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初賽
第四十八章:初賽
回竹屋整理醫箱和藥品的寧月,背後傳來的鳶歌聲音。
“小姐,這貓兒怎麽辦?看着好生可憐,沒想到那姑娘小小年紀,心腸竟如此惡毒。”鳶歌盯着桌案上被寧月暫時安撫着睡着的黑貓,心有不忍。
寧月繼續理着手中的藥品,并不奇怪。
“學蠱多是如此,真正有用的蠱都是從百蟲千蟲厮殺吞吃出來的。若是心慈手軟,是難以練得好蠱的。”
“小姐不是也學了蠱術,也沒有和她似的。”鳶歌撇嘴小聲駁斥。
寧月笑了笑,擡頭,“所以我蠱術論起來,該是不如那姑娘的,不過靠着血脈的便利罷了。說來,若我不是父親教養,與你一起在昌城長大,或許也會是這副模樣吧。”
“小姐?怎麽可能?”鳶歌下意識地否認。“小姐在她這麽大,可救了那麽多貓狗鳥兒呢……”
正是這時,黑貓似察覺到話語之間談到了它,黃澄澄的眼睛顫抖了兩下睜了開來。它沒有被蠱蟲控制時的兇猛,但跌跌撞撞試圖坐起的時候,似還有幾分不馴的反骨,貓眼裏滿是警戒。
“小姐,醒了!……我們要不要收留它啊?”
鳶歌聲音不大,所寄希望也不大。
因為她想起,小姐救治好了那麽多的動物,也未曾留過一個在身邊。
或許是鳶歌想要向寧月示好,想抱起黑貓的靠近吓到了它。黑貓原地直直拱起背,雜亂的毛發炸起,沖着鳶歌哈了一聲。根本不管自己這一身傷,就算行動再緩慢,也要拖着殘肢,離開這間竹屋。
寧月目視這份脆弱的生命帶着自己的倔強,并不加以幹預。
“救活就是了,它自有自己的造化。”
片刻後,收拾完的寧月從自己的竹屋裏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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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霄屋裏的百裏鶴一看到寧月不止拿了醫箱,手上還舉了把與柔弱的她極不相稱的鐵錘的時候,桃花眼不免睜成了圓眼。
“寧姑娘……可需要幫忙?”
寧月挂着醫師特有的沉穩笑容,“不用,自己砸碎的骨頭會心裏有數些。”
“……”百裏鶴一打神廟起就知道寧月非是尋常女子,但時常還是會被寧月的言論震驚。理應是治病救人的小菩薩,怎麽比何年更像活閻王似的。
屋內屏退了無關人等。
沈霄看着寧月沉靜地在榻前一一擺開她的藥品和工具。許是多年在醫館坐診的緣由,寧月治療慣用的步驟和流程,不僅僅是為了藥到病除,更多的是不讓病人再多受罪一分。
女子的動作規範而又行雲流水,每一步都十分有條理,即使是不懂醫理之人,也會放心把自己的身體交給這樣細致妥帖的人。
這和江湖游醫,和他軍中只顧療效的醫師區分開來。
有些人大抵是天生适合當醫師的,她就站在那處,身上散着淺淺的藥香,一轉臉滿眼都是病人的專心模樣,沈霄發覺自己在她的身邊,那些因腿傷而隐忍蟄伏的沉痛此刻都消退了。
“那殿下,我便開始了。”
寧月口稱殿下,但沈霄知道,在她眼中她不會因這層身份束縛着。
長針根根刺入,沈霄一眨不眨地看着離自己呼吸之間的女子。
……
沈霄門外,過了一會兒便傳來了令人牙酸的重物錘砸之聲,可這樣的慘絕人寰的“酷刑”,百裏鶴一竟沒有聽到一點男子的喊聲。
他不禁對晉王殿下又多了幾分敬佩。
瞄了眼自寧月進去便氣壓沉沉的廿七,百裏鶴一挑事地一笑。
“堂堂晉王能如此對待寧月姑娘,我看這事兒不簡單哦。你這小護衛想當到什麽時候去?就不怕到時候人家姑娘芳心另許?”
廿七忍無可忍轉過頭,不說話,但是慢慢抽出了他手邊的長劍。
百裏鶴一見狀忙給他按了回去。
“我是好心提醒,你這一身功夫在神廟的時候還好隐瞞,但是這裏全是江湖人士,若你要作為‘棋’替你的姑娘贏得頭籌,免不了要暴露身手,你這身份能捂到幾時啊?”
百裏鶴一确定了廿七把劍插回了劍鞘,又笑道。
“要我說,你早日對寧姑娘坦白得了,無妄樓樓主這一身份還是能在寧姑娘面前與晉王殿下争一争的。這要寫成話本故事絕對精彩,玉貞知道定是要買——”
噌地一聲,又是長劍出鞘的聲音。
百裏鶴一立馬改口,再給長劍按了回去。
“說笑的,說笑的。”
“以我觀察,寧月姑娘不是在乎身份地位的人,我覺着還是你與寧月姑娘成的機會大些。”
他自是知道她不在乎的。
她都明明當上了晉王妃,但還是選擇死了大婚的那一夜。
可問題就是,她在乎的太少了。
光明正大地站在她面前,他不是沒有試過,但在那個選擇裏,他還是一敗塗地……
第二日。
寧月和腿上多了新傷的沈霄幾人早早被蓬萊派弟子叫醒,引去比武大會正式場地。
一路上明明沒看見多少人,卻随着蓬萊派弟子的引導步伐,柳暗花明又一村。再是枝葉交繁過後,人聲忽而喧鬧起來,一百多人報名的比武大會的實感真正到來。
眼前是一處空曠的演武臺,臺上男女老少皆有,手上的家夥事兒也不盡相同,起止十八般兵器。估摸着大會即将開始,已經在臺子上活動起腿腳來了,那一招一式,一喝一呼,各有各的威風。
“為‘棋’者在此待命,執棋人随我等繼續移步。”
帶頭的蓬萊弟子轉身道。
沒見過這種架勢的寧月,在分別前對廿七慎重道。
“性命為重,遇事無須強撐,敗了也無礙。”
寧月珍重的眸光讓廿七彎唇笑。
“廿七謹記。”
不遠處知道廿七手段的百裏鶴一不說話直搖頭。
讓他敗?那可不是件易事。
待百裏鶴一和廿七登上演武臺,寧月和沈霄繼續跟着蓬萊弟子,往演武臺前一處的高臺走。高臺上的位置正對演武臺,隐隐看到一位男子帶着幾個侍從坐在高位,如此排場應是蓬萊島島主無疑了。
在高臺旁還有一處碧羅帳,和演武場上打打殺殺的氛圍不同,和風一吹,紗帳輕動,頗有幾分清雅悠閑之意,這便是留給他們這樣的“執棋人”觀賽的。
寧月以為,比武大賽之中,像她和沈霄這樣的人應不是多數。沒想到拾級而上,那帳下也滿滿當當坐了五十多人,婦孺居多,卻都不太康健的模樣,唯一相同的是望着遠處的演武臺,緊張而焦灼的目光。
“這蓬萊比武大會不似江湖中一般的武林大會,蓬萊派因這塊得天獨厚的福地草,制藥一絕,來大會的人更多不是為了比武,而是為了求藥。有像我這般為自己而來的,也有人為了他人而來……”
沈霄帶着寧月邊往人少的一處坐下,邊向寧月解釋。
沒成想剛坐下,一道清亮的女聲在她身後響起。
“這位姑娘,聽說你是醫師,昨日好好整治了那南疆小丫頭?”
寧月偏頭,看清眼前這抹明媚的紅,微微一怔。
身後的女子是大燕少有的明豔之色,雖着了一身大燕境內的漢人服飾,可依舊讓人一眼從那高挺精致的眉眼之間,看到些邊塞獨有的風情。她還是愛穿一身紅色,十指之間的金鈴聲亦是她的象征。
“阿……”什娜!
好險,這一世不該說出口的話差點脫口而出。
寧月緊緊咬住自己的舌尖,心中猛地一跳。
阿什娜微微挑眉,姣好的面孔露出一絲意外,卻又很快藏于黛眉之下。她傾身,話音多了幾分銳利。
“你認識我?”
“只是覺得……姑娘容光之盛,難得一見,忍不住驚嘆。”
寧月回過神,真要說認識,她也是認識的是三年後的阿什娜,奎教聖女,又或者說,江湖人常叫的,魔教妖女。
她記憶中的阿什娜永遠像一團烈焰。就和她喜歡穿白衣一樣,她酷愛紅衣,加之串串金鈴,每次有她在的地方都是人們眼中最濃烈的畫卷所在,每個人都會過目不忘。
性子更是如此,碰到誰,就要将誰燃盡。
多數人會受不了她的霸道頑劣、野心勃勃、不可一世。
可少數人卻能在烈火灼燒下,更顯出金子一般無法輕易動搖的品質。
例如,謝昀。
上一世,自知道她是謝昀青梅竹馬,有過婚約之人,阿什娜沒少找她麻煩。這一世,她和謝昀可扯不上半點關系,不管現在為什麽在蓬萊撞見了,寧月可不想成為阿什娜眼中釘的存在,應付起來實在太累了。
“噢?你倒是挺會說話的。”阿什娜的目光在寧月臉上反複巡視了兩圈,沒看出任何端倪。
因為寧月确實不曾說謊。
無論是上一世,還是這一世,寧月都是真的認為,阿什娜的風華,世間少有。
可再多就不能說了。
也幸好,一聲聲代表着比武大會正式開始的鼓聲救了她。
鼓聲停,高臺中,渾厚的男聲用內力将自己的聲音傳至整場。
“歡迎八方俠士來此屆蓬萊比武大會,諸位俠士久等了。我乃蓬萊島島主,嚴鼓,此次大會共有一百零三位俠士參與,為了加快大會進程,不耽誤各位要事。今日大會的初選并非傳統擂臺比武。”
“而是會将諸位引到我蓬萊島上的奇門八卦陣之中,陣內随時變化,就連我也不會知道諸位将遇到何人作為對手。而兩個時辰內,率先出陣,且在陣中比武贏得序號玉牌三枚以上者,便可進入下一輪比武。”
“萬望各位俠士,點到為止,不要傷了和氣。”
不要傷了和氣?寧月粗略一算,這兩個時辰內便是要從一百零三人中選出三十人左右,若有些人逞兇鬥惡些,那三十人都不會有。
如此緊張的時間,要兼顧環境和對手,怕是一場惡戰在所難免了。
寧月不禁微微蹙眉。
沈霄見狀,安慰道,
“百裏也在陣內,不至于孤立無援。”
這麽一說,寧月好像沒怎麽見過百裏出手。
“百裏公子的武藝很強嗎?”
沈霄一笑,“寧姑娘不知嗎?百裏他是神風山莊的二公子。”
“神風山莊乃江湖一等一的武器機關鑄造世家,他的武藝單論起來不算多卓絕,但若是配合起他家的機關奇武來,出其不意,也是麻煩得很。”
“原來如此。”
“各位俠士,若無問題,便随我蓬萊弟子入陣吧。”
随着嚴鼓聲音又起,數十位蓬萊弟子在演武臺同時領走一人,特殊的步伐之下,人影逐漸在演武臺周邊的樹林裏消失。
很快,曾站滿的演武臺上一人不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