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花燈
第十三章:花燈
有了些頭緒的寧月路過一家飲子攤給鳶歌點了份紫蘇飲,不再沉浸在案子中,反倒放寬心在夜市的各處攤子前流連起來。
胭脂水粉,玲珑花燈她并未多看,直奔這一處擺着各式兵器攤頭而去。這裏兵器的種類比起鐵匠鋪都要豐富一些。攤主解釋,這是因着這些天陽城江湖人士多,特意為了應和各位俠士愛好,新設的攤子。
常用如刀槍劍戟,粗犷如斧钺鈎叉,還有精巧如弩箭鐵扇暗器,簡直令人目不暇接。
不過匆匆一瞥,寧月便瞥見一把躺在攤主腳下的一把九連環的大刀。
“老板,這刀怎麽賣?”
“二兩銀子,不過姑娘可是送人的?這刀霸道,需要持刀人頗有些功底在身才耍得動。”
“我要了。錢記在葉府賬上,說是寧月所留即可。”
“小姐?你買刀做什麽?”鳶歌睜大了眼睛,覺得恢複白衣,飄然若仙的小姐與這把大刀實在格格不入。
“送你呀。”寧月眨了眨眼。
她記得那天客棧,鳶歌對張攸那把大刀連連誇贊,眼睛都幾乎要冒出光來了。
鳶歌吓了一跳,但是嘴角難壓。她一面目不轉睛地看着那柄大刀,嘴上推诿的話是越說越小聲。“我?我……使這把刀會不會太粗魯了呀?”
寧月笑了笑,看了眼手上已經被她蹂躏得軟韌的花枝,便走過去蹲下,指尖靈巧地将不同花枝纏在刀柄與刀身相連接之處,不過一眨眼的功夫,這刀便生生添了幾分秀色。
“不妨事,這樣舞起來就好看了。”
攤頭老板只覺這兩位女子着實說笑,不僅不懂武理,說的話也颠三倒四。
這柄刀鍛造出便有五十斤重,雖算不上什麽神兵利器,但太多客人試過之後都手酸難忍,故此才放在攤子下,怎麽可能一個十幾歲的一看就沒學過武的女娃娃就——
Advertisement
就舞起來了?!!
鳶歌只覺得高興,既然小姐說送了,便是真的送她。
她看着那纏花枝刀柄越看越喜愛,忍不住直接将刀拾起,些許重量倒是叫鳶歌拿得更加稱手。回憶着張攸與她粗粗比劃過的兩招,随意舞了舞,雖不比張攸手裏那把,倒也威風。
“記賬啊,老板。”寧月見鳶歌喜歡,便又提醒了下看得目瞪口呆的老板,才離開攤位。
鳶歌扛着把大刀的模樣頗有威懾,吓退幾個瞧見寧月面容想贈花燈的男子後,鳶歌越發積攢了成就感。直接擋在寧月身前,美滋滋地開路。
“哎,小姐那不是袁白榆嘛!旁邊那個美人是——”鳶歌眼尖兒,将夜市裏一對同游的男女認了出來。
今日的袁白榆未着官服,一身石青色墨紋長袍将本就面若冠玉的人更襯得君子端方。把旁邊的女子身形一下比得嬌小許多,芙蓉色的對襟團花輕紗裳更是勾畫出輕盈明媚的身姿來,手中提着一盞鳳凰花燈,暖光照着女子系着輕紗的臉龐。
“那應是袁白榆的心上人吧!我們去打個——”鳶歌話未說完,就被寧月捂住了嘴,她力氣不大,勝在鳶歌配合,順着自家小姐的力扭了個彎,往夜市外走。
“打擾人家花前月下做什麽。”寧月搖搖頭,不見花燈夜市才放下手。
“那小姐夜市不再逛逛了?你都沒買什麽。”鳶歌望着兩手空空的寧月還想勸勸。
“那是有情人逛的。”寧月閑适道。
“那小姐就沒有有情人嗎?”就算真不喜謝家少爺,也可以看看別的男子嘛。
鳶歌心裏嘀咕着,就見寧月一擺手。
“戒了。”
“……”
三個單身的也就這樣回了崇安客棧。
為了明日的“守株待兔”,寧月提倡早點休息,養精蓄銳。
話是這麽說,回到房裏寧月又坐在案邊,提筆邊想邊寫着藥方,而鳶歌也不在房中。
一說休息,她便提着大刀興沖沖地去找隔壁房的張攸了,想着張攸從未提到過家室和心上人,說不定這花燈節他也沒什麽興趣多逛。
結果,不到一會兒,鳶歌就意姍闌興折返回來。
“張大哥不在屋子裏。”
寧月目光都未曾從紙上移開地哦了一聲,一點也不奇怪。
鳶歌扁了扁嘴便收起刀,準備洗漱就寝,一陣大風吹來,将房間的木窗吹開。鳶歌自然走過去想要阖窗,卻意外地叫了一聲。
“小姐,你看!”
寧月放下筆,循聲過去。
但見自己二樓窗外,蔥茏樹木的樹枝上斜勾着一柄的圓形燈籠。花樣而言,比起夜市上千奇百怪什麽模樣都有的花燈,樸素得太多。但這盞花燈有些奇特的是,即使在風中也不曾閃爍明滅,穩穩地照亮着一方小天地。
遠遠看去,像極了一輪寄托所有美好祝福的滿月。
“不知客棧哪個糊塗鬼把要送人的花燈落到這兒了。”鳶歌對這無甚花頭的圓燈籠評價平平。“要不,我們摘下來,一會兒送到掌櫃那裏讓他代為送回吧。”
寧月點頭,鳶歌不消多時就把燈籠拿回了房間。
拿到手裏一看,這燈籠乍看平淡,做工意外得老練,那竹條根根光滑平直,也不知是什麽技藝,看不出棱痕,只覺得這骨架分外飽滿。糊在燈上的也非尋常花草紙,而是價格不菲的蟬翼紗。整面紗也沒有一點旁的風花雪月,只有在一處角落,淺淺綴着“順頌時祺”四個字。
順頌時祺。
寧月的眸光順着淡淡的墨跡摩挲,臉上神情卻沒有一點被故事感動的意思。
“小姐?”鳶歌難得看小姐目光流連在外物之上。
“沒事,你拿去交給掌櫃吧。”寧月淺淺笑了笑,轉身将木窗阖上。
第二日日頭未升,客棧裏便來了不少人,陣勢不小,但行動隐秘,未曾驚擾到其他客人。
其中臉熟的便是袁白榆和張攸。
任由外面熱火朝天地布置,袁白榆和張攸在寧月房中,說着今夜的布局。
房間內外都會藏人,客棧大堂後院都有準備了陷阱和捕獲的大網。只消寧月身上撲一些會讓有武功之人內裏滞堵,經脈疲軟的幽恨香,便萬無一失。
“挺好的。”寧月颌首,對這些布置安排無甚多慮的地方,只看着袁白榆道。
“我今日還想去藥局一次,不知可否?”
“這……”袁白榆有些擔心寧月路上出事。
寧月忙指了指旁邊的廿七,“我護衛有些功夫,我去去便回,再者我出門也能幫各位引開采花賊的注意。”
“好吧。”袁白榆點了點頭,畢竟是寧月以身涉險,他不好太過苛刻。
“對了。”寧月剛要踏出房門似忽然想起了什麽,“可否請問一下杜九娘的死因為何啊?”
“仵作驗了,那些外傷……尚不致命。”袁白榆想了想,“斃命的緣由應是中毒。只是這毒有些奇特,仵作一時不能确定是何種毒物。”
“這樣啊。”寧月若有所思。
坐在一邊的張攸這時輕輕喚住寧月,目光炯炯。
“寧姑娘放心,我們不會讓寧姑娘出事的。”
寧月被喚回神,轉頭笑了笑,“嗯,我信你。”
從藥局采買了些藥物,寧月路上并沒有什麽意外地回了客棧。再回去時,客棧各處已是平靜得如同人沒有來過一般。
越到花箋上的時間,寧月心思越是平靜,有條不紊地配置着手上的藥。反倒是鳶歌扛着那柄纏花枝的九環大刀,反反複複在房間裏踱步,越走越焦躁。
“小姐,我還是慌。”鳶歌皺着眉,她心思并不敏銳。
一開始只覺得小姐為了拿個明月露跻身進了一樁麻煩事,事到如今,她知道那些遇害姑娘的慘事,更是得知杜九娘的死因,那抹對事情無法完全把控的慌張現在才爬上了她的心頭,并怎麽也無法用理智去勸服自己。
這件事最差的結果,她的小姐會死的。
鳶歌一想到這個可能,心裏就煩悶無比。
“不怕。”寧月語氣如常,收好案面上的東西,長長地伸了下懶腰,活動起僵坐一個白日的筋骨。“你不是新得了把刀嘛,那采花賊肯定是挨不住你這一下的。”
鳶歌看了看刀,想想也是。有把稱手的兵器就是好,至少她不是什麽都做不了。
“小姐放心!”責任重大的鳶歌往寧月榻前盤腿坐下,大刀就這麽寒光畢露地支在她的身邊,幾乎與她坐着差不多高。
寧月被鳶歌鄭重的表情逗笑,也不管她,打了點水,正常更衣準備就寝。
子時過後,鳶歌支着刀,在寧月的榻前昏昏欲睡。
寧月則側躺在榻上,正好能看見木窗外逐漸夜霧濃重的夜色,一切寂靜得只能剩下蟲鳴和她自己淺淺的呼吸聲。
又不知過了多久,寧月倦怠地閉了眼。
“小娘子,可是在等我?”
男人的嗓音如同濕滑陰冷的蛇,沒有預兆地貼在寧月耳邊。
寧月一震,睜眼正對上一張虛浮而陰郁的男子面容,她張了張嘴,發現自己并喊不出一絲聲音。斜着望出去,才看見鳶歌抱着大刀躺倒在榻前,呼吸一起一伏似乎睡得很沉。
房間裏院子外也并沒有任何的異動,看樣子是都和鳶歌落到了同一個場面。
“我知道,你們為了抓采花賊,想了很多法子。”男子從榻上将美人摟在自己懷中,深吸了一口那幽靜馥郁的香氣,很是陶醉,又自大地戳破了所有布局。
“客棧內外都布了防,可是那又有什麽用呢?在我的天羅煙前,皆是徒勞!”
本該如袁白榆所說發揮至關緊要作用的幽恨香在男子如此貼身之下,竟毫無半點展現。
反倒是男子陰恻恻地笑了,指尖不自禁去撫摸月色下尤為讓人着迷的冷清雙眸。
“小娘子這雙漂亮的眼睛可是在想那幽恨香為什麽不起作用呢?”
“要我說,這幽恨香還是做得不好,香味太甚讓人一聞便知。”
“還可惜,這香只會針對那習武之人,若對沒有內力之人,也就是像我這樣的人,便不過是普通增添情|趣的體香罷了!”男人猖狂地大笑着,篤定沒有人能在他獨門的天羅煙下能有清醒的能力。