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仙藥
第二十二章:仙藥
治好孟芮,孟叔十分殷勤。
沒多時,便為寧月帶來了仙藥,還盛情歡迎寧月和她的夫君在此養傷。
順勢答應的寧月回到兩人的房中,拿出比掌心還小上一些的油紙包,看了又看。
不為別的,只為那油紙包上淺淺的一道金印。
——一枚花印。
與她在江中丢失的那個藥葫蘆上的花型一模一樣。
“看來真的是越逃越羊入虎口,跑人賊窩裏了。”寧月捧着臉嘆了口氣。
既來之,則安之。
寧月勸過自己,打開藥包,裏面裝着磨得極其細的淡青色藥粉,就一點點,幾乎打個噴嚏就能把這價值十金的藥粉給吹沒了。而這藥粉沒有那長生丹有股難以驅離的異香,相反它一點味道也沒有。
沒有異香,也沒有藥氣,用銀針試過,也不算毒。
很好,和長生丹一樣,
讓寧月上下輩子加起來也有個十多年行醫經驗的人一點也分辨不出。
一股對藥的執拗,讓寧月沒有多餘思考地,直接拿指尖挑起了一點藥粉往舌尖上輕沾。
沒有味道,苦味,辛味,哪怕一點澀都沒有。
寧月皺了皺眉咽下去後,發現自己身上那一直折磨着她的痛楚真的一點點褪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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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至,就連從小到大糾纏了她整個命數的陰寒都像被驅散了。
世上竟真有仙藥如此?
寧月不可控制地覺得自己開始相信神明的仙力。
“寧小姐?”虛弱的聲音從土榻邊響起,卻有些陌生。
“廿七呀?你醒啦?”寧月腳步輕快地走了過去,理應她是要去摸脈的,可是走着走着,竟前腳拌了後腳,她一個沒站穩,往榻上栽過去。
一聲悶哼下,隔着一副玄鐵面具,兩人呼吸不過咫尺地交纏着。
素來如湖泊般娴靜的眼睛升騰起一片霧氣,寧月一時竟沒有起來,就這麽放任自己摔在廿七身上,雙手撐着他的胸膛,冷不丁地問。
“你……到底為什麽要拼死救我?”
寧月的眼神太過袒露,又氤氲着無法訴說的蠱惑,男子的喉結幾番滾動。
“我……”
“等一下,你的聲音。”下一秒,寧月忽然坐起,拉開兩人距離,又一次跳脫地問。“你的聲音怎麽變好聽了?”
廿七摸了摸喉嚨,初醒時還模糊的理智終于全部回籠。
是他的匿聲丹失效了。
多日沒有服用,他的嗓音恢複了正常,不再嘶啞難聽。不過使用匿聲丹太過頻繁,還是會對嗓子産生一些損害,如今他的聲音聽起來,不似之前清朗,多了些微啞的沙音,無端顯出幾分滄桑來。
“不對,那說明你嗓子好了。我要給你看別的!”寧月晃了晃頭,又要去摸脈。
終于察覺到不對勁的廿七,快速的掃視了一邊環境,看到了桌上被拆開的藥包,也看到了那藥包上的金印。
這裏是……孟家寨?
他們不應該提前到這裏來的。
“寧小姐?寧月?阿月!你是不是吃了那裏的藥。”廿七反手拽過寧月要來拉他的手,一把将人拉得坐到他近前,并随着最後兩個字展示的親昵,姑娘本能地随着他指的方向看過去。
“藥,吃了。”寧月點頭,并給予充分肯定。“确實,一粒青,百痛免。”
“……”合着寧月還是明知故犯。
廿七頭疼地想着法子,體內毒素尚未完全清除,直接帶着人離開怕不僅吃力不讨好,而且也會影響先前的籌劃。但這寨子還沒到時候,他又沒辦法輕易調動人手,身邊也只有寧月自己一個會醫的人……
但……這似乎是現在最為折中的方法。
“阿月,你好像不太舒服,你摸摸自己的脈試試。”
他刻意輕柔了嗓音,便與謝昀的聲音更像了八分。
寧月眨了眨眼,乖乖地給自己診起了脈。
“奇怪,脈象為何如此虛浮?”
醫者的本能讓寧月不假思索地掏出針筒,将幾根針往自己身上幾處穴位紮去,手法倒是一如往常的穩定熟練,一點沒受影響。
片刻後,紮完針便陷入閉目養神狀态的寧月忽然睜開眼。
“剛剛我做夢了?”寧月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了看桌上的藥包,難以置信。
“大抵是藥效。”
廿七見寧月恢複如常松了一口氣。
“咦,你的嗓子好了。”寧月好似記不太清剛剛的事情。在她看來,早知廿七隐瞞形聲也沒什麽好驚訝的,只道這新聲音聽着不折磨耳朵,算是她積福了。
“這藥有些奇怪。”寧月視線轉回桌上的藥包,将那一點青色藥粉重新包了起來。“看來,你我都沒有吃仙藥的福分,還是老老實實地受點苦吧。”
“你和我怎麽會在這兒?”廿七問。
“你把我救上岸以後,我就帶着你一直順着水流走,走着走着就到了。”
寧月把那一天一夜和後來孟叔搭救他們的事兒說得很輕松,可沒有及時更換的破損白衣也不用她說,便能讓人一眼了然她受過什麽苦。
“下次再遇到此事,不必管我。”廿七的嗓音沉了下去,渾身仿佛陷入一種難以拔出的沼澤。
寧月挑了挑眉,“怎麽我的話都給你說去了……好了,有什麽好自責的。你已經舍命護我了,再護,難道用你的三魂七魄嗎?”
廿七不但沒有被安慰到,反而驀地擡起頭,看她。
寧月被看得不自在,“我随口說笑的,你這人怎麽,生性不愛聽笑話嗎?”
“……此地不宜久留。”廿七及時換了個話題。
“我也知道,可按孟芮的說法。”寧月搖搖頭,“恐怕沒那麽容易。”
“不過你放心,你救我這一命,我會還的。先前我替你清毒的方法有些……剛烈,但此地又沒有多餘的藥可以調和,在我想到法子離開前,你就安心地養傷。”
“可——”
小院裏傳來的動靜打斷了兩人的對話。
“阿芮,來,把這雞炖咯,給我們客人炖點雞湯補補。”
孟叔家裏沒多少存糧,為了招待難得的客人,在晚飯前,熱情好客的孟叔又去了一趟寨子裏的集市。集市在山腰,孟芮本以為孟叔要過上一會兒才能回來,沒想到去了沒半個時辰便回來了。
“今兒阿爹怎麽那麽快就回來了?”
徹底好了的孟芮便不能卧床躲着休息了,她接過活雞順口一問。
“那不是趕巧了嘛。”孟叔正高興這活雞用的寨子外的物價買的,才幾十文便宜得很。“今日寨子好像來了貴客,寨門開了會兒,寨子裏的人見縫插針去買些東西,我也湊了熱鬧,去山下可不比去山上快嘛。”
“那是爹福氣好。”孟芮面上恭維着。
“哎,阿芮~”
眼見着男人轉身離開,孟芮剛拿着雞靠近竈臺,就聽男人又喚她名字。只見孟叔兩眼一眯,樸實溫和的氣質剎那褪去,口氣也變得兇狠起來。
“你沒給那外來人講一些不該講的東西吧。”
孟芮一抖,上次抓她他也是這樣的,送阿娘走的那天也是,可随即她還是逼着自己冷靜下來。
“沒有,我就問了問他們怎麽來的寨子。不過阿爹,那位給我治病的姑娘,看着和善,還有點像神廟那……”
“噢?你也覺得?”
“爹你說,我們這兒怎麽可能有外鄉人進得來,除非——”
“除非是和咱們神明有緣,而且她替我治病時,我瞧她雙手冰冷如玉,很像是那神廟千挑萬選要找的天選玄靈之體啊……”
孟叔沒想到自己看到寧月第一眼的想法真的有了印證,他疾步走到孟芮近前。
壓低聲音道。“天生玄靈之體,那可是三千金!你确定沒看錯?”
孟芮低低嗯了一聲。
這事讓男人相信很簡單,只要把這東西挂上和神有關的名頭就行。
無人見她的心一點點被一些泥濘的東西掩埋起來,她不得不安慰自己這是那個女人自己答應要幫她的。
孟叔才不管孟芮的低落,直掐着她的後頸,把她如同小雞仔一樣拽到自己嘴邊輕聲道。“那個姑娘,你給我多親近點,她和那男的一看就涉世不深,好好哄着,最好能讓她乖乖去參加遴選,知道了嗎!三千金!我花到下輩子都花不完!”
“阿芮明白。”
“哎——”孟叔恢複笑眯眯的溫和模樣,看着孟芮手上的東西,“這只雞是不是不太夠啊!要不要問問他們喜歡吃什麽,我再去弄點?”
“他們兩人用過爹爹給的仙藥,恐還要休息一會兒,反正離遴選還有幾日,不急于一時。”
孟芮的話很有安撫之效,孟叔點點頭回了自己屋子做那空手套白狼的美夢去了。
接下來幾日,寧月和廿七過得意外舒坦平靜。
寧月甚至發現廿七做得一手好菜,感覺短短幾日,她就有些吃胖的嫌疑。
而孟芮則特意給寧月和廿七找了兩套寨子裏的衣服。靛青色的棉麻布料上被當地織造技藝織滿了彩色圖騰。孟芮說這是山寨裏神廟的圖騰,寨子裏的人都喜歡将神明有關的東西穿戴在身上,以昭示神明賜福。
兩人一穿,便看不太出一點外來人的模樣了。
後孟叔又帶他們二人去山寨裏轉了轉。孟家寨說大不大,但好似因這兩年的富裕,都能在寨中開出集市來了,吃喝玩樂,一樣不少,雖然逛的人少,可那物價一如既往地會令“外來人”咋舌。
原本,寧月以為這樣閉塞的山寨,會對陌生面孔相當警醒。可寧月細看了看寨中寨民,都與孟叔差不多,面色乍看紅潤卻又呈虛浮之象,有些甚至不太能記事。
寧月拿着一對兒青琅稈銀耳墜問價,前面說兩金,過了一會兒再問變成了五金。
“好了好了!一看你們就是新婚吧!寨子裏這些年少見了,就算你們四金吧!”
攤主看寧月放下東西轉身要走,才開口挽留。
寧月哪裏會回頭,只用手肘杵了杵旁邊的廿七蹑聲道。
“你看看,我們兩還能值個一金。”
“一金呢,夠買你來回送我多少趟镖了?”
“小姐在這裏待得倒是如魚得水。”廿七不動聲色地撇了眼那首飾攤。
“在哪裏不是活呢。”寧月笑着往前走。“說實在的,咱們若能找到致富的營生,出了寨子那就是一方富人,你搞不好都能獨立門戶了。”
“那也得先出了寨子……”男聲低嘆。
廿七掌心裏一張早上被孟芮塞進掌心的紙條,在一路上被揉得已看不清字跡。
遴選那日,一大早,孟叔小院的門被神廟派下的神侍叩開。
神侍一身青衣錦羅,在她們腰間鞶革上印着眼熟的金色花印。她打開手裏的冊子驚訝地挑了挑眉,問道。
“孟祥,你家報了名參與遴選的人呢?”
“這兒,在這兒,神侍大人。”
彼時,寧月和廿七還有孟芮正在桌上用飯。
孟叔興奮的手沒有一點猶豫地指了指孟芮,以及剛剛咽下一口肉的寧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