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惡意
第四十七章:惡意
鳶歌跟着寧月出來可長了不少記性。
雖然小丫頭片子看着怪可憐的,但她還是把人攔在寧月身前。
“剛剛蓬萊派的弟子在,你怎麽不找他們?”
小姑娘茫然地擡起頭,可是蓬萊島上奇門陣法早就将離開的弟子身影隐匿。小小的臉蛋不禁挂上一抹自責,“定是汝汝跑得太慢了,可現在汝汝也追不上了……都怪汝汝,以為漂亮姐姐一定能救它呢……”
眼見着小姑娘低着頭委屈的模樣,鳶歌撓了撓頭,她可不擅長應付小孩。
“為何說我一定能救它?”寧月看着小姑娘,笑着問道。
“島上會給每個客人房裏都送一份傷藥,漂亮姐姐剛來,汝汝便覺得傷藥肯定還有,所以才……”小姑娘抹着眼淚,抽抽噎噎地解釋。
“那怎麽不問問我們呢?”百裏鶴一從晉王身後繞了出來,桃花眼隐在折扇之後,帶了一絲狡黠。“我們也是剛入住呢,小妹妹。”
百裏鶴一不出聲還好,一出聲小姑娘直接往寧月身後一藏,像只受驚的小兔子,怯生生地望過來。
“你們……看着不像好人……”
“……”
折扇啪地一聲合成一道砸在百裏鶴一掌心。他這張臉上到八十,下到三歲,還從沒有被人以貌取人到這個地步。
難得見百裏鶴一吃癟,寧月覺出幾分樂趣。
“那就去我屋子裏吧,正好我是醫師。”
小姑娘僵了一下,寧月覺得這應該是非常慶幸遇到她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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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裏鶴一想說什麽,寧月已經帶着小姑娘往竹屋裏走了,廿七默默跟在寧月身後,似乎沒有阻攔的打算。他忙拉住提步要走的鳶歌,想再勸勸。
“你家姑娘治人行,治貓也行嗎?我看那小姑娘從打扮到口音像是南疆來的,身邊也沒個大人,就敢主動來人前,怕不是個善茬,你快去勸着你家姑娘點。”
“南疆?”鳶歌沒有百裏鶴一見多識廣,她回頭又看了看小姑娘稚嫩弱小的背影。“很厲害嗎?”
“蠱術你可知?得罪了南疆的人,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百裏鶴一着重強調了一遍危險性,誰叫鳶歌好似聽成了什麽安心的保障,不在意地擺了擺手。
“沒事,小姐在坐診之前,都是先從動物練手的。”
無論是醫,還是蠱。
南疆小姑娘慶汝跟着寧月進了房間,一眼就看到竹屋桌子上一列排開的各類藥品,好心指給寧月。
“漂亮姐姐,這就是島上發的藥。”
寧月卻沒急着拿藥,從小姑娘懷裏接過黑貓放在桌案上。纖細嫩白的手指在黑貓沒有幾塊完整的皮肉上巡觸着,不免沾染幾分血色。
慶汝這會兒淚已經幹了,不似之前那樣急切,她站得有些遠,遙遙看着寧月動作,唇角勾出微小的弧度。很快消失,随之是聽着極為善意的提醒。
“漂亮姐姐要小心,這只黑貓似乎不是很乖哦——”
幾乎就在小姑娘話音落下的一瞬,剛剛還奄奄一息的黑貓竟然一個翻身暴起,若不是廿七在一邊護着寧月,那從肉墊伸出的利爪定是要将寧月的臉劃花了。
此刻廿七一手捏着黑貓下颌,一手攏起四肢,黑貓再怎麽激烈扭動也無濟于事,只有最初的一爪,因為廿七護人心切,在手背上挨了一道。
看見那手背滲出的血色,慶汝狀似天真道。
“漂亮姐姐,這個哥哥這麽大力氣,小貓不會被捂死了吧?”
廿七斜了一眼慶汝,黑沉沉的目光透過面具把小姑娘吓退了一步。
寧月微微俯身,湊近了廿七的手背細細觀察後,露出了然的輕笑。
她拿出身上的銀針,在慶汝沒反應過來的時候,七根銀針已經紮在黑貓周身,将那份暴戾壓制了下來。寧月示意廿七松手後,她又取出一根銀針在自己指尖輕輕紮了一下,即刻沁出的血珠同時放在黑貓和廿七的傷口處。
幾個呼吸之間,一條蠕動的肉蟲從黑貓體內被吸引出來。廿七的傷口也浮出黑色芝麻粒一樣的東西。
廿七鐵掌無情,桌案上的蠱蟲即刻斃命。
“你怎麽會……?”目睹這一幕的慶汝難以置信寧月頃刻之間就揪出了她種下的母蠱和子蠱。
可寧月還在專心處理黑貓傷勢,沒了蠱蟲,黑貓身上最後的一點躁動消失,但呼吸更加微弱。寧月即刻用銀針連封住貓兒身上幾個穴道,又從随身的包裹中她自己研制的傷藥,手腳利落地将黑貓各處傷口傷藥包紮。
貓和人看着不同,但對寧月來說好像沒有區別,不同的長針有條不紊地在各處紮下,黑貓的呼吸開始逐漸變得和緩,甚至眼皮合攏,安詳地睡了過去。
前後不過須臾,寧月拿幹淨的布條擦了擦手,看着桌上算是續了命的黑貓,渾不在意慶汝那沒藏好的惡意,轉頭有話學話道。
“漂亮姐姐給你治好了,不用謝。”
蠱師養出稱心的蠱不易,寧月就這樣輕飄飄地弄死了她的母蠱。
吃了啞巴虧的慶汝不再僞裝,蹙眉打量起眼前這個柔弱的白衣女子。
“以血引蟲,你是南孟巫醫一脈?”
這女人的外表倒比她這個小孩更具有欺騙性,是她大意了。
“你們南孟竟也出世了,看來傳聞是真的……哼,你且記着,不是我們南疆的蠱術不如你南孟,比武大會上等着瞧。”
小姑娘收斂起嬌氣可愛的表情,便不太像個十一二歲的小孩了。
寧月目送小姑娘一臉铩羽而歸的不悅神色離開,迎面正撞上和百裏鶴一說完話的鳶歌。
“這麽快治好了?”
鳶歌這體格被撞了一下沒事,反而是小姑娘連連後退兩步。吃癟的慶汝更覺丢臉,沖出了寧月的院子。
“哎,你這小姑娘怎麽一點禮數都沒有?”
可小姑娘跑得極快,一溜煙地就沒了影。
沈霄和百裏鶴一還在門口沒走,原是擔心寧月出事,不過現在看來是他們多慮了。正要擡步,寧月也從屋子裏走了出來,手上多了幾個藥瓶,驚喜道。
“殿——川公子,這島上送的外傷藥裏便有天南藤。”
這遍地難尋,藥鋪難買的天南藤竟被當做人手一瓶的傷藥送出,比起神廟神使也有過之而不無極。寧月發現後,還是覺得自己世面見得太少了。
“那看來我們沒有來錯了。”沈霄對這個好消息的心緒起伏,不及看見寧月臉上露出的笑容。這姑娘是真的極愛醫理藥材,看見天南藤,比他這個需要天南藤的人更是喜悅。
“如此便省事許多,公子的腿不日便可開始下一步的醫治了。”
于醫師而言,晉王的腿早一日重新斷骨重接都是好的,痊愈的可能性都會更大一分。
“原來這位姑娘是醫師?”
寧月光顧着在腦海裏想着晉王殿下後續的治療之法,沒發現她說話的檔口,先前還在各自院子裏觀望的人,走出了一位中年男子,身材有些發福,酒糟鼻滿臉紅光,乍一看像是個村頭哪個過路的醉漢。
不懂對方來意,寧月沒接話。
對方卻是個八面玲珑的,先開口自報了家門。
“在下北周山何年,會點拳法。這趟就是想對姑娘道一聲謝。剛剛從姑娘院子走出去的是南疆蠱師,名叫慶汝。別看她年紀小,心思可是歹毒。之前用貓兒受傷這招,連讓幾人中招,提前離開了蓬萊。今日沒想到她在姑娘手裏吃了癟,真是讓人好生痛快。”
“何年?江湖人稱醉閻羅的何年?”百裏鶴一常駐江湖,自認江湖百事通,自中年男人報了名號,他上下打量,似是想不到曾打上過江湖武力榜鷹翔榜前十之位的一代拳之強者,竟如此……和藹親切。
何年哈哈一笑,被早年的名號叫得有些慚愧。
鳶歌更是眼睛發光,她知道這島上必然各門各派高手不少,沒想到一來就讓她碰上了這寫在說書先生本子裏的大俠。
“我也沒什麽謝禮,聊贈一壺自釀酒,姑娘舟車勞頓,好好休息,在下就不打擾了。 ”
中年男人從腰上解下一壺酒遞給寧月後便拱手告辭。
寧月不懂江湖打交道的規矩,攥着酒壺拿也不是放也不是。還是百裏鶴一從寧月手上拿過,拔開酒塞,不用深嗅,溢出的酒香已經将他們幾人原地萦繞。
“醉閻羅自釀的酒,也算是江湖一奇了。但自他成了家,便鮮少有他消息,這壺酒多少江湖人求也求不得,竟就随手給了你?”
百裏鶴一啧啧感嘆之際。
寧月接過酒壺,将酒倒幾滴在手背之上,舌尖輕點後,品鑒道。
“摻了軟筋散,效用至少能到明早。”
“……”
剛剛還還想問寧月讨一杯來喝的百裏鶴一瞬間打消了想法。
“這算什麽高手?大會還沒開,這暗地裏就已經争鬥至此了?”
鳶歌不相信她向往的,話本裏的江湖竟是這幅德性。
寧月四處望了望,明裏暗裏無數雙眼睛,似乎正緊盯着他們。想想也不奇怪,她和沈霄,一個柔弱不能自理,一個瘸腿需要照顧。大抵是最容易被淘汰出局的了。
不過她是沒本事學武,但晉王可不用一直瘸腿。
“天色尚早,公子若是無甚要事,便治療腿疾吧?”
“現在?”沈霄身邊的小厮顯然覺得寧月提及得太過草率。
好歹也是王爺貴體,他沒記錯的話,這女醫師提及的後續治療手段,首當其沖,便是要敲斷王爺的腿骨,重新再接……如此危險的手段總得多做些準備吧……
“對啊。”寧月不以為意,只擡頭看了看天色。“快的話,能趕上晚膳。”
“……”
小厮覺得這姑娘根本沒聽懂他的言下之意,他轉頭只能寄希望自家殿下能夠愛惜着自己的身體一點。
結果——
“我都聽寧姑娘的。”
沈霄微微笑道,沒有任何猶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