝蓋也染了血,刺眼的血幹了就變成褐色,幹在衣料是,摸着有些硬硬的。
天邊露出魚肚白,月亮成了一個淡淡的痕跡,金蘭花捧起一培黃土撒在墳頭上,嘴中哼唱。
“黃泉路,忘川江,
春去夏至今走好,
墨發如綢,柳眉瘦腰
回首佳人候,
諒江湖浩蕩,歲月悠長,
故人一路走好。
……”
死的人死了,活着的人得繼續活着。
幾人以臨時草草編出的草席将張紫辛埋葬,攙扶着繼續走。
身後一個小土包孤零零的,連個墓碑都沒有。
“等風頭過了,我就送你們團聚。”金蘭花走的時候這麽說。
裘大業仰頭問她:“大娘,我娘死了?”
他還不知道什麽叫死亡。
裘悅茗被裘悅詩抱着,她把臉埋在裘悅詩脖子裏,後背一抽一抽的。
金蘭花說:“不是死了,你娘去找你爹了,她怕他寂寞。”
裘大業似懂非懂的點點頭。
好久,幾人走出草叢,金蘭花停住腳步,回頭望了眼。
“……而我從不擔心他寂寞。”
她聲音很低,裘媛媛只聽她發個音,擡頭一看,她已經轉過頭牽着裘大業繼續往前的背影。
一路上很安靜,裘大業趴在金蘭花肩上睡着了,裘悅茗緊緊拉着裘悅詩的手,低着頭,膝蓋上還有深褐色的血跡。
她不願意換。
從早上走到中午,夏天的太陽曬的人睜不開眼睛,汗水蟄的皮膚發癢,可一路上都沒有看見客棧。
好久才看見一處村莊,村子全是黃泥茅草屋,想必物質條件不好。
有錢使得鬼推磨,裘媛媛終于一行人喘得一口氣。
一丈見方的的小土屋裏,小木桌都歪歪扭扭,幾個人圍着小木桌,哀傷和沉默壓抑着十裏以內的氣壓。
白發老人受低氣壓影響,顫顫巍巍的送來一壺茶水,又顫顫巍巍的離開,一句話也沒問一句話也沒說,臨走時還帶上門。
這種黃泥屋子窗戶很小,門一關光線就暗了許多,金蘭花将裘大業放在床鋪上,轉身喝了口水。
她喝的很急,仰着頭可以看見喉頭上下滾動,發出咕咚咕咚的聲音,她“嗒”一聲将土瓷碗放在木桌上。
說了八個時辰裏第一句話:“找地兒把自己洗洗,我去看看有什麽吃的,吃飽睡好晚上繼續趕路。”
她打開門,風風火火的出去,門也不關了,明晃晃的陽光直刺的眼睛疼。
裘悅茗往裏面躲躲,縮在陰影裏,緊緊挨着裘悅詩。
楊生站起來:“我去打水。”
站起來發現裘媛媛還在凳子上坐着,直愣愣的發呆。
“裘媛媛,”
他突然喊她,裘媛媛擡頭,楊生拇指不安挫着食指:“……你和我一起。”
話出口就後悔了,因為怕被拒絕語氣裏不自覺帶了命令的口氣。
裘媛媛渾然不覺,愣愣點頭:“嗯,好。”
楊生想勸勸她,話到嘴邊又咽下去。
他能說什麽?有什麽資格說什麽,他無力的想,頹然松開手,斂下眼睑默默走出去。
他什麽也不能做,什麽也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