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三十七章
遲遲得不到回應,躺在冰冷地上的賀櫻破口大罵:“你們知道我是誰嗎?敢這麽對本小姐,明光城不會放過你們的!”
她語氣刁蠻,嗓音尖利,看向幾人的目光像是淬了毒,明豔的臉扭曲起來。
嫌她吵鬧,君華面無表情地擡手,賀櫻身上的捆仙繩當即縮緊,深深嵌入血肉中,原本裹着的輕薄布料浸出層層血跡,雪白的小腿上也有血跡蜿蜒流下。
她痛得哀嚎幾聲,越發扯着嗓子威脅。
然而越罵,捆仙繩縮得越緊,幾乎要卡到了骨頭中,賀櫻的慘叫不絕于耳。
這刁蠻的大小姐終于知道害怕,意識到對方是真的敢殺她,于是語氣變作了苦苦哀求。
“我、我錯了,都是我的錯,快停下,只要你停下想要什麽都行!”
劇痛之下的嗓音沙啞無比,還帶着哭腔。
輕紗被血染成了紅色,乍一看像穿了一身紅衣,明豔的臉上三分凄苦,倒有了楚楚可憐的意味。
“哦,幹什麽都行?”君華停住了手,他向前走兩步,居高臨下地打量着少女,忽然單膝蹲了下來,月白色的衣角垂地。
他伸手,細長手指順着少女雪白小腿的曼妙曲線滑落。
賀櫻的皮膚吹彈可破,在蜿蜒血跡下,更顯得雙腿白嫩無比。
她整個人都顫抖了一瞬,眼睛微微睜大,然後想到了什麽。雪白的小腿便有意無意地擡高去觸碰君華手心,在對方的注視下咬了咬唇,嗓音中帶上了幾分魅意:“自然,想幹什麽都行。”
?盛星河蹭地起身,有點看不懂走向了。
這魔修在幹什麽?
在他疑惑的注視中,君華倏地笑了,他五官深刻張豔,細長上挑的狐貍眼擡眼看人時,有種勾人心魄的魅惑勁兒,将賀櫻那點姝色生生比了下去。
看得少女眼底生出些貪婪,這般好的容貌,要是剝皮放血,豈不是……
“啊——”她猛地慘叫一聲,身體在劇痛下不住顫抖,“我……我的腿!”
盛星河目瞪口呆地看着少女鮮血淋漓的小腿,那裏自上而下貫穿了一條一寸長的裂口,像是蜈蚣般,血液呼啦啦往外流淌,很快将整個小腿都浸透,在地上開出一朵妖豔的花,又順着縫隙流進了血池中。
“嘀嗒、嘀嗒——”
帶出一圈圈血色漣漪。
盛星河在少女的尖叫中,也不由顫抖一瞬。
肩膀卻搭上了一只手:“別怕。”
他一轉身,便見江平野不知何時來到他身後,“你怎麽在這?”
他忙去看蓮兒,見昏睡中的女孩已呼吸平穩,四肢的血洞恢複如初,若不是還殘留着血跡,根本看不出曾經受過傷,盛星河不由松了一口氣。
身後,君華緩緩起身,右手握着一個三寸長的尖銳木刺,木刺浸滿了血,又從尖端一點點滴落,打在地上的血泊中,血珠飛濺,其中一滴朝着君華衣角飛去。
他厭惡地往後一退,血珠灑在了地上。
“哐當”,他将木刺丢在賀櫻身旁的地上,對方疼得涕泗橫流,原本就披散的長發糊在臉側,如同女鬼一般。
君華嗤笑道:“怎麽,方才不是還想剝我的皮?”
他的視線從四周豎着的石板上劃過,又看向一方血池。
這地方,不知曾放過幾百上千人的血。
他目光越發厭惡。
餘光觸及到仍貼在牆根的年輕人,君華忽然轉頭看他,嘴邊也浮起了一抹興味:“喂,你不是吵着要你的未婚妻嗎?喏,這便是了,任由你處置!”
郁無朝本來不想摻合進來,奈何這魔修非要讓他成為靶子,當真抱臂站在一旁,直勾勾盯着他。
另兩位也不由把目光移在他身上。
而賀櫻,奄奄一息的少女仿佛看到了最後一絲希望,從垂在身前的發絲縫隙中,布滿血絲的眼睛看向了她曾經貶低到泥裏的青年,哀求道:“郁無朝,我是你未婚妻,你快救我……我們有婚約的,你爹娘不是很希望我們成婚嗎?”
郁無朝本來還面無表情,但聽到“爹娘”二字時,眼底浮現出濃烈痛意。
他一步一步,在賀櫻充滿希望的目光中朝她走來。
少女心中迸發出生的喜悅。
她就知道,這種低賤的凡人,怎麽可能舍得她?
哼,等她逃過這一劫,一定要讓他爹将這幾人、不,還有這幾人的家族、村落,全部都滅了!将他們的女眷通通剝皮放血,然後一同丢進行屍坑中。
她目光越來越亮。
終于,郁無朝停到了她身前。
賀櫻掙紮着坐起,擡頭,充滿希冀地看着他,然而目光倒映中,一點雪白閃過。
“噗嗤”,長劍自胸前,穿透心髒,貫穿而出。
郁無朝拔出劍,賀櫻嘴邊沁出大口大口的鮮血,砰地砸在地上,面容蒼白,瞳孔渙散。
“為、為什麽……”,她吐出破碎的字句。
郁無朝掏出一塊帕子,細細擦拭小白,他冷冷道:“我放過你,誰放過那成百上千慘死的少女?”
還有,誰放過他滿村慘死的同胞。
“啧,死得這麽輕易,便宜她了。”君華将屍體掃落到血池中,冒出一串咕嚕咕嚕的血泡,然後沉了下去。
盛星河還惦記着他爹,忙道:“別廢話了,還是先去看看盛師兄他們那邊怎麽樣了?”
“但、那個女孩怎麽辦?”郁無朝開口,指的是蓮兒。
盛星河也想起來還有這茬,一時有些進退兩難。
“我、我沒事”,虛弱的聲音響起。
幾人回頭,發現蓮兒不知何時醒了,她掙紮着起身,最初還有些踉跄,當盛星河要過去扶人時,卻被她擺擺手拒絕。
蓮兒站穩,兩只眼睛格外明亮,她道,“你們走後不久,賀家便來了侍衛,強行帶走我,然後這賀櫻……”
她面露痛苦,似是不願回憶。
不過很快,蓮兒目光又堅定起來:“我沒事,讓我跟你們一起吧,一想到寧郎也會遭遇這些,我便呆不住。”
盛星河卻有些糾結,蓮兒受傷未愈,要是有什麽危險……
“走了,反正已經有一個拖油瓶,再多一個也沒什麽差別,他們死了也是自找的。”
君華轉身朝門口走去,丢下冷冷一句。
又躺着中-槍的郁無朝:“……”
他敢怒不敢言,只好對女孩道:“你走我前面,我還能照應一下你。”
蓮兒面露感激,又看向那道走在最前面的月白色背影,嘴唇動了動,最後還是鼓起勇氣喊道:“謝謝你,君華修士。”
君華仿若未覺,擡腳邁出了門口,一點火光從他指尖躍出,丢在了血池上,剎那間如火遇油,整座血池熊熊燃燒起來。
躍動的火光照亮幾人的臉。
“我們也走吧”,盛星河看向江平野。
然而對方還沒回答,腳下突然一陣劇烈抖動,盛星河一個沒站穩,往前趔趄倒下,恰好撲在江平野懷中。
發生了什麽?!
抖動很快消失,石室天花板簌簌掉落着石灰。
盛星河手還扶在江平野腰間,茫然擡頭。
沒注意到手下的身體顫了一瞬。
“不好,去找盛酽!”君華面色一變。
盛星河也想到什麽,瞬間推開身前的人,飛快朝前跑出了石門。
另一邊,盛酽和雲若竹藏在結界中,跟在賀府管事後面,七繞八拐地在昏暗甬道中穿行。
兩人心驚地發現這地下暗道竟然極大,線路複雜,猶如一個大型迷宮般,沿途駐守巡邏的侍衛密布,不乏金丹和元嬰修士,甚至還看見了在春風樓見過的幾張熟悉面孔。
盛酽心一跳,果然,春風樓消失的那些修士,背後都是明光城搞的鬼!
他以防萬一,在每個拐角都做了太一宗的特殊标記。
走了好一會兒,來到一處巨大縱深的石洞,石洞兩側放着一個個巨大鐵籠,籠內裝滿了人。
他們神情灰敗、衣着破舊,皮膚透出久不見天日的慘白,臉頰深深凹陷,雙眼凸出,如同行屍走肉般。偶爾的唇齒開合間,只能看到空蕩蕩的口腔。
他們沒有舌頭!
盛酽看了幾眼,怒火幾乎要噴薄而出,堂堂仙門,竟然會幹出這般喪盡天良的事!他擡手撫上了劍。
雲若竹卻按住他手腕,緩緩搖了搖頭。
這時,管家招來兩個侍衛,吩咐了一句:“去找幾個看得過去的女人,給大小姐送去。”
那兩人領命,朝鐵籠走去。
管家又開口:“對了,‘他們’該進食了,把食物送去。”
另外兩個侍衛走向鐵籠,他們拿着鞭子,将整個鐵籠大概三四十人強行趕了出來。
那些人早已不會反抗,在侍衛押送下,穿過中間的幽深甬道,路過一個個排列的鐵籠,在無數雙同樣呆滞的眼睛目送中,朝前走去。
盛酽和雲若竹對視一眼,跟上了離開的侍衛。
此刻結界失效只有兩分鐘。
鐵籠的盡頭是一面巨大石牆,侍衛按下一個隐秘機關,石牆裂開露出又一條漆黑甬道。
如同羔羊一般的散修們走了進去。
盛酽和雲若竹在身上披了件灰撲撲的外袍,結界消失的一刻前,混入了人群中。
甬道內腥風撲面而來,夾着濃烈的腐臭味。
這熟悉的氣味,盛酽深深皺眉。
風聲更大,在耳邊呼嘯作響,腐臭味萦繞不散。
兩個侍衛一前一後,手上出現了一個火把,火光是詭異的幽藍色,卻格外明亮,照亮了這一方漆黑甬道,以及,甬道盡頭出現的巨大深坑。
這方空間無比廣闊,盛酽耳尖一動,聽到了深坑處傳來的咀嚼摩擦聲,他擡頭一看,果真見距深坑□□丈處,一條細窄的螺旋長階自幽深的黑暗中蜿蜒而下。
長階在陣陣陰風中看着危險極了,似乎稍有不慎便會失足掉落。
而他們方才竟然是從這裏下來的,繞是盛酽,也不由生出後怕之感。
同時模糊冒出一個念頭,那魔修、倒也不是全無是處。
“啪”,長鞭抽在血肉的聲音響起,前面響起一陣騷動。
原本呆滞的散修們在看清深坑下的巨物後,難得有了反應,驚慌推搡着想要往後跑,張嘴卻只能發出幾聲喑啞的“嗚啊”聲。
侍衛怒罵着揚鞭,輕而易舉就将這些羸弱的散修掃下深坑。
盛酽氣得胸膛起伏,當即不再忍,拔劍出鞘,鋒利寒光閃過,鮮血飛濺,侍衛的人頭飛下了深坑中。
幽藍色的火把墜落在地,借着微弱的光,盛酽匆匆朝下一掃,便見深坑內密密麻麻,青白的臉一張疊着一張,迫不及待地互相推搡着去争奪掉落的新鮮血肉,還有直接互相撕咬起來的。
到處都是血盆大口、森寒尖牙。
竟然布滿了上千行屍!
盛酽不由心悸,他方才斬了侍衛正立在深坑邊緣,幾顆碎石從他腳下簌簌掉了下去。
他想倒退幾步,然而受驚的散修們如同慌亂的兔子一般,隊伍後排處雲若竹也殺了一個侍衛,卻令散修們紛紛往後擠,本就處在邊緣的一人驚慌失措地掉了下去。
盛酽下意識俯身拉住了人。
對上了亂糟糟的頭發後一張驚慌的面孔。
對方眼中迸出欣喜,在盛酽發力前,竟然先一步狠狠拽他,在生死面前羸弱的身體爆發出巨大力量。
盛酽猝不及防,驀地洩了力,在空中和那人交換了位置,背朝後向深坑直直摔了下去。
陰風吹得他發絲飛揚,身後是坑底無數雙尖銳的利爪。
盛酽狠狠一咬唇,擡手正想禦劍,然而一股莫名的禁制卻牢牢壓住了他,靈力施展不得。
怎、怎麽會……
是賀秋設下的禁制!
盛酽不由瞪大了眼,前所未有的恐慌籠罩了心頭。
“師弟——”
呼嘯而過的陰風中,他聽到雲若竹凄厲的叫喊。
然後一抹青色躍入了他視線中。
雲若竹溫潤的面孔是前所未有的慌亂。
空中兩人的身體不斷靠近,他伸手抱住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