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團聚
第四十章:團聚
這一夜,孟家寨幾乎無人入眠。
因為山寨的那座神廟,燒沒了。
慶幸的是,火勢蔓延到到神廟門口,并沒有燒下去。山寨之中早就因為害怕走水,而各處都有儲水缸以防意外,如今都用上了,寨子裏沒有人因此而有什麽大的損失。唯有幾個趁亂跑進神廟的寨民,不幸被發現在神廟大殿被燒死。
死的時候手裏還拿着金銀。
這其中就有孟芮的父親。
發現的時候,天快亮了,氣已絕,寧月沒有法子救回來。
孟芮怔愣地看着那具焦黑的屍首,覺得很可笑。
她想笑來着,眼眶卻潮濕得厲害。
她輕輕地低喃,“我倒不知道你原來是有勇氣沖進神廟的……”
還好傷者不多,寧月接連看診了好多個暈厥的寨民,發現大都就是濃煙嗆的,究其本質還是多年服用神廟的忘生,吃壞了身體所致。
“小姐!”
寧月一夜沒睡,剛結束了看診沒想到背後一個重物向她砸來,與此同時,叮呤咣啷好大一把九連環大刀被扔到她的腳下。寧月單薄的身體晃了晃,好半晌才算立住,她不用轉頭也知道這麽莽撞的氣息來自誰。
“鳶歌?你怎麽來了?”
雖有些困倦,不過轉身看到鳶歌那張哭唧唧的小臉,寧月剎那就精神多了。她一邊給鳶歌擦着眼淚,一邊仔細看了看,黑了些,瘦了些,看着這些時日似是過得不太好。
“小姐,我都要急死了!我和大家一起進山寨找,眼看着那逃出來的人裏沒有你,我都以為小姐沒了!你倒好,竟然在這裏看起病來了!”鳶歌又氣又後怕,又帶着失而複得的慶幸,語無倫次着。
Advertisement
寧月哄着倒比看診時顯得沒有主意。
“你說大家?是誰?”寧月随意找了個分散注意的點。
鳶歌也乖,抽抽噎噎着還馬上答了。
“小姐不見了後,我就急忙回了昌城和老爺想對策,我們托人打聽懸賞了許久,一開始都一無所獲。直到我們的懸賞被一個中年男人揭了。”
“他倒不是有小姐的消息,而是說他的女兒也和小姐一樣莫名被歹人盯上,丢了。他和一些同樣丢了孩子的父母一起在找他們的女兒,大家都特別有本事,十幾年來幾乎把大燕一半的土地都翻了個遍,直到最近了有些新消息,說是人有可能在孟家寨,我就和他們一塊兒來了。”
“哦對了,他們之中有個着急找人的母親,好像還參與了寨子裏前段時間舉行的那個什麽……儀式。”
“遴選儀式?”
鳶歌點頭如搗蒜,這些天她都和這些父母一塊奔波,對這些情況了解了不少。
“小姐知道?那小姐見過她嗎?他們年紀其實也不算年長,但這些年奔波着找尋丢失的女兒,看着會比同齡人老一些。我聽他們叫她馮二娘,她的女兒叫馮靈薇。”
“這母女倆都特別聰明,這個拐人的地方消息管的嚴,只有靈薇的消息總是能想方設法地留出來,而二娘也能從那蛛絲馬跡之中發現是靈薇所留。要不是二娘他們,我們是沒辦法這麽快找過來的。”
寧月随鳶歌目光,看向不遠處。“靈薇”和許多啞奴正和一群中年男女相擁在一塊,啞奴們說不了話,父母便替他們的那份一起哭喊出來,這些年苦難總算望到了頭。
原來靈薇和二娘期冀的未來,真的只要堅持活着,就能到來。
半空之中,一些啞奴似是注意到了寧月往來的視線,拉着父母就要沖寧月這個方向行大禮。
【不必謝我,你們也救了我。】寧月比着手勢,最後輕輕又撥弄了一些她腰間的銅鈴。
幾個啞奴聞聲眼淚中帶出一笑,她們也回撥以鈴聲。
靈薇看不見,但她僅憑聲音也猜出了大概。
在其他啞奴的幫助下,靈薇轉向寧月方向打着手勢。
【玉貞和我說了,我其實是碰見過靈薇的娘,對吧。】
【我把他們埋在一起了,這把火會洗滌這片土地上的罪孽,這樣他們也算團圓了。】
那真好,最終她們還是找到了彼此。
瘴氣消散,晨曦終究還是照進了這片山頭的最深處。
“看來小姐在這裏也做了不少事呢。”鳶歌眼裏的寧月和分別時好像有了些不同,與外貌無關,就是那眼底。比照之前始終溫婉卻不見底,多了些衆生生長的朝氣。
寧月回過頭對着鳶歌,又覺得哪裏不對。
“但是你們怎麽會這會兒就上山了呢?”火燒神廟是個危險的事情,就算讓玉貞通知外面的人,也通知不到這些手無寸鐵的平民百姓身上來啊。
鳶歌聞言,指了指在一片人證前認真盤點的百裏鶴一。“哦,這還得說到我們這群人到了孟家寨附近之後,胡亂試着用別的途徑進山。結果差點出事,還好碰見出山的百裏公子,救了我們。”
說到這,鳶歌頓了頓,憨直地撓了撓頭。“我一開始也不知道百裏公子是紫薇門的人,但是有天夜裏我餓得不小心把百裏公子的信鴿烤了吃,這才發現的,不過那信鴿上沒什麽好消息,紫薇門似乎不願給百裏公子調人來。”
“我想着小姐就在那兒,要盡早救人,便說我們可以提供人手。這不夜裏,百裏公子好像接到了什麽急信,帶着紫薇門五六個人,還有我們就往山寨來了。”
“我以為路上會兇險,沒想到百裏公子到了山寨外還另有幫手。那幾個帶着牛頭馬面面具的人是真兇啊,拿着兩把彎刀,一路上把攔我們的人切瓜砍菜得就解決了。”想起那兩把彎刀的潇灑場景,鳶歌不免豔羨地說道。
“小姐,要是我能和他們學武就好了,這樣以後小姐有危險,我也能保護小姐。”
那日馬車寧月将她放下的情形,她日日夜夜不敢忘記。
總是自诩神力的她平日對着沒武功的普通人自持慣了,經此一役才知道,原來關鍵時刻,一門功夫是如此重要,不一定要江湖揚名,但一定要足夠保護她想保護之人。
“你想學武?”寧月略一思忖,卻不是什麽壞事。想也沒想,拉着鳶歌就往身影忙碌的百裏鶴一走去。
百裏鶴一正忙得焦頭爛額,玉貞這一票幹得太大了。
這人證中 ,光是他在朝堂見過的就幾位,其他一些摘了面具,也是江湖上非富即貴的大人物。更別提火裏來不及燒透的一大筆金銀財物……他這一雙手做做追捕調查的工作還行,筆頭工作記名錄,列證據這些寫得他實在是一個頭兩個大。
這邊才記錄完宴席的參與者,那邊玉貞又說在火燒完的淬星閣,發現了貌似是神使和一等神侍猰貐的兩具屍首。
記……根本記不完!!
“叨擾一下,百裏公子,你可知和你一道來那群武功高強之人在何處?”
寧月話剛出口,不好意思的反而是鳶歌,她就随口一說。
那些人看着就是武林高手,有組織有紀律的,哪裏會來教她這個黃毛丫頭。
百裏鶴一腦子被占得滿滿的,見是寧月才多了點耐心,瞥了眼一直跟在寧月身後不說話的廿七,直接道。
“這正主不是在呢嘛,問他就行。”
就這樣,廿七身上迎來兩道目光。
一道是寧月憶起什麽的探究,一道是鳶歌莫名其妙的疑問。
“你,不是真的镖師吧?”孟家寨和廿七相處的點點滴滴,她其實心裏早就有所疑問,哪有一個普通镖師會做到這一步的。在陽城她還不想追究,但這裏性命都互相托付過了。
她好像也有了可以問的由頭。
廿七看到向寧月向他踏來一步,就在他跟前一臂的距離,不遠也不近。
他既能聞到姑娘身上沁着的一點藥香,又被給了随時退後的空間。
別人或許不知道要讓寧月踏出這一步有多難,但廿七知道。
所以無論,姑娘問什麽,他都會答。
“你是……無妄樓的人嗎?是……謝昀派來的嗎?”
“是。”
“所以,你在神廟護我皆是受謝昀的指令,非你真心——”
“不是——”
廿七幾乎本能地否定了寧月的問話,可是話出了口他又猶疑了起來。
“我是真心護衛姑娘,但也……”
寧月見廿七為難,也不咄咄相逼,她提了她最後一個問題。
“為何,要如此護我?”
真心來自何處,這對寧月很重要。
如果是風一樣輕而無形的緣由,那以上的幾個問題都沒有意義。
“因為……”廿七看着寧月,嗓子微啞。
“在很久以前,姑娘救了我一命,我欠姑娘的。”
寧月似是意外,卻又不太意外,她用醫術救過很多人,她記不得很正常。
“你已經還清了,之後還要跟着我嗎?”
廿七低頭,高大的身影在寧月面前矮了下去,他單膝着地,語意之中帶着無限的忠誠。
“還不清的……請姑娘允我護衛往後的尋藥之途吧。”
“嗯……”寧月看了一會兒,彎起唇角,纖細的手指搭住廿七的肘部輕輕向上一扶,廿七自是順着她的意站直了脊背,眼睛卻不敢錯過她一點神情的變動。
“既是如此,那煩請你叫你無妄樓的同僚現身一下,鳶歌這體質特殊,想來一般人還教不了她。”
“好。”面具下的唇放下心思翹了翹。
但見廿七雙指成哨放在唇上,如遠空鷹唳,沒有片刻,眼前便來了兩個戴牛頭馬面面具紫衣人。
他們輕功剛歇下就預備跪地,廿七忙不疊走過去将兩人一帶,生拉硬拽到鳶歌面前,笑道。“這有位鳶歌姑娘,想向你們讨教功夫,反正樓裏沒有要事,你倆就好好教教人家姑娘,也是積德。”
牛頭馬面,面面相觑。
牛頭眨眼:樓裏不忙?魔教這不是還有一些銀霜衛沒清完呢?
馬面擠眉:樓主說教就教呗,不過我可不會教女孩,要教你教——
鳶歌沒想到這事兒說成還真能成,看着乖乖來自己面前的兩個神秘高手。鳶歌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
“小姐,我一時半會兒在這兒怕是學不出什麽吧?”
寧月平淡道。“怎麽會是一時半會兒呢,我們在這兒……”寧月掰着手指頭數了數,“還需多待好幾天呢。”
“啊?還不回昌城嗎?”鳶歌光是看到神廟這慘壯破敗結局,都能想象出這背後的諸多險境,寫成個話本都得是傳奇了。怎麽看小姐一副還有些不舍得的樣子呢?
“一呢,是為了配合紫薇門,要做些人證。”
“二呢,則是我要在這裏醫一些人。”
“什麽人啊?”
“一些還分不清他曾經拜的是神還是欲望的人。”
寧月的眸光看向被她随手擺在角落裏,無人問津的白花紅葉。
(adsbygoogle = window.adsbygoogle || []).pus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